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藏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发行与学术传承
2019-04-12霍彩玲
霍彩玲
(陕西省图书馆 陕西西安 710061)
1 引言
据陕西省图书馆馆史资料记载,陕西省图书馆成立于光绪33年(1907年),是我国西部地区最早成立的公共图书馆[1]。
上百年积淀,除了荟萃人文学术成果启迪民智,陕西省图书馆还收藏了40余种民国时期出版的图书馆学期刊,品种达到了当时出版种数的三分之一之多。笔者通过对这一专业文献宝藏的发掘,在统计分析的基础上,揭示出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的出版特征,并就一些图书馆学的专业观点进行了梳理,从一个侧面揭示出当时中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脉络。本文希望藉此帮助大家了解我国早期图书馆学期刊的概况和传承。
2 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出版的背景
期刊出现迄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存世最早的期刊是1665年1月5日法国戴·萨罗创办的周刊《学者杂志》。而中文期刊则出现较迟且发轫多与西方人有关,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中文期刊发展缓慢,发刊周期长[2]。
1907年,经光绪皇帝批准,我国开始陆续创办了一批图书馆。到了民国时期,中国三千年社会之大变局,彻底推翻了传统的社会秩序和文化观念,西学东渐挟“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余威,开启了又一个全面向西方学习现代知识和技术的时代。缘于“开启民智、服务大众”的使命担当,彻底颠覆了中国传统的藏书楼,现代图书馆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图书馆事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发展壮大之势。在这样的背景下,宣传馆务、交流工作方法和学术思想、传播西方图书馆学理论等工作就成为图书馆事业发展的迫切需要,图书馆学期刊应运而生。
对于中国最早的图书馆学期刊历来众说纷纭,有说是出版于1924年的《北平图书馆协会会刊》,有说是杜定友编辑的《图书馆杂志》,还有说是韦棣华1925年创办的《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等等,不一而足。本文不打算就此展开论述,但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图书馆界对理论研究的重视,是跟随着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同步开始的。这种理论研究的自觉,对于我们当前的图书馆实践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
3 馆藏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出版数量统计分析
以今天的学术标准来看,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研究既有开疆拓土的首创之功,也有学科界限模糊、学科独立性不强的局限。甚至很多图书馆学方面的研究文章不是发表在图书馆学专业期刊上,而是发表在教育和综合性期刊上。这种现象,也就必然带来了那个时候图书馆学期刊现象的复杂局面。
根据有关学者统计,民国时期出版的图书馆学期刊至少有113种[3]。笔者选取了陕西省图书馆收藏的41种民国图书馆学期刊进行剖析(见表1),以期窥斑知豹,鉴往知来。
表1 陕西省图书馆馆藏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统计一览表
续表1
在梳理以上资料时[4],笔者发现,从1915年12月第一份图书馆学期刊《浙江公立图书馆年报》创刊至1949年,除了图书馆以外,包括各种学术机构、出版实体陆陆续续出版的图书馆学期刊达到了100多种。而我国2017年底在版的图书馆学、情报学、文献学、信息学期刊也才有68种[5]。
除了出版机构的多样化,实业界的有识之士出资资助出版图书馆学期刊成为办刊经费来源方面的一大亮点。各地图书馆协会、图书馆学教育机构、私立图书馆、图书馆服务供应商也都热衷于图书馆学期刊的出版。不过,有一种情况应当引起注意,就是当时的图书馆出版物,并不都是严格学术意义上的图书馆学期刊,比如图书馆概览、概况,以及纯粹的馆藏书目、评论、图书介绍、临时的图书馆学报道、专号[6]等都不能算是期刊。
从馆藏现有的期刊内容上看,中国传统的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以及方志等文献学术的研究成果,都在图书馆学期刊上有所发表,比如《图书馆学季刊》1928年第二卷第二期刘国钧的“图书目录略说”[7]、《北平北海图书馆月刊》1929年第二卷第二期的赵万里“馆藏善本书提要”[8]。《图书馆学季刊》1928年第三卷第三期的杨维新“日本版本之历史”[9]等,这说明中国图书馆的早期工作人员,非常注重把我国文献研究的优良传统和优秀成果与现代图书馆工作进行融合。这些融合的努力,使得中西合璧交相辉映,也是当时新文化运动大趋势下“整理国故”运动在图书馆层面的具体反映。这种相互包容的学术精神,造就了传统文献研究和现代图书馆理论研究既相互交叉又相对独立的和谐局面。这种局面随着图书馆事业的不断发展壮大和国家对传统文化的重视,显得越来越弥足珍贵[6]。
