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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乡与远方之间

2019-04-10陈朴

延安文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故乡诗人诗歌

陈朴

近年来,随着网络等新媒体的日益发达,诗歌边缘化的问题看似有所改善,而在某些场域,诗歌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一些诗人随意玩弄的宠物,令人顿生悲哀。在此情势下,一些刊物也开始摇摆不定,选稿失去了基本的定位、标准和尺度,给读者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2018年的《延安文学》杂志诗歌栏目,一贯秉承着刊物自己的持续风格“接地气、重写实、有暖意”,坚守着物质至上时代,浅阅读时代的刊物良知与责任,令人心生敬意。阅读2018年的《延安文学》杂志诗歌栏目,在诗歌给人带来美好精神盛宴的同时,我也同时感受到了编辑的审美能力和选稿原则,我相信如此坚持下去,《延安文学》杂志的诗歌栏目一定会被读者所喜爱,受到更多读者的信任和作者的支持。

一、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

在乡村逐渐凋敝,城市化进程日益推进的这个时代,更多的人离开故乡去了远方寻求梦想与未来。由此荷尔德林说的名言“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也就在更多诗人的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实践与验证。富永杰的《故乡帖》,以其较为独特的视角入笔,情感流露中对语言的张力有了极大的扩展:

我不着急夕阳西下,不急于奔走

站在高高的山頂上

故乡眷恋了我的一生

我却才俯身凝望

更多的时候,每当回乡

门前的河流

好像一杆长笛

日夜不停地吹奏着同一首曲子

作为80后的青年诗人富永杰,面对故乡的山川、河流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和感悟,内心的沧桑感和失重感自然非同一般。青年诗人在面对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时常常会有所迷惑,那么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屋一瓦也就可以作为笔下不错的选择。“一株树木越长大就离母亲越远/它一辈子都在长高。长得更加远离自己的根脚/直到有一天终于听不见泥土的呼吸/听不见无数根系对树冠的呼唤”。可以说,不管身在何方,每位诗人都是有故乡的,走得更远或离开的时间更久,诗人对故乡的感情就会更深。每位诗人不同的故乡在诗人的笔下会写出不同的诗歌,但诗歌的主题、思想、方向无疑都是一致的,只是深度有所差别而已。漆宇勤这首《长大》以一棵树自喻,鲜活的语言使得整首诗的情感更为饱满。新媒体时代,少数诗人诗歌写作的无厘头化、鸡零狗碎化倾向,严重损害了诗歌这一精神产物,在社会大众心目中以往的神圣形象,而更多的诗人依旧在传统诗意的殿堂中追寻着生活的佐料。90后诗人刘郎,生于河南商丘,目前在深圳打工,他在《回乡偶书》中写到:“时间一刻不歇,外头/下起雨来。事实上/有可能不是雨。有可能是/几个在集镇上,玩乐回来的/年轻人的谈笑声。”诗人是敏感的代名词,善于捕捉身边的诗意,也能从中发现一些生趣或道理。刘郎在诗歌中一边追寻着逝去时光的同时,一边也细细观察着家乡的新变化:

田地四周还是田地

有时候种着麦子

有时候长满了玉米

在平原上

田地四周还是田地

不可能有别的什么了

不可能有别的什么

能装得下,那么多新坟和旧坟

新坟里住着李昌成,孟现发

一个二十四死于车祸

一个十四岁,消失在垮塌的砖窑中

旧坟里,有我未谋一面的祖父

他早已重新化为泥土。看吧

那些茂盛的庄稼和荒草

或许就是他们,努力活过来的一部分

——《田地四周还是田地》

在这个火车提速、航班增多地球狭小便捷如村落的时代,虽说故乡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遥远,但故乡仍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是每个诗人诗歌写作题材的一个重要取向。之外如曹帆的《故乡》《雪落大地》,闫太安的《流浪的鱼》,王磊的《鸟巢》等也都以个体的生命体验对故乡发出了深情地呼唤,让我们看出了诗歌与故乡的兄弟般手足之情。

