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审美及其背后的文化
2019-04-08孙兆泽
孙兆泽
(山西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一、引言
审美作为人类特有的精神现象,从它产生的那刻起就带有某种神秘感,它的出现使人类的精神现象变得富于变幻,像是打开了精神世界的另一扇大门,引导着我们感悟似曾相识的“迷狂”世界,在那里已没有了时空,远离了知觉,只有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如海啸般的力量被不断激发出来与它共舞。自古以来,人类在不断地追问,为什么审美是我们人类特有的专利?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现象?诸如此类的问题数不胜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审美是伴随着艺术的出现而被人类所认识的。审美天生就是为艺术而存在的,这种人类特殊的精神活动产生了特殊的“人化”实在,即艺术。
二、艺术审美是精神的反思性体验
艺术一方面体现了人类精神现象的内在逻辑性,另一方面暗含着人类精神现象的不确定性和扩张性。它是理性与感性、简单与变化、人性与神性的精神现象的感性显现。它在瞬间的时空里,凝聚了人类精神的历史记忆,揭示了人类精神本质的无限性,把超越时空的精神世界,在有限的时空里感性的显现出来。它是人类精神最伟大的创作,也是人类精神不断超越的生动体现。它指出了人类精神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发展逻辑以及内在本质。艺术作为精神发展阶段的特殊文化产品,标志着人类精神的成熟,更为重要的是它孕育了超越理性和感性的前所未有的精神现象,即审美。这一精神现象的出现,给人类带来了无限想象的空间,它在令人迷狂、困惑、失落的同时,强化了人类的反思性精神。这是人类精神自我创造和繁衍的伟大创举。审美作为钟情于艺术的精神现象,体现着人类丰富的精神内涵和自我创生的特性,是艺术精神化的重要体现,也是艺术本身的根本性特质。“精神是艺术作品的天地,精神就是艺术作品所表达的东西,或者更严格的说,精神使得艺术作品有所表达。”①审美是为艺术而生的精神现象,这一精神现象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却给人类带来无限惊喜和变化,由于它的不可控性,使得这种情感更多的具有感性色彩,艺术也就成了精神的感性显现。“艺术就是要使它的感性存在充溢着精神,也就是要突破它的感性存在”②艺术充溢着精神,而精神流淌着感性。自由是艺术的生命,审美是感性激发起的自由精神的反思性体验。这一过程的无限绵延,催生了自由艺术的文化世界。
三、艺术审美的表象符号化
文化作为精神现象的承载者,表现出多样性、现实性和经验性等外显性特点。文化之所以表现出这样的特点,是因为文化是“人化”的文化,文化是人的“社会性”的产物。文化的本质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所具有的符号建构功能,即符号系统。符号系统的建构功能标志着人类从物理世界迈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即文化世界,或者可以把它叫做符号化的世界,卡希尔说:“人不再直接地面对实在,人的符号活动能力进展多少,物理实在似乎也就相反地退却多少。在某种意义上说,人是在不断地与自身打交道而不是在对付事物本身。”③当人具有了符号功能的那刻起,便不断地开拓着文化世界,从有形的物理世界衍生出无形的符号世界,这一过程也是在不断地还原人的本质的过程。符号系统是这一过程开始的标志,同时也是根本性推动力。卡希尔说:“人是符号的动物”④符号世界是人的世界,是人的文化世界。文化世界包括语言、艺术、宗教、科学等形式,这是符号世界差异化的最初显现。
艺术作为文化世界的基本形式,也是符号世界差异化的特殊显现部分。艺术审美的过程,是构建艺术符号系统的过程。这一过程是感觉世界符号化的构造过程,而审美正是这一符号化过程本身。审美活动是人类超越现实,追求自由的人的本质的必然要求,正如卡希尔所说是“人不断自我解放的历程”。艺术审美是一个符号化过程,它既是感性的,也是理性的;它通过感性直观的形式,表达人类精神文化产品的意义。这个符号化的过程所表达的文化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它通过知觉符号显现了意义世界,“人类的意义世界”在显现的同时被理解。这个意义世界就是人自己的世界,一个自为的世界。“在所有这些阶段中,人都发现并证实了一种新的力量——建设一个人自己的世界,一个‘理想’世界的力量。”⑤这种新的力量正是人的特殊功能——符号化的建构功能,艺术审美的符号化过程,便是建构艺术意义的文化世界。这一符号化过程,在于揭示变换的动态世界结构,指向永恒的人类文化世界意义。
艺术审美作为符号化的意义世界,是一个不断被理解显现的过程。理解和显现是自我和无意识相互作用的过程。而自我及它的对立面无意识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来看都有着多样性和差异性的形成机制,也就意味着会有多样性的理解和显现过程。其深层次的直观形式便是艺术符号系统的差异性,冲突性和不可理解性。尤其是对于同一类型的艺术形式,会形成不同的符号系统,无论是感性的显现形式,还是理性的直观形式,都因自我及其无意识的差异性而表现出不同的知觉形式。艺术审美便产生巨大的差异性,强烈的矛盾性,而这一对立过程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是一个趋于同一的客观化过程。