4 不同阶段图书馆学期刊研究的内容与时代特点
和其他任何事物的发展一样,作为图书馆学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展历程是和整个国家的社会变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不同程度地打上了中国特有的烙印,在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历史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4.1 初创萌芽期(1915—1924年)
图书馆学期刊发展初创期的十年间,有七种刊物问世[10],本馆藏有这一时期的《浙江公立图书馆年报》《无锡县立图书馆汇编》《出版周刊》和《无锡县天山市立公园图书馆第一二至八周年报告》四种刊物。《浙江公立图书馆年报》被称为是我国近代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学专业期刊,它的创刊表明中国图书馆学研究经过酝酿,开启了初创萌芽时期,尽管此时发展缓慢,期刊也寥寥无几,学术研究还未达到预期的高度。
4.2 繁荣发展期(1925—1937年)
这十三年是图书馆学期刊发展的繁荣时期,仅陕西省图书馆就收藏有《图书馆学季刊》《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江西图书馆馆刊》《国立暨南图书馆馆报》等37种期刊之多。
1925年4月25日,中华图书馆协会(以下简称“中图协会”)在上海成立,标志着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走上了行业自律的规范化道路,把全国的图书馆机构和从业人员联合成了一个整体。中图协会先后于1929年(南京)、1933年(北平)、1936年(青岛)召开了3次年会。第一次会议的一大亮点是邀请了两家具有公益性私人藏书楼代表参加会议,这次会议讨论了协会章程,确定了一些组织机构和选举理事,没有进行学术交流。第二次会议,经费成了各地代表所关注的焦点,会议拟定了《对于图书馆经费案之意见草本》,提出各地图书馆事业经费在社会教育中的比例应以不超过40%为宜,并详细规定了各级图书馆等级及经费标准。与前两次年会相比,第三次年会筹备工作较为完备,在此次年会上通过:建议教育部,就法规中明定各省市至少应设立一所图书馆,不得随意改组,并分函各省市政府予以保障助其发展。本次会议最主要的重点就是讨论如何加强图书馆教育问题[11]。期间中图协会主持编辑出版了《图书馆学季刊》(1926—1937年)、《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1925—1948年)两种刊物、目录学丛书、中国图书馆概况的报告以及图书馆学专题论文集等,这些代表当时行业最高水平的学术成果,对全国的图书馆学理论研究和事业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引领和推动作用[12]。
在中图协会的影响下,各地区域性的图书馆协会陆续成立,各省图书馆纷纷开始创办学术刊物,出现了一个创办图书馆学期刊的高潮。陕西省图书馆在此期间创办了《学库旬刊》(1931年7月创刊)并于1933年11月将《学库旬刊》改名为《图书馆》,以周期月刊形式发行[13]。可惜笔者在馆内未找到《学库旬刊》,在北大图书馆找到3册。笔者在馆藏中只找到改名后的《图书馆》。这期间创办的期刊不论是从期刊的种类、内容、发行的周期,还是从期刊的社会影响来说,都呈现出活跃和繁荣的状态,对今天的图书馆学研究依然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4.3 衰落凋敝期(1938—1945年)
从1937 年开始,中国进入全面抗战时期,国破山河碎,经济萧条,民不聊生,图书馆事业亦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全民抗战,无暇顾及图书馆事业,图书馆学期刊也进入了“衰落凋敝期”[12]。这一点,从馆藏期刊只有《图书月刊》和国立中央图书馆《图书馆馆刊》复刊寥寥两种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4.4 艰难复苏期(1946—1949年)
抗战结束后,解放战争开始,在兵连祸结的动荡岁月,图书馆事业缓慢回升,图书馆学期刊也有复苏的趋势,由1945年的7种增加到了12种。不过这种复苏迹象只是一个假象。一方面是因为这一时期创办的图书馆学期刊的质量不高,数量也不多。另一方面是因为其存活的时间也非常短促,颇有稍纵即逝之势[14],民国图书馆学期刊再也无法恢复到“百刊纷呈”的辉煌局面了。
5 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的学术特点及意义
