雀心万万（七）
2019-04-18尤妗
尤妗
36
蔚玖睁开眼睛。他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脸上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和二十岁的他相比，他的面部线条更坚毅，眼神也更深邃。
她突然觉得这个瞬间很陌生，却又在下一刻觉得熟悉。如果有一天，真的有那么一天，能以这个距离见到他，她会说些什么，她要做什么开场白。
她想起来了，这场景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可到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37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清屿从她的身边经过的时候，明明没有风，蔚玖却感受到了一阵吹拂感，让她浑身僵直，呼吸顿住。
她看到他和韩止碰了碰拳，言简意赅道：“刚下飞机，找你拿个东西。”
“欸？不是说来探班的？”韩止故意摆出夸张的受伤表情。
旁边两个围观的工作人员偷偷笑了，彼此交换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韩止挑眉，抬头往几人的方向示意：“你看，她们都看不过去了。”
苏清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蔚玖的心空了一下，下意识地垂下脑袋，任凭归巧一个劲儿地掐她的手，她也不敢抬头。
苏清屿以为她们几个是粉丝，冲她们点了下头，目光从那个垂着的小脑袋上一扫而过，又悄然绕了回来，在她墨绿色的外套上打了个转，也只是一秒的停顿。
他懒得配合韩止的表演，眼神朝韩止示意：“真有事。”然后，两人就往一边角落走了。
归巧恨铁不成钢地甩开蔚玖的手：“人都走了！”
蔚玖终于慢慢抬头，顿时舒了一口气。
归巧抿着嘴数落她：“你说你怂不怂？”
蔚玖垂下眼睛：“怂……”
她委屈巴巴的，归巧又被逗笑了。
徐教授这时候出来找两人，招呼着两人快些进去。归巧拉上蔚玖，小声说：“等一会儿我们溜出来，再过去搭讪。”
蔚玖站在原地没动。
归巧回头问：“怎么不走？”
蔚玖有点不好意思地答：“太紧张了，想去厕所……”
归巧：“……”
38
蔚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蒙，烘干机响了好几遍，才想起来把手拿出来。出了隔间，她低头看着被烤得发烫的手指，目光猝不及防就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她慌忙后退一步：“不好意思。”
苏清屿挂断电话回头，这么一瞥，他又扫到了那件眼熟的墨绿色外套，刚刚那个低头的小粉丝。
蔚玖抬起头，闯入眼帘的是一只半湿的手腕，分明的骨节给人一种非常硬气的感觉。她的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然后目光一路向上，冷不防就撞进了他深褐色的双眸里。
“苏……”蔚玖感觉自己的下巴顿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都是颤抖的，整个人像受惊的鹭鸟一样，又往后退了一步。
苏清屿低着头，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儿，一时间也愣住了。
厕所附近的灯光不是太亮，女孩儿微圆的小脸莹白得好像在发光。她眼睛的轮廓很特别，曲线柔和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温柔。
这是通过摄像头看不到的美。
此时，她的眼睛左右乱瞟着，就像两个人每次在摄像头前视线即将相交的时候，她总会红着耳朵匆匆挪开，仿佛只注视着他都是犯了天大的错。
而此时，这种交汇毫无预料地真实发生了。苏清屿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瞬间胸腔微震的酥麻，只有身体的疲累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境。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蔚玖猛然记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她攥紧双手，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重新对上他的眼睛：“苏老师……”
如果说刚刚还是深深的画面感和怀疑，现在这声音进入耳朵，职业所致，他对一切声音都非常敏感，可以说是过耳不忘。
苏清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蕴含微光。
不过——苏老师？
他的目光顿时带上了点笑。
39
想来也挺有意思的，二十七岁的他，先是被她当成了长辈，现在又成了老师。
见小姑娘紧张得不成样子，苏清屿轻声笑了笑，假装毫不知情：“粉丝？”
蔚玖愣住，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被发现的窘迫，然后下意识地拼命摇头。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否认，而且是在当事人面前否认自己是他的粉丝……她匆匆解释：“不是……”
