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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四味

2019-04-09李雪松

西部 2019年1期
关键词:小茴香桐花茴香

李雪松

春盘一碧枸杞头

1

一日早上,微雨初停,二哥不知什么时候上街去了。回来时拎了一兜鸡蛋和几袋青菜。放下鸡蛋,二哥将一袋青菜往地上一丢,对我说:“瞅瞅这是什么菜?我保管你不认识!”我打开一看,果然没见过。那菜长得水灵,拈出一棵看看,嫩绿的茎上生着扁圆的叶子,叶根处有点紫红,大约是淋了点雨,瞧着很青翠的样子。

见我茫然,二哥得意地笑了:“枸杞头!”

“什么头?”“枸——杞——头!”噢,这回听清楚了。

枸杞头就是枸杞芽儿。

就这么着,餐桌上要新添一道菜——枸杞芽儿炒鸡蛋!是二哥亲自下厨做的,他道:“这还是我今年头一回吃它!”

没多大功夫,这道菜得了。白瓷碟子里,鸡蛋的金黄和枸杞叶的碧绿合在一处,颜色极是悦目。二哥说,只放了一个蛋,多了怕盖住枸杞头本来的味道,于是,那金黄只成了点缀。这道菜,实在很合我的胃口,枸杞芽儿含着些微的苦味,又若有回甘,有一种其他蔬菜无可取代的清香。

2

其实,若论起吃枸杞芽儿,恐怕《红楼梦》里的姑娘最占先机。话说宝钗有天与探春商量着想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便差个丫环给小厨房送去了五百錢。一道“油盐炒枸杞芽儿”可值五百钱吗?非也。你想,宝钗是多么玲珑剔透的人儿,吃个枸杞芽儿,不过二三十个钱的成本,却送上五百钱的打赏,这一来,既省了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下人说闲话,又体面地收拢了人心,这等慷慨明理,体贴下属,不由人不佩服这姑娘的睿智练达。果然,连那个势利的厨房管事柳嫂子都说:“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姑娘,我们心里只替她念佛了。”

想来,宝钗那样一个“淡淡的女子”,情商高就不说了,还不爱花儿粉儿,房间布置得雪洞一般,衣着多为素净颜色,又兼半新不旧,身上也无多余饰物,完美得近乎存天理灭人欲。却有那么一天,突然想吃一盘“油盐炒枸杞芽儿”。这样的她,不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圣女,却让人觉得是那样真实可爱。

3

从二哥家所在的小巷走出去,就是一条热闹繁华的大街,已经退休的二哥无事可做,便见天儿地上街去。大多时候,他都会带着我父亲。他们的所谓逛街,不外乎和街边卖馍、卖菜、卖水果的小贩们打打交道,闲聊几句,没事找事地和人家砍砍菜价,砍不下来也无所谓,反正那些由小板车拉进城的青菜都便宜得很。

自从头一回吃过那枸杞芽儿,二哥和父亲隔三差五就会再买一把回来,有时清炒,有时凉拌。每次饭毕,你会发现,别的菜或多或少都会剩下一点,只有那盛枸杞菜的盘子见了底。

现在想来,我们去的真是时候。在山东,四月天里,不正是各种乡村野菜最肥嫩的时候么。

新疆精河县的枸杞是全国闻名的。此外,我没有听说过新疆还有哪个地方也产枸杞。精河县距离我所在的城市似乎很远,因此我一直没有机会看看枸杞树长什么样子。

据说枸杞树的树形并不高大,姿态婀娜,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是很耐旱的植物。其果实枸杞子倒不难见,这东西在我家长年必备,我常在炖鸡炖肉的时候丢一把进去。有一回,我先生煮粥时心血来潮洗了一把丢进去,粥好了,儿子才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说:“难喝!有股怪味!”。我一尝,确实不那么好喝。