在简单梳理了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期刊发展历程以后,笔者将其学术特点和可资借鉴的意义归纳为5个方面。回看短短三十多年间的一段历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其生机勃勃的表象;“交流沟通,发展提高”是其夯实事业的基础,把现代图书馆理念深植民心,使图书馆发展最终成为国家传承、发展文化事业重要平台的根本。
5.1 图书馆学期刊在图书馆事业研究中的价值
民国时期是我国图书馆事业创办和发展的重要时期,相对宽松的学术氛围、优秀的文献研究传统、外来文化的标新立异,都对图书馆学的理论研究提供了丰厚的素材,异彩纷呈的各类文献研究成果,即使今天看来也足以引人感慨。图书馆学期刊作为最能反映理论成就、行业动态的载体,是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史的忠实记录者,重大历史事件、开创性的学术思维、筚路蓝缕的实践经验,都在这个平台上展示、交汇,它所代表的文献价值和历史研究价值是无可替代的,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3]。但是,由于收藏分散,简残编断,愿意涉足这一领域的研究人员寥寥无几。王余光先生曾说,目前中国图书馆学史的研究已有了一定的成就,“但对于建国前近千种图书馆学著作及大量学术论文而言,现有的研究仍显不足”[15]。也正因为如此,这成为我们以后可望开拓的又一个重点学术研究领域。
5.2 图书馆学期刊对于出版业发展的促进作用
图书文献的出版发行,离不开出版机构的筹划和推广。而没有好的图书文献可供出版,出版机构也就“难为无米之炊”了。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也同样体现在民国图书馆学期刊与出版界的合作当中。从各类型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刊词、编辑体例、栏目来看,当时的“新图书馆运动”迫使图书馆需要出版业源源不断提供新书,才能满足自己向社会大众的服务承诺[16]。同时,图书馆又通过自己的专业平台——图书馆学专业期刊反馈读者对图书内容、形式、包括价格的需求信息,客观上为出版机构提供了专业的客户资讯,影响了出版机构的出版意图[17]。通过这种方式,图书馆把自己变成了图书生产的引导者、咨询者、消费者。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正是通过图书馆学期刊来传播和反馈的,客观上对民国时期出版业的繁荣与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
5.3 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展与中国图书馆的国际接轨
民国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展还透露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民国时期中国近代图书馆的发展,是紧密地与国际图书馆界相连接的。为了更好地实现这一目的,《图书馆学季刊》《北平北海图书馆月刊》《浙江省立图书馆月刊》和《图书评论》等,要么刊有全英文的论文,要么刊有英文论文标题和编辑部联系方式,还在馆刊上介绍国内外图书馆杂志和图书馆界最新出版的有价值书籍和一些最新动态[12]。并且严格按照国际格式规范来编辑期刊,因而在国外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随即把中国图书馆的发展展示给了国际同行。
5.4 完成了本土化图书馆学发展的蜕变
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期刊除了介绍国外的理论和方法充实中国的图书馆学内容,更主要的是研究和解决本国图书馆发展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这就和梁启超提出的“建立中国的图书馆学理论”不谋而合。许多图书分类和编目、以及专门针对中国图书馆事业的法令方面的文章,比如《图书馆学季刊》民国十九年第四卷第三、四合期田村盛著,于式玉译的“通俗图书馆的图书选择法”[18],都标志着从国外引进的图书馆学理论已经完成了本土化的蜕变。
5.5 为现代图书馆学的理论发展奠定了基础
影响现代图书馆学发展的因素很多。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是为了构建图书馆和读者沟通的桥梁,为读者提供更好的服务,推广图书馆业务工作,揭示图书馆馆藏。在“整理国故”的基础上,推进历史学、文献学、目录学的发展[19]。从各种期刊刊发的学术文章不难看出,期刊不仅为各学科提供了学术交流平台,也为图书馆学和历史学提供了联系密切的方式,从传播交流的途径也隐约看到目前网络学术交流的雏形。
6 结语
尽管民国时期因其社会动荡,多数刊物的创办时间不长,很多图书馆界的刊物也都是昙花一现,或者出版周期长,出版复本量较少等[19];尽管陕西省图书馆收藏的民国图书馆学期刊如晨星寥落,但在笔者看来,却珍若大海遗贝。也惟其如此,才更显得这些文献的珍贵和发掘研究的必要性。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在图书馆事业发展历史长河中不可忽视的文献价值,必将在有志者的不断剔抉爬梳和整理研究中,带给我们更多解决新时期一系列发展问题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