话说出口，发现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蔚玖急得脸都红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苏清屿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扬起一边嘴角，仿佛真的没懂她想表达什么。他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握住，脚尖不经意地往她那里挪了一下，声音上扬：“嗯？”
像是一阵电流蹿过般的酥麻，蔚玖呼吸顿住，这一个音节在她的脑海里卡带般不断地重复，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左手悄悄扶住了墙壁。
苏清屿瞥到她的小动作，低低地笑道：“好像确实没有听过粉丝叫我老师的。”
“我……”蔚玖仿佛在他的眼神里看到自己一跳一跳的心脏，硬着头皮道，“我是新来的工作人员。”
“哦？”苏清屿微微挑起眉，问道，“什么工作？”
什、什么工作……蔚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往下接话，舌头都开始打结，悄悄攥起拳头：“后、后期……”
她听到他轻笑了一声：“我只听过后期，还是第一次听说后、后期。”
他的调侃太明显，连停顿的间隙都和她刚刚一模一样。
蔚玖的脸瞬间通红，她再也没有勇气直视那双含笑的眸子，低头解释：“是后期……”
看不见他的脸，他放大的笑意却通过耳朵直接传到了她的心上。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竟然有点想逃。
好在这时韩止走了过来，他看到苏清屿还在这里，语气疑惑：“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挺急吗？”
走得近了，他才看到被苏清屿挡住的蔚玖，打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蔚玖脸上的红晕，他不明情况地欸了一声。
蔚玖瞟到韩止，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苏清屿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蔚玖，将她小幅度的吸气呼气尽收眼底。
“嗯，改变主意了。”
40
蔚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进了房间坐到椅子上时，整个人都软了。
归巧凑过来：“嘿！怎么去了这么久？”
蔚玖心里的紧张感还没有消，被这么一吓，浑身都抖了一下。
归巧也被吓了一跳，这才察觉到蔚玖脸色的异样：“怎么了？上个厕所回来失魂落魄的。”
蔚玖的心跳在归巧的注视中终于缓缓趋于正常，神色中还带着不敢置信，她道：“归巧，我刚刚和他说话了……”
“他？谁？”
两人躲在电脑后面偷偷摸摸说了有一会儿。
“他这是在撩你吧？”归巧震惊出声。
蔚玖赶紧抓住归巧的衣服，归巧偷偷把头从显示屏后伸出来，一下子就撞上了老徐投过来的不喜的视线。
归巧打了个哈哈，重新埋头到屏幕，然后又转头问蔚玖：“问你什么工作，然后呢？”
蔚玖眼神闪烁了一下，刚刚发生的场景还清晰地印在脑海，却是无论怎么都说不出口。归巧察觉出蔚玖的神色有异，目光审视着她。
这时，蔚玖的手机刚好收到微信，她如获大赦，小心翼翼地冲归巧指了指手机，低头看消息。
小格舅舅：“实习的感觉怎么样？”
蔚玖愣了一下，前几天她和他说要实习，所以想把今天上午的课挪到晚上，他说可以，还说他要回来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今天实习这件事。
她慢慢回复：“挺好的。不过工作间好小，里面有好多台电脑。”
小格舅舅：“可以多出来透透气。”
蔚玖把这句话读了两遍，不应该……是“出去透透气”吗？不过，她没多想，低头继续打字：“刚刚丢人了，不太敢出去了……”
苏清屿眉毛动了动，扬唇回复：“哦？”
小老师：“好像也没什么，遇到了从小就很喜欢的歌手，一不小心太激动了……”
苏清屿扬起的嘴角顿时弹了回来——“好像也沒什么”“从小就很喜欢的歌手”。
嗯，从小，没什么，很好。
41
兴许是看他有一会儿没回消息，那边又发过来一条，转移了话题。
小老师：“你回来了吗？”
苏清屿有点气又觉得好笑，最后还是笑了：“嗯，刚下飞机没多久。”
归巧一直幽幽地盯着蔚玖的神色变化，准备等她放下手机继续刚刚的话题，结果她竟然毫无察觉，还聊得挺带劲。
归巧猛然凑过去，看到了备注的微信名字：“好啊，又是他。”
蔚玖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捂住了手机屏幕。
“别藏了，统共几句话，一眼就看完了。”归巧抱臂看着她。
“嗯……”蔚玖心跳蓦地快了，“也没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归巧翻了个白眼，“家长还私底下问候家教老师的实习顺利与否吗？”
“因为我和他提过，他出于礼貌才问的……”蔚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没底气。她说不过归巧，明明真的没什么，也真的挺在理，可是每每在归巧的审问下就理亏了。她只好消了声，委屈地看着归巧。
归巧被她的神情逗得扑哧一声笑了：“你别害怕，我就是吐一下槽。”
“啧啧，你这可以的，桃花要么不来，一来就扎堆儿。”归巧瞟向门外，冲蔚玖挤眉，“另外一个还是重量级的。”
蔚玖被归巧调笑得脸色越来越红，于是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了。
（未完待续）
下期连载见《花火》3B！也可以加入我们的试读讨论群554945978一起讨论剧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