二、诗和远方

物质的丰富势必带来精神的贫瘠,物质欠缺可以用双手去辛勤劳动换得所需,而精神的荒芜,就如同一片沙漠,想要寻找一处水源十分难得。在歌手许巍一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唱红大江南北的时候,许多宅在家里,守着客厅的电视机或手机时刻不离身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起了那句“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的名言,急于要去走进大自然的怀抱。

诗和远方,自古就如影随形。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孔子周游列国到李杜再到泰戈尔、徐志摩、海子等等,历史上又有几个诗人始终居于一隅,闭门造车。外面的世界是在家里看不到的,诗歌是一门创新的艺术,只有在不断地行走中,经历一次又一次风雨的洗礼,欣赏彩虹的美丽,思想和灵魂才会有所升华,闭门造车的结果不是东施效颦于书卷的二手经验,就是无病呻吟出假大空的无心无情无力之庸作。著名诗评家霍俊明在《“70后”的“马灯”:一代人的写作命运》一文中指出:“对于怀念‘乡土却又最终失去‘乡土的这一代人,写作似乎正印证了‘行走诗学在当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蓝紫的《布达拉宫》就是一首行走诗学意义下的代表作:

每踩上一个台阶,心中的戒律便加深一层

远处,是白雪覆盖的山巅

雕花的案头锁紧低俯的时光

佛塔庄严,统领着一个帝国的孤寂

我已打扫干净心中的灰尘

跟随仓央嘉措,成为这里的一个过客

离开布达拉宫时

我的身体已是一座空空的殿堂

毫无疑问,这首具有“行走诗学”代表性的诗也是具有“在场性”和“现实性”的,这般大彻大悟的灵透之作如果要“画饼充饥”或“纸上谈兵”是绝对“憋”不出来的。诗人只有在亲身到过布达拉宫后,她才会写出饱含真情实感的作品。一群人去布达拉宫,有的人为了拍照,有的人为了画画,而只有在远方写诗的人,才和朝圣的人一样,在对灵魂的皈依中找到了远方的价值,可谓不虚此行。张静的《绿皮火车》既有现场感,又有思想性,平稳叙述中却蕴含着一股暗暗的力量。“今夜,我在这夜色里/被装在绿色的铁箱子里行走/上铺是我的儿子和母亲//……光在平行的电线上行走/一只鸟从这里飞过/风指挥了这首交响乐//此刻,他们已熟睡/今夜,我爱每一个孩子和母亲/今夜,我也是一个孩子和母亲”。这首诗对诗和远方的距离做到了生动地注解。在行走中的诗人,眼前有新鲜的事物,笔下就会有成功的诗篇。张静这首诗以一个女性的视角,在一个“孩子的母亲”与“母亲的孩子”角色转换中,找到了自我的位置,可谓十分难得。我们常说要去远方,那么远方究竟在哪里?就像永远有多远一样,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房子的诗歌《房子的远方》则对诗人自我心目中的远方做出了这样的定义:“房子是一个人名/只是他把房子建在了远方//远方,不是距离上的远/他的远方,远离城市和银行/远离礼节、远离人行道、远离雕塑”。在房子的眼里和心里,我们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只要远离城市的地方都可以被称为远方。这就和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人心中也有一千个远方。城里人的远方在农村,农村人的远方在城市。北京人的远方在巴黎,巴黎人的远方或许在西安。此外如慕白的《致远方》,周文婷的《逃荒》,易翔的《朋友去远方》,刘郎的《在深圳梦到布谷鸟的叫声》,窗户的《远方》等等都对远方进行了不同层面、不同方向、不同感受的描写,也更加印证了“诗和远方”的亲密关系。

三、在故乡与远方之间

在故乡与远方之间,亲人是拉近我们的桥梁。实际上,很多时候诗人笔下对故土、老屋、童年的追忆,归根结底都是对于亲人的不舍。将形而上与现实生活相结合而言,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诗歌,但绝对不能没有亲人。因为亲人给了我们生命的延续,我们读、写诗,从某种意义上讲有一部分实际就是对于亲人的忏悔或弥补。