四、艺术的文化本质
文化的主体是人,离开了人,文化便荡然无存。所以,文化可以称之为人化的文化。文化的发展过程,即是人化的运动过程。文化冲突,必然是人化运动过程与生俱来的特征。人化运动过程本质上就是人类的实践过程。从实践开始的那刻起,人化的过程便已开始,文化便是人化的外衣,不断地显现变化。马克思说:“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存在物。”⑥实践产生并丰富了意识,而意识恰恰是表征文化的精神。精神的产生、发展过程,便是文化的形成变化过程,是文化冲突的隐性本质。黑格尔说:“意识、自我意识、观察着和行动着的理性,精神自身,作为伦理的、有教养的和道德的精神,最终作为宗教的精神,在其有区别的形式中得到考察。那些初看上去混乱无章的精神现象的财富被置入一个科学的秩序中,这种科学秩序根据必然性来描写这些现象,不完善的现象在这种秩序中自身消解,并上升到更高的现象中,后者是紧跟着前者的真理。”⑦
人类精神发展经历了简单到复杂,丰富到统一,混乱到有序的漫长过程。文化作为精神的表象符号,也经历着同样的过程,这一过程是精神运动对立统一的必然结果,文化的运动过程必然带上了精神对立统一运动的烙印,文化作为精神现象的外显符号,其丰富而又矛盾、变化而又冲突的过程是精神现象的必然结果。
人作为精神现象的主体,既是精神的承载者,又是精神的塑造者。但精神不是凭空产生的,也不是孤立存在的。人首先经验着外在的世界,即一个非我的世界,才构建了人的自我世界。经验即意味着感觉和知觉、实践和反思,经验过程的本质是实践。“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活动的对象化,而且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⑧实践过程创造了人的类活动的对象化的世界,而这个对象化的世界正是表象人类精神的文化世界,是一个能直观人自身的经验世界。“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就是说这样一种类存在物,它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说把自身看作类存在物。……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⑨实践过程既创造了一个对象化的世界,又创造了一个人的本质的类世界,而文化世界,这个按照人自身的尺度和美的规律构造的世界,既是对象化世界自身,又能够直观类世界的人的本质。文化世界是实践的产物,而实践过程的差异性、阶段性、多样性,必然使得文化世界充满了复杂性、矛盾性和冲突性,是文化冲突的显性本质。
精神和实践过程的阶段性、差异性以及多样性,是人类由个体到群体,由群体到社会,由社会到整个人类世界从分化到结合,从断裂到同一的辩证运动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体现着人类本质的文化世界同样也经历着由断裂到同一再到断裂的无限运动过程。文化冲突是人类世界显现自身本质的永恒过程,是人类文化趋向于单一的类本质的必然现象。
艺术作为文化世界的最具有典型性的文化产品,把文化从无形的语义空间引入到现实的生活世界中,使人的生活世界鲜明起来。
文化是主体与他人满足自我欲望的过程中所建构的结构性、约束性和规范性表象符号。它作为人类由自我意识逐渐走向群体意识的心理成长显现,推动着人自身从主体到他人,再回归到主体的精神变迁过程。艺术不仅体现了文化的生成、发展,而且固化了人作为主体内在意识的反思。艺术既是文化的艺术,也是艺术的文化。艺术审美是透视人类自身发展的无意识延展过程,从有限的时空图像里体验无限的人类意识延展,使我们看到文化在人类意识延展过程中不断生成、分合、否定、统一的内在化生图景。因此,文化冲突显现下的艺术审美,是由分裂到统一,由统一到分裂的循环往复的人类意识自我反思过程。
注释:
①Th.W.Adorno,Aestheticsche Theories[M].Suhrkamp Frankfurt am Main,1970:135.
②Th.W.Adorno,Aestheticsche Theories[M].Suhrkamp Frankfurt am Main,1970:136.
③(德)卡希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33.
④(德)卡希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35.
⑤(德)卡希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288.
⑥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斯恩格斯全集: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8.
⑦黑格尔.黑格尔全集(理论版):第3卷[M].法兰克福/美因:苏尔坎普出版社,1969-1971:1.
⑧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62.
⑨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