4

我喜欢的作家汪曾祺不但写得一手好文字,更是位地地道道的美食家。他在不止一篇散文中说到过枸杞头这种野菜:“采摘枸杞的嫩头,略焯过,切碎,与香干丁同拌,浇酱油醋香油;或入油锅爆炒,皆极清香。”

再看看他是怎么描写卖枸杞头的:“春天的早晨,尤其是下了一场小雨之后,就可听到叫卖枸杞头(即枸杞芽儿)的声音。卖枸杞头的多是附近村的女孩子,声音很脆,‘卖枸杞头来!枸杞头放在一个竹篮子里,一种长圆形的竹篮,叫作元宝篮子,枸杞头带着雨水,女孩子的声音也带着雨水。枸杞头不值什么钱,也从不用秤约,给几个钱,她们就能把整篮子倒给你。女孩子也不把这当作正经买卖,卖一点钱,够打一瓶梳头油就行了。”

可见,在乡村,枸杞头似乎并不值钱,而且很容易采得。而我却在这样偶然的机会,在距离自己生活的城市几千公里远的老家得以品尝到这种美味,不知是该觉得庆幸呢,还是该感到遗憾。

不知精河县的人们吃不吃枸杞头。

芦笋新尝正当时

1

说起芦笋,记得我是吃过的,但次数一定很少,因此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大约也因为这东西在西北并不常见罢。

此前,我一直以为芦笋和芦苇应当是有点什么关系的,其实不然,据说只是因为它的嫩茎形似芦苇的新芽,才有了“芦笋”之称。

初识芦笋,是在二哥家的餐桌上。那天的做法是凉拌,先将芦笋焯过水,再一切两段码作三层高,白得泛出冷光的盘子里,它静立如一座青碧又小巧的山丘,瞧着真是好看。要开饭了,二嫂舀一勺细碎的蒜泥铺在它顶上,又兜头浇下一碟油亮的酱汁。酱汁淋漓着缓缓流下,没多久,就在盘底汪起了诱人的一层。下箸夹起一根,蘸上酱汁才送到嘴边,已是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芦笋的美味自不待言,然而我却不知道,它竟然还是父母亲家乡久负盛名的特产之一。原来,早在2003年,曹县就被国家农业部命名为“芦笋之乡”。目前,曹县芦笋的产量已占全国总量的六分之一,可谓是中国最大的绿色芦笋生产基地了。难怪我才来不久,就在街上见到许多小贩都在用电动车拉运芦笋了。

2

我不知芦笋长在地里是什么模样,每回在街边见到总要多看几眼,因为它的样子是那般洁净美好。在售卖蔬菜的小摊上,一捆捆或碧绿或洁白的芦笋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或许是它离开土地后最原生的状态了——绿的,清新俏丽,翠亮如翡玉,顶部的花苞微晕着一抹紫红,鲜润似不可掐;白的,嫩尖上带着淡淡的粉色,茎部皎白如雪,晶莹剔透,望之使人垂涎。

在新疆,我曾在超市里见过有卖芦笋的——被装在密封完好的保鲜袋里,价格不便宜。那时我尚不知怎么吃它,只是拿起来看了看,或许是缺乏对食物大胆探索的精神吧,我最终并没有买。

芦笋有绿、白、紫三种颜色,我只见过绿、白两色。我们吃绿芦笋居多,因为它的价格最是亲民。白芦笋要贵出不少,而且我吃着也不比绿芦笋好到哪里去,据说这东西在西餐界几与松露齐名。而紫芦笋就更为少见了。

3

見我爱吃,二嫂有一个星期几乎天天都去买一小捆回来。

对于如何品尝芦笋的美味,台湾美食作家蔡澜在《食材字典》里提供了一个方法:生吃。他说:“只吃它最柔软细嫩的尖端,点一点酱油,就那样送进口,是天下美味之一。”显然,蔡澜先生深谙“好食材要用‘减法来烹饪”的要义。生吃,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芦笋的原味与鲜度,只取尖端自然是为了娇嫩。我想,这样的吃法,大约称得上是“大味至简”了吧。