我那么悲哀。我在土地上

劳动的时候,从我身边走过的人

把我当风景看时,对我心怀

这样的忧愁

我的内心,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的内心,被庄稼乘着季节之势占满

我也知道,它们简短的一生

只记住自己是一种粮食

……

我要告诉,从我身边走过的人

人类最好的日子,是学会种地

尽管现在,我无地可种

耿翔这首诗明确地告诉了人们故乡与远方之间的关系。“人类最好的日子,是学会种地”,换言之,也就是落叶归根。从古至今,从孔子的“父母在,不远游”到“好男儿志在四方”再到歌手齐秦唱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们总是在故乡与远方之间奔走、回头并纠结着、期盼着、梦想着。有人从远方锦衣还乡,有人从远方身无分文后归来,更有人客死他乡,永远无法魂归故里。不管一个人身处何方,时光总是一步一步前进着,像个永不后退的勇士。周簌的《我的世界寂静无声》对时光的领悟较为成熟,她在无声中与时间形成了无形的对峙:“银白的寂静,是尘埃的底色/我们像一季麦子巴巴地活着/就是为了,等时间的快镰收割我们”,再如蓝紫的《内心的交响》,梁亚军的《一年过去了》也都表现出了内心强烈的挣扎意识和漂浮之痛。觅程的《相框里走下来的母亲》用细微的语言,动人的笔调瞬间勾勒出了一位伟大的母亲形象:

一天夜里

母亲从墙上的相框里

走下来

先是给我盖好了蹬开的被子

然后又去擦了我写诗的桌子

倒了烟灰缸里的烟头

再然后,坐在桌子旁边

小心翼翼地拿起我的诗稿

忽然間,她一步跨过诗的围栏

一如当年走进我家的自留地

一边走,一边拔草

如今,母亲老了

我恨自己没有锄尽诗间的杂草

离去的母亲,就像门前日夜流走的河水一去不再复返,就是一个人一辈子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母亲是一首写不完的诗,母亲对子女的爱更是世界上最伟大无私的爱。觅程这首诗与韩东的名作《我们不能不爱母亲》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和韩东所写到的“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爱一个活着的母亲,/其实是她活着时爱过我们”更是一脉相承、主旨一致的。一个人可以一生流浪,但一个人无法选择母亲,也更无法在故乡与远方之间找到一个可以缩小距离的神器,这也正是人类永恒之痛,诗歌永恒之主题。

结 语

通读《延安文学》2018年的诗歌文本,不敢说每首诗都是精品力作,但也绝对不是鱼龙混杂。用一个恰当的比喻,应该就是一碗金灿灿的玉米粒中也有几颗豆子和芝麻,但也绝对有一个底线和标准在支撑着、规范着、制约着。之外编辑选稿时在立足陕北的同时也更多是放眼全国的,作为一本地市刊物,宽阔的胸怀也一定会给杂志迎来更多的读者。最后我认为杂志的立场是鲜明的,编辑高权在做编辑工作的同时也是一位年轻的诗歌写作者,实践者,熟悉诗坛发展情况,能分得清作品优劣,这本身是非常难得的。当然《延安文学》2018年的诗歌文本也并不都是上文所谈到的这些题材或表达方式,它的多元化、包容性也是不可否定的。如邢昊的《理想国》,破破的《引诱诗人成为小说家》等等也都有其独挡一面的冲击力和杀伤力,值得有所借鉴。

相对于当下一些专业性的诗歌刊物,因其本身容量大,一些人情绕不过去,难免会出现诗歌质量良莠不齐的境况,《延安文学》在这样一个很多时候综合刊物已经把诗歌作为点缀的年代,诗歌栏目能每期推出20个页码且力作频频,这是非常不易的。我希望在以后的《延安文学》杂志中,能推出更多有实力、有潜力的新人,也能看到更多优秀的诗歌文本,以不负一本商业时代下纯文学杂志的精神情怀。

责任编辑:高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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