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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资本与教养方式: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家庭阶层差异

2019-04-08王富百慧

体育科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阶层子女青少年

王富百慧

(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北京100061)

1 研究背景

伴随中国快速的社会转型,由社会分化引发的健康不平等问题备受关注。日趋激烈的社会竞争、与日俱增的医疗负担、多重角色的冲突等现实问题,使不同阶层的社会群体希望通过健康的生活方式化解健康危机、提高生活质量。

西方社会早已形成相对稳定的阶层生活方式,相关研究丰富,讨论得也较为深入。传统观点认为,各个社会阶层的生活方式是可辨别的(Weber,2004),它的形成源于阶层群体自身的习惯和喜好,受到个体和结构双重因素的影响,是区隔社会阶层的重要参考依据(Thomson,2008)。在中上阶层中,健康是一种责任和教养,它代表生命活力和生活享受,以及更好的自我保健意识,而较低阶层则将健康视为持续工作的能力(Houtaud et al.,2010)。在随后的研究中,一些学者发现即便是处于社会较低层次,人们也可能为了避免患病采取健康保护措施(Backett et al.,1995),提出不同于传统观点的结论,认为健康生活方式以一种超越阶层的方式传播。我国的研究也得到与传统观点类似的结论,发现中高阶层出于自身的优势更可能选择有利的健康行为(于浩,2003a),但对于二者关系的影响机制却鲜有讨论。

中国与发达国家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背景和国情,发达国家早已形成稳定的社会结构和流动机制,以经济和文化资本的占有量衡量个体所处的社会阶层,阶层品味和生活方式趋于稳定,并形成了共同的“惯习”。与经济资本相比,文化资本是更为牢固的区隔壁垒(Bourdieu,1984)。尽管有学者认为中国从 20世纪 90年代中后期已开始阶层定型化的进程(孙立平,2008),但阶层划分主要依据与经济资本相关的有形边界,收入水平、财富拥有量、居住地等是划分阶层的首要标准,同时辅之以工作方式、生活方式、文化程度、社会心态和价值观念等文化资本这一无形边界(肖文涛,2001)。对于处在社会阶层型塑阶段的中国而言,形成一个稳定且泾渭分明的阶层品味偏好尚需时日(洪岩璧 等,2014),但有趣的是,尽管各阶层对建立无形边界不感兴趣,却乐于通过个人和家庭拥有的资源,培养和提升下一代的阶层品味优势,以利于更好地获取社会资源和提升社会地位,实现阶层地位的巩固和跨越。家庭被认为是子女早期社会化的重要场所,国外有学者将家庭资本归纳为三种差异,即家庭在子女能力拓展的投入差异、与学校之间互动模式的差异和亲子模式差异。前两种属于经济资本维度,第三种属于教养惯习范畴(Jacob,2008)。虽然子代生活方式的培养受制于家庭经济资本,但培养不等于建立品味,后者更多受到家庭教养过程中惯习作用的影响(Yaish et al.,2012)。尽管家庭掌握的社会文化资源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中国家庭的生活和行为方式,但现阶段社会阶层的划分主要还是取决于所掌握经济资源的多寡。

我国青少年身体活动严重不足早已得到证实,家庭是生命历程的早期阶段社会化的主要媒介,父母是影响子女身体活动的重要因素(Kay,2004),子女成长过程中行为方式的建立极易受到父母的作用和家庭环境的影响(金南等,2018)。以往在探讨青少年身体活动影响机制过程中,发现了家庭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影响,认为父母提供的经济环境和共同建构的文化氛围决定了子女身体活动习惯的形成(Wheeler,2011),并通过角色楷模、经验诠释和经验提供影响子女的运动观念和健康行为(Jacquelynne,1991)。因此,教养方式不是刻意而为之的产物,而是日常生活中的自然流露,是家庭文化资本投入的体现。