生吃的芦笋,脆嫩爽口,初尝有甘味,口齿留香之余,又若有一丝微苦。为安全起见,我也只敢浅尝辄止罢了。我还试过只焯水去生的芦笋,蘸一点《味极鲜》,入口略嚼即化,鲜美清香,个中滋味,无法尽言。

清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里说“四月中芦笋与樱桃同食,最为甘美”,虽只短短一句,却已足够引人食欲了。富察敦崇是满族人,想来也甚爱芦笋一味。我在老家没见到有卖樱桃的,故他的吃法并未亲作尝试。

4

买芦笋的次数多了,渐渐就学到了一点挑选芦笋的经验。比如要选瘦长一些的,最好是芦笋尖上的花苞还未打开的,这样的芦笋比较鲜嫩。记得我初次买回芦笋,二哥才看了一眼就说:“老啦!”我大窘:“啊,你怎么知道的?”二哥嘿嘿笑了:“这还用说,你看根那儿都发白啦!”后来,我们只好用小刀把芦笋根部的硬皮削掉。

除了单炒,芦笋还可搭配木耳、蘑菇、虾以及各种肉类同烩,真是一道营养又百搭的食材。我在老家吃过的做法不下六七种,尤爱素烩之清鲜。

梁实秋曾在一篇名为《龙须菜》的短文中大谈芦笋的美味,“龙须菜”是芦笋于清朝时在京城中的旧称。他说,他小时候没有吃过龙须菜,最早吃到龙须菜是在西餐中,不过都是罐头货。后来在上海吃过火腿丝炒新鲜龙须菜,那真是“色彩鲜明,其味奇佳”。然则,他最赞赏的还是当年北平东兴楼和致美斋的一道名菜“糟鸭泥烩龙须”——就是将糟鸭之头头脑脑细剁成泥,用以烩切成段的龙须菜,他称其为“两种美味的混合乃成异味”。

梁先生是真正的美食家,对于芦笋,他显然比我们更解其中之味。

炊成始知茴香味

1

一日吃一物,曰好。这物名叫小茴香。

小茴香长得很有特点,它的茎叶像羽毛,色青而味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

在老家,小茴香是一种很平常的蔬菜,你若将它的嫩茎像割韭菜似的割掉一茬,隔几天就会长出新的来,一茬一茬可以吃很久。等到茴香长老了,结出的籽儿就是香料小茴香。

茴香的香,气味芳烈,吃不惯的人会认为太过浓重,喜欢的人却对它心心念念。初尝茴香,我略觉味冲,吃第二次的时候就好多了。说起来,爱吃茴香的人,一定是先接受了它那种特殊的味道。

我第一次吃小茴香,是和鸡蛋一起炒的,初看不觉神妙,过后才觉气味浓馥,不比寻常。后来,还吃过一盘茴香烩虾仁。菜一上桌,就飘出一阵鲜香之气,盘子里青丝裹着白玉,赏心悦目的样子。等吃到嘴里,才觉出特别之处——那种香可以持续很久而不减退。吃完饭好久了,你仍然觉得,你说出的话都还是香的。

2

茴香之味,有人说香,有人说臭,天下之口并不一定同嗜。

茴香籽状如瓜子,色淡绿。老家人在烧鱼炖肉、制作卤制品时,它是必用之品,据说有保鲜、去腥及解腻的作用。我以前不大会用香料,家里不知是谁买了茴香,装在调料盒里,我从来没有用过。

小茴香药食皆宜,有经验的厨师更是将它作为肉类的救星——用它的浓香来中和肉类的膻味再好不过。而且,茴香比其他蔬菜更具吸水性,这样的搭配,和袁子才在《随园食单》里所说“有味者使之出,无味者使之入”大概是同一个道理。南朝陶弘景也说:煮臭肉,下少许,无臭气,臭酱入末亦香,故曰茴香。由此可见,茴香和肉类搭配在一起烹饪,称得上天作之合。

