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之美

张晓润

莲 花

用不了几日

月光就会很白

用不了几日

手中的莲灯

就会被月光的碎屑所替代

在长安

我饱食终日却仍感饥渴

水中的浮光救不下我

就近的美声救不下我

我高擎莲花

没有更好的愿景让我俯身水台

放逐

是多么苍凉的一场人间叙事

我高擎莲花

脚边的流水越来越瘦

我高擎莲花

脚边的流水越来越慢

指 认

晚上好，所有通向外部的路

都是富足的。我在这里

桌子是贫穷的，椅子也是

只有杯口存有的热气，像是

生活的一丝侥幸。晚上好

月光是贫穷的，除了光亮

再无法用鲜衣裹身。而我的前程和命运

用一声号令，命令远方

比足下美好。格子大衣

它提前来到一个人的身上，像是

自我的一种关怀。世界已经沸腾

一个人相对的冷，像一只鸟

收紧了翅膀。跌坐进角落的灰尘

是贫穷的，它怎么看繁华

怎么都，暗藏险恶

秘 密

办公大楼里响起钥匙的悉索声

比带着它走路的脚步重

比带着它走路的喘息重

那串摩擦声很大的钥匙中

有一把是无效的

它从未打开过一把正确的椅子

它和其他金属击打的声音

极像是指控和告白

但携带钥匙的人

他笔直走过办公大楼

面带微笑

春风化雨

生活报告

春风还是春风

但春雨已陈旧

我在陈旧的春雨中醒来

万物已毫不新鲜

昨日的晚餐

没能完全接住头顶的灯光

米粒远离器物

独自回到远方的稻子和水田

筷子生锈了

而案板上的木纹仍像波浪翻滚

我想写一份生活报告

报告上明确写就：

片雨免进

而整条鱼必由我亲自操刀

从故乡到异乡

从故乡到异乡

我安置一匹瘦马如安置随身的腰带和佩环

冷雨敲窗

长安的夜太宽

我不停地翻身

错把白天经过的梧桐

当做摇醒归程的桨影

我衣衫单薄

以为长安的热闹和繁华可赠我一身暖装

但草滩寂寥

它只负责书生的孤禀和清幽

明月从来都在相思时从海上升起

那么我的亲人

此刻我的掌即是我的孤岛

而每一条掌纹

都是我策马归来的坦途

遠 方

我无数次写到火车

每写到一次

就如同去了一次辽远的远方

这一次

我只埋头观察了一节枕木

我弯腰拾起一枚钉子

我低头系了一次鞋子

磨磨蹭蹭的样子

没有一丁点前途

哦，火车是枕木送出的嫁妆吗

唔，远方有什么好

如果悲伤装满整个车厢

迟早它会调转车头

细节之美

发丝上滚球

蛋壳上设殿

针尖上滚过风暴

滴水里洇出太阳

在亮书堂

细节之美正被一位老人讲述

多少年了

我沦为一介粗人

只精于描眉和画唇

却钝于用一柄利斧

在锈木板上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