国内近期相关研究也证明了我国的体育参与群体存在层化现象,同阶层的个体在体育参与偏好上有相似的模式(部义峰 等,2015),但社会阶层对运动频率的影响却不大(田学礼,2017)。相比农村,城市社区居民体育锻炼呈现出社会阶层高,家庭支出消费高,个人教育程度高、个人收入高,体育锻炼行为发生率越高的规律(李骁天 等,2014)。此类分化也体现在对后代的培育中,高收入家庭通过增加家庭体育投入的总额和比例,进而提高子女的体育参与程度(潘兵,2017),家庭经济基础很大程度上也能决定父母是否有能力为子女安排固定的体育锻炼时间并提供陪伴,从而影响子女参加体育锻炼的积极性(金南 等,2018)。中上阶层不仅比社会底层的家庭更愿意选择高级别的体育活动和体育培训,同时也更愿意选择体育的协作手段促进子女社会化和引导其高尚的行为方式(王燕 等,2016)。

尽管家庭资本在我国青少年生活方式和文化品位建立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但目前国内探讨家庭资本同体育参与的实证研究起步较晚,也相对匮乏,多数研究聚焦于个体心理层面或消费领域研究而较少关注社会学变量(部义峰 等,2015),更鲜有研究探讨家庭在子女生活方式培养上是否存在资本投入和教养方式的差异。因此,本文希望以社会普遍关注的且对青少年健康发展极为重要的身体活动为着眼点,对比分析不同家庭阶层中的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差异,验证家庭资本如何通过教养方式影响子代身体活动,进而研究青少年身体活动教养方式的阶层差异。

2 概念界定与研究假设

中国社会阶层分化的讨论源于社会中间群体的悄然兴起(李春玲,2016)。改革开放以来,中间群体的规模迅速增长,成为划分社会阶层的重要依据。关于社会中间群体(middle class)的讨论最早始于发达国家。1951年,Mills在《白领——美国的中产阶级》中正式提出了“middle class”,指出他们是介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群体,是社会的“缓冲带”(陆梅,1998)。作为 middle class的中文译词,“中产阶级”“中间阶层”“中等收入群体”等概念常被中国学者以同一涵义通用于研究之中(李强,2001)。但在对群体界限进行具体划分时,不同译词之间的区别便有所体现。

目前对社会中间群体的划分方法有社会学与经济学两种不同的取向(李春玲,2016)。社会学取向的中间群体主要从社会结构视角出发,使用“中产阶级”“中间阶层”这两个概念界定,以关系论和等级论作为划分的理论依据,这源于新马克思主义和新韦伯主义之间的泾渭之分。新马克思主义对应的是社会的深层结构,即生产关系上的分垒,而新韦伯主义则对应社会的表层结构,即财富、权力、声望、生活方式等,后者更近似于目前中国对社会阶层划分的标准。与之不同的是,经济学取向的“中等收入群体”界定相对简单,认为收入和财产是保障社会中间群体生存的必要条件,以收入、财产、消费等清晰明确的经济要素作为划分标准,从而更具社会影响和国际影响。

近年来,我国历经社会转型,社会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由经济不平等衍生的一系列不平等问题日益突出,学界对中间阶层的界定也开始逐渐由社会结构转向经济要素(李春玲,2016),认为经济取向的“中等收入群体”界定更利于研究由财富分配引发的社会问题,广泛用于界定社会中间阶层。此外,经验研究表明,个人社会阶层的认同深受家庭背景的影响,对“中等收入群体”的界定应更多地参考其所在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李培林 等,2008)。对于青少年身体活动而言,家庭环境是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程改平 等,2009),经济地位直接影响物质供给和居住环境,也间接影响子女所能获得的教育资源(王梅 等,2012)。家庭文化决定了个人运动习惯的形成(Birchwood,2008),成员之间的健康状况和健康行为往往较为相似(Schor,1995)。由于本文侧重于从家庭视角讨论不同收入群体对子代身体活动教养方式的异同,在讨论家庭阶层时也以经济要素为划分依据。文中所指的“低等、中等、高等收入家庭”与“社会阶层”的界定密切相关,即由低等、中等、高等收入群体组建的家庭,在本文中分别将其定义为“低等收入家庭”“中等收入家庭”和“高等收入家庭”。据此,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设:

假设1:青少年身体活动存在家庭阶层的差异。家庭所处的阶层越高,身体活动参与程度越高。

假设2: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培养模式存在家庭阶层的差异。家庭所处的阶层越高,家庭的体育氛围越好,子女就读学校的体育资源越丰富。

假设3:家庭阶层对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是通过家庭教养方式实现的。家庭阶层越高,父母对子女身体活动的陪伴、支持和引导作用越强,子女身体活动达到推荐量的可能性越大。