我们用茴香做馅包过饺子,当然是和肉掺。煮好的饺子趁热端上桌,轻薄的面皮下透出茴香的青绿,颜色好看,味亦不俗,食之令人难忘。

茴香一味,不问是清炒、烩拌、油爆、做汤,都有意外之好。有一回饭吃到中途,二哥去厨房端来一钵茴香肉丝汤。揭开盖子,哇,热气冒三尺,满室飘起异香。我们每人盛一小碗,稍稍放凉后尝一口——嗯,肉丝里融进了茴香的味道,酥烂鲜美,茴香呢,依然是青翠碧绿的好颜色,却香得恰到好处而未成泥。大家喝得直吧嗒嘴,二哥任性,一连喝了三碗。那道汤,至今思之犹有余香。

3

吃茴香,吃的就是它的味道。有人嫌它的味道太重,其实吃前只要在水里多泡泡就好。老家四月鲜有鱼类出售,有一回,二哥突发奇想打算买条鱼做来吃,据说他跑了两条街,也没见到有鲜鱼上市。据知茴香与鱼类及海鲜也甚为搭配,因能去其腥气而不掩本味。假若茴香与鱼同烹,想必风味不恶。

小茴香的枝叶细弱而纤长,瞧着很是雅致。宋人苏颂说,北人呼为茴香,声相近为怀香。品“怀香”二字,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位娴静而沉默的古代女子。

母亲说,从前家里种过小茴香,只是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并不爱吃,嫌弃它味道“难闻”。没想到如今回了老家,倒是很快就入乡随俗了。

小时候不爱吃,长大后却甚为喜欢的蔬菜还有一样——香菜,它的学名也很文气:芫荽。

4

我儿子今年十三岁,他曾讨厌吃茄子。每回炒了这道菜,任你磨破嘴皮劝他尝一尝,他也不肯吃一口。有一回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灵机一动切俩茄子丢进去焖熟了,没想到这孩子爱吃得不得了。他从此宣布改吃茄子了!看来茄子和荤油是很搭的。

目下,此少年不爱吃的蔬菜还有丝瓜、茼蒿及芹菜。我估摸着,若是现在给他来一盘红烧肉炖茴香,他也不能就爱吃了。我觉得这些都不必勉强。

人之口味,往往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

——这大约算得上是好事吧。

人间四月桐花尽

1

我喝过不少花茶,计有玫瑰、牡丹、金盏、菊花、茉莉等六七种。

花茶之味,各有其美,并不好评点孰优孰劣。偶尔为了好玩,我会在茶后将杯底泡过的花儿嚼一朵来吃吃,当然味道并不怎样。除了这样“吃”过花,真正把花当饭来吃,当属在二哥家吃过的桐花是头一遭了。

有天我们从街上回来,恰好二哥那边饭也好了。刚进院子,就碰上二嫂从厨房出来,喜悦地宣称:“今天吃一样稀罕的东西。”二嫂话音才落,母亲便欣然道:“闻着味儿,像是桐花饭呢”。

果然是桐花饭。那天是掺了面蒸的,装盆后,又拌入蒜泥、葱花、盐和辣椒油调了。吃一口,清香软糯、细嫩绵滑,细细品味,你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花瓣在口中回旋的芬芳。

母亲从小就爱吃桐花饭,这顿饭于她,是不期而至的欢喜。

2

用花做的饭,我还是头一回吃。以前在洛阳舅舅家吃过玫瑰饼,但那艳红的小饼里,除了有玫瑰花的香味,完全看不出一点花儿的踪影。桐花饭却不然,用它做饭煲汤,你可以保留所有花朵最完整的样子,因此你在吃它的时候,就像挟起一朵朵花儿在吃,颇有些奇妙的感觉。

