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的异乡
2019-04-12
“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这是康德的名言,一种是自然律,一种是道德律,人类所有对未知的好奇,都囊括到这种规律之下。
今日的世界,传统的人文知识都在不断地分化消解,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知识正在放弃全局性的视野,变得日益局部化。唯有科学,却开始呈现宏大叙事的渴望,或者说正在走向总体性。在这个趋势下,科幻世界的图景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刘慈欣的《流浪地球》便将这种复杂、崇高的想象力以中国方式讲述出来,从而成为了中国科幻电影的里程碑式作品。
在架空的世界想象智慧生命的爱与寂寞,在几亿年和几亿光年的时空尺度上,构建文明的浮世绘和战争史,在过去、未来,三维、四维、高维、超维的舞台上,书写智慧历史的可能性,这是科幻文学的主旨,是人类可能到达的彼岸,是对无限和有限的探索与征服。
所有的智慧都是对世界的认知和想象,所有的认知和想象都是为了缓解寂寞。
在整个太阳系的所有生命中,唯有诞生智慧的人類最为寂寞,唯有人类能够寻找一切的开始和结束。地球可能诞生于45亿年前,生命可能起源于40亿年前,而文明只诞生于2万年前,太阳将熄灭于50亿年后,只有人类知道这些可能正确的过去与未来,只有人类独自承受文明生死的大恐怖。
人类是伟大的,只有人类试图挣脱地球故乡,在星空的尺度下探寻道之可行。
人类是渺小的,渺沧海之一粟。迄今为止,人类的印记最远到达的是旅行者号目前所在的太阳系边缘。
这么多年过去了,旅行者号飞过了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当它离家40亿英里后,回头拍摄了一张地球的照片:那只是一个淡蓝色的小圆点,你绝对无法想象自己的一生就是在这个小圆点上度过的。如果“旅行者号”现在再回头看地球,会发现它已经小得看不到了。它到达下一个最近的恒星还需要4万年。它已经深入宇宙腹地,来自超大黑洞的宇宙射线不断与它擦身而过。它现在比任何人都孤单。
它在寻找下一个故乡,寻找第一位智慧朋友,这是文明给与人类的基本属性,最为寂寞的最不甘寂寞。
“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这是辛弃疾的生命寂寥之感,而在宇宙尺度下,这种寂寞又会无边无际到何种程度?
想象一下,一光年约有九万四千六百亿公里,太阳系与最近的恒星比邻星的距离是4.3光年,银河系的直径约为15万光年,而宇宙中大约有2万亿个银河系规模的星系,可测量的宇宙直径有930亿光年。
如此浩大、宽广的世界中,我们还没有找到朋友,找到下一个可供人类生老病死相亲相爱的星球。
何以为人?宇宙的意义是什么?这些终极问题驱使着人类背井离乡,向着未知前进。
外面的世界精彩而又冷漠。走出地球的人们宛如新出生的婴儿,或许,他的襁褓期要在定居太阳系其他星球才能结束,他的童年期要在认识第一位朋友或敌人才能终结。
在《流浪地球》原文中,人类要面临处死科学家后的太阳氦闪,在《三体》中,逃离水滴围猎的宇宙飞船们要杀死其他飞船上的队友们才能获得足够的燃料从而保留文明的种子。宇宙尺度下的文明相处或许如ET一样温柔,又或许如黑暗森林一样残酷。
40亿年前,地球生命的出现,是太多偶然的合集。50亿年后,太阳即便不发生氦闪,也会无可避免地变成红巨星,地球届时逃无可逃。
地球本身或许是脆弱的,但地球上的生命又是坚不可摧的。宇宙的活力和生机,正是来自于生命的不懈与拼搏。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些未知的事情驱动着人类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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