图1 研究框架Figure 1. Research Framework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来源与样本特征

2016年儿童青少年体育健身状况调查由国家体育总局组织实施,旨在全面了解我国儿童青少年体育健身活动状况。调查覆盖了北京、山西、吉林、江苏、江西、河南、广东、四川、云南、甘肃共 10个省(市),对象为 6~19岁的在校青少年。

根据2010年第6次人口普查资料中县(区、市)年龄结构数据,采用与规模成比例的3阶段PPS抽样方法。将10个省(市)1 079个县(区、市)作为一级抽样框,依据《中国2010年人口普查分县资料》所列顺序排列随机抽取。每个省抽取 15个县(区、市)、直辖市抽取8个区(县)作为调查县级样本,10个省(区、市)共抽取 143个调查县(区、市)。第2阶段,根据抽样设计,在对样本县(区、市)按年级分层后(从小学 1年级到高中 3年级共12层)将省、地市、县(区、市)、学校、年级信息编制复合编码作为二级抽样框,随机抽取接受调查学校中的具体班级,共计3 432个班。第3阶段,在被抽中的班级中,依据性别进行排序,采用系统抽样的方法从每个班级中抽取13名学生(直辖市24名)接受问卷调查,最终有效样本46 269个。

3.2 变量测量

3.2.1 因变量:身体活动推荐量

2010年世界卫生组织在《关于身体活动有益健康的全球建议》中提出关于5~17岁儿童青少年身体活动有益健康的具体建议,即“为增进心肺、肌肉和骨骼健康,减少慢性非传染性疾病风险,建议应每天累计至少60 min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WHO,2010)。问卷调查了受访者“一周中有几天中等强度以上的身体活动时间达到60 min及以上(中等强度以上包括中等强度和大强度)?”,并在问卷中对中等强度和大强度身体活动进行了具体说明,即“中等强度的身体活动是指能够使身体微微出汗,呼吸、心跳加快的活动,如快走、骑车等;大强度的身体活动是指能够使身体出汗较多、心跳明显增加、呼吸急促的活动,如快跑、打篮球等。”因此,本文以每天60 min及以上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moderate to vigorous-intensity physical activity,MVPA)为身体活动推荐量,以是否达到身体活动推荐量(0=未达到,1=达到)为因变量。

3.2.2 自变量:家庭阶层地位

中等收入家庭与“中产阶级”“中间阶层”等概念类似,以经济要素为划分标准,测量指标一般为家庭人均收入或家庭人均财产,即家庭年收入处于中等水平。由于本文所用数据调查对象为青少年,难以获得准确的家庭收入信息,根据 2017年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统计年鉴》,截至 2016年末我国城乡中等收入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0 924.4元,平均每百户拥有家用汽车 27.7辆、计算机57.5台,当年全国居民人均住房建筑面积40.8平方米。据此可知,“父母是否有工作”决定家庭财富来源的稳定性,是衡量家庭经济状况的重要指标。“家中是否有车”“家中是否有电脑”“是否有自己的房间”是测量家庭收入和消费能力的常用指标。因此,本文使用“父母是否工作”“家中是否有车”“家中是否有电脑”“是否有自己的房间”等财产指标间接测量家庭阶层。在划分家庭阶层变量时进行了嵌套式定义,首先将父母有工作、且家中至少有一辆车、有一台电脑、子女有自己房间的家庭划为中等收入家庭;在中等收入家庭基础上有两辆及以上汽车、且有两台及以上电脑者为高等收入家庭,其余样本为低等收入家庭。分别定义为“1=低等收入家庭”“2=中等收入家庭”“3=高等收入家庭”。