桐花所指主要是泡桐花,另有一种梧桐又名青桐的,其花并不能食用。记得有一回我们去二姨家,在疾驰的客车上,我看见窗外掠过几株开满繁花的高树,紫白相间的花儿成团成簇、如堆如雪,令人见之不忘。我惊喜地问母亲那是什么树,母亲告诉我那便是泡桐。

在老家,泡桐就像新疆的白杨树一样常见。据说这种树适应性极强,且很容易繁殖,无论是贫瘠的荒山野地,还是肥沃的丘陵平原,都有它的身影。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每年春季,农人们都要采摘它的花朵做成各种美食。

3

桐花开放之时,枝头连个嫩叶也无,花儿开得繁盛,味道卻是隽永悠长的清淡。大约是因为这“野味”在城里少见的缘故,有一回二哥一次买来很多。我和二嫂坐在院子里择了好久,这一朵一朵摘花的过程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择完了桐花,我闻闻自己的手,不用说,是香的!

用来食用的桐花自然要以娇嫩为好,以花蕾半开未开的最佳,街上卖的常有枯老或带梗的。摘净的桐花淘洗后控干水分,依次倒入清油和面粉搅拌均匀,在烧开的水上置蒸笼、铺笼布,倒入拌好的桐花蒸一刻钟即熟。

除了这种吃法,桐花还可做汤、炒、烙饼。听说还有撒上炒芝麻、拌上蜂蜜“甜”着吃的。我一向不大喜欢甜食,心想,这怎么吃?但又觉得发明这一吃法的人很有想法。人之好恶,不能勉强。

4

桐花的白是青白,紫是淡紫,二色相互晕染,虽不灿烂,却是一树一味的古旧颜色。若待桐花成片成林地开放,远望有云蒸霞蔚之感。

小城里难见桐树。有一回我在细雨中迷路了,在几条离住处很近的巷子里转来转去,总是寻不到归家的路。正找得心焦,忽闻到一阵恬淡辽远的香气,一抬头,看见谁家的墙头上伸出几枝桐花,清宁地开着,突然有莫名的安慰。我缓缓走近,捡起一朵落在地上的桐花,仍是很鲜润的样子,只是沾了一点泥,那朴素的清芬却一直沁到人的心里去。

那日,我在墙下仰头看了半天,很想敲开那一家的院门讨一枝桐花回去,但终于没有。李渔说,树的好处是“见雨露不喜,睹霜雪不惊”,所以能“挺然独立”。吾信然!

5

据闻,安徽某县有一种以桐花为食的鱼儿——桐花鱼。因它生长的河岸多有桐树,每当春夏之交,两岸的桐花开得烂漫缤纷,飘落水中,桐花鱼便争相逐而食之。或许是因为多食桐花的缘故,使得这种鱼的肉质细嫩香软、品质高绝,因而成为罕有珍稀的品种。

我因这鱼儿只吃桐花为生,遂想起一个很好听的词“含英咀华”,似很贴切。可惜这种鱼很难吃到,不然我一定会不吝赞美之词,引下许多人的口水。

我们走的时候,春近落幕,夏尚踟蹰。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望着舷窗外宁静的天光,有一瞬我想起很多事。

6

记得清明节那天,我们驱车跑了很远的路才来到爷爷奶奶的墓旁。青青的麦田边上,已等候着二伯父、四伯父的子女和他们的孩子了。二伯父、四伯父过世得早,他们的子女晚辈中,有许多我连见也没有见过。但是,在至亲长辈的墓前,共同的悲伤使我们变得亲近了许多。

回去的途中下起绵绵细雨,我望见路边有一树桐花,被雨洗得洁净鲜润,却也落了满地,一时有风雨飘零之感。

柳永有“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的句子,一个“拆”字写尽了桐花烂漫的风致。想起那天的细雨、那天的桐花,心中浮起淡淡的惆怅。

归来后有一回翻书,见到一篇文字里有“客里不知春去尽,满山风雨落桐花”的句子,心想,这诗句所要表达的,大抵是和那时同样的心境罢。

栏目责编:李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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