3.2.3 中介变量:家庭体育氛围、学校体育条件

家庭体育氛围的测量包括家庭支持、家庭体育锻炼、家庭陪伴 3个变量,均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生成。家庭支持由父亲和母亲对子女参加校内、校外活动的态度生成,相关问题为“如果有一个你非常想参加的校内/校外课外活动,你父亲/父母的态度是?(1=非常不支持,2=不支持,3=一般,4=支持,5=非常支持)”;家庭体育锻炼由父亲和母亲平时参与体育活动的频率生成,相关问题为“你的父亲/母亲是否参加体育锻炼?(1=从不参加,2=每周 1~2次,3=每周 3~4次,4=每周 5次以上)”;家庭陪伴由家人平时一起观看电视体育比赛、现场观看比赛、讨论体育比赛、参与体育活动等的频率生成,相关问题为“你和家人经常一起做以下事情(观看电视体育比赛或体育节目、去现场观看体育比赛、讨论跟体育比赛有关的事情、参与体育活动)吗?(1=从未,2=很少,3=大约每周 1次,4=每周多次,5=每天)”

以往研究在讨论家庭背景与教育获得的关系时,将学校质量作为重要的影响因素(李忠路 等,2016),认为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家庭可以利用各种资源优势为子女争取优质教育的机会(刘精明,2008; 赵延东 等,2012),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子女就读学校的质量越好、等级越高,享有优质教育资源的可能性越大(李湘萍,2008; 吴愈晓,2013)。因此,除了家庭体育氛围之外学校是青少年接触最多的社会化环境,学校体育条件和家庭体育氛围作为环境因素或多或少会对青少年身体活动产生影响。

学校体育条件的测量包括体育设施、体育课和学校性质3个变量。体育设施变量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生成,包括田径场(室内体育馆、室外400 m标准田径场、室外非400 m标准田径场),其他运动场地(足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舞蹈教室、乒乓球台)和体育器材(单杠、双杠、跳马、肋木等,篮球、排球、足球,体操垫、跳绳、哑铃等,武术器材)等设备,相关问题为“你们学校有哪些体育场地和器材?(包括12个子问题,对上述提到的体育场地和器材分别进行了询问)”。体育课情况即体育课被占用的频率(1=经常,2=偶尔,3=很少,4=从未)。学校性质包括两个变量:学校是否为体育传统项目学校(0=否,1=是),学校是否为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学校(0=否,1=是),学校所在地(0=农村,1=城市)。

3.2.4 控制变量

本文的控制变量包括:性别(0=女,1=男)、年级、户籍类型(0=农业,1=非农业)、民族(0=少数民族,1=汉族)、学习成绩和课余生活。其中,学习成绩变量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由最近一次考试的语文、数学、英语成绩生成而来,相关问题为“你最近一次考试的语文/数学/英语成绩为(百分制)”;课余生活指被访者放学后参加各类活动的倾向,包括娱乐因子、学习因子两个变量,均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生成,前者来自“你放学后愿意吃零食/看电视/聊天/睡觉/逛街吗”等5个问题,其回答选项均为(1=非常不愿意,2=不愿意,3=一般,4=愿意,5=非常愿意),后者来自“你放学后愿意做作业/看课外书/参加书法、美术、音乐等培训吗?”等 3个问题,其回答选项同样均为(1=非常不愿意,2=不愿意,3=一般,4=愿意,5=非常愿意)。

3.3 研究方法

本文在对青少年基本特征进行描述分析基础上,采用多层次Logistic回归模型验证上述研究假设。该模型能够将因变量的变异分解成两部分:即群内变异和群间差异。通过分解变异区分群体和个体效果。其原理是根据数据的层级结构,先对低层变量建立回归方程,再将其截距和斜率作为因变量,将高层次数据中的变量作为自变量,建立两个新的方程,从而探索不同层面的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

首先构建零模型,以分析学校间差异对因变量变异影响的显著性,判断多层次模型是否成立,进而分析学校体育氛围因变量的影响以及自变量对因变量的解释能力(杨菊华,2008)。其表达式为:

其中,πij代表在学校 j上学的学生 i达到标准身体活动量的概率,β0代表总平均数或总截距,uj代表学校层次的变异(τ2),eij代表个人层次的变异(σ2),uj变异大小体现了学校在决定身体活动方面的重要性。在非线性模型中个人层次的变异值等于所以学校层次变异对因变量总变异的影响系数

考虑到学校对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可能受到个人家庭背景的影响,因此,第二步构建随机截距模型,其表达式为:

其中,β0为截距,其数值因社区而随机变化;β1是自变量的系数,代表每一层次的效果;eij是个人层次的随机变量。青少年达到标准身体活动量的概率为学校层次因素和个人层次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4 研究结果

4.1 青少年的基本特征

结果显示,有 54.73%的青少年来自低等收入家庭,37.54%的青少年来自中等收入家庭,7.73%的青少年来自高等收入家庭(表1)。

表1 各类收入家庭中青少年的比例Table 1 Percentages of Adolescents in Various Income Families

来自中等收入家庭的青少年,汉族和城镇户口的比例均高于低等收入家庭。语文、数学、英语、体育等科目的平均成绩和平均成绩因子均高于低等收入家庭,课后进行娱乐活动、学习意愿以及非常喜欢体育活动的比例也均高于低等收入家庭。

家庭支持因子、家庭体育锻炼因子、家庭陪伴因子的均值随着家庭阶层的提升逐渐增加。中等和高等收入家庭子女的学校所在地是城市的比例高于低等收入家庭。在体育传统项目学校就读比例、学校拥有青少年体育俱乐部的比例、学校体育设施丰富程度的比例以及体育课经常被占用的比例也分别高于低等收入家庭(表2)。

由此可知,相比低等收入家庭,中等和高等收入家庭子女多为汉族、城镇居民,学习成绩较好,课后更乐于进行娱乐、学习和体育运动。父母参与体育锻炼的积极性也较高,对其身体活动的支持和陪伴较多。就读的学校多位于城市地区且多为体育传统项目学校和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学校,体育设施条件较好。

表2 样本基本特征Table 2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Samples

4.2 不同收入程度的家庭中青少年身体活动基本特点

分析发现,青少年身体活动以30 min及以上中等到大强度活动为主,60 min及以上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的参与程度相对较低。每天30 min MVPA的比例为6.95%,每周5天及以上30 min MVPA的比例为34.01%,每周3天及以上30 min MVPA的比例为65.33%,但仅有2.33%的青少年达到国际每天60 min MVPA的推荐量。每周5天及以上60 min MVPA的比例为 11.82%,每周 3天及以上 60 min MVPA的比例为28.92%。每周3天及以上大强度身体活动的比例为21.84%(表3)。

家庭阶层越高,MVPA参与程度越高。低等收入家庭、中等收入家庭和高等收入家庭子女每天60 min MVPA的比例分别为2.06%、2.34%和4.12%,每周5天及以上60 min MVPA的比例分别为10.79%、12.55%、15.52%,每周3天及以上 60 min MVPA的比例分别为 27.41%、29.71%、35.75%。约有 72.58%的低等收入家庭、70.29%的中等收入家庭和 64.25%的高等收入家庭的子女每周参加 60 min MVPA不足3天(表4)。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家庭阶层差异已初具特点,假设一得到验证。尽管家庭阶层越高,达到MVPA推荐量的比例越高,但 3个阶层家庭中的青少年均以30 min MVPA为主,60 min MVPA参与程度均明显不足(表5)。

表3 青少年每周身体活动情况Table 3 Physical Activity per Week of Adolescents (%)

表4 不同收入水平家庭中的青少年每周身体活动情况Table 4 Physical Activity per Week of Adolescents in Families with Different Income Levels (%)

(续表4)

表5 身体活动天数均值及综合因子均值Table 5 Means of Physical Activity Days and Comprehensive Factors

4.3 模型分析

本文分别以家庭支持因子、家庭体育锻炼因子和家庭陪伴因子为因变量,以家庭阶层为自变量,以性别、年级、户籍、民族、学习成绩和课后生活为控制变量构建线性回归模型(表 6)。模型结果显示,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条件下,相对于低等收入家庭,中等收入家庭和高等收入家庭中父母体育锻炼程度更高,对子女身体活动的支持程度更高,陪伴子女进行体育运动的程度也更高。家庭阶层对家庭体育氛围有显著的正影响,即家庭阶层越高,家庭的体育氛围越好,假设二得到验证。

表6 家庭体育氛围回归模型Table 6 Regression Models of Family Sports Atmosphere

4.3.2 家庭阶层与学校体育条件显著相关

分别以学校所在地、是否为体育项目传统学校、是否为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学校、体育设施丰富程度、体育课被占用为因变量,以家庭经济地位为自变量,以性别、年级、户籍、民族、学习成绩和课后生活为控制变量构建回归模型①分别以学校所在地、是否为体育项目传统学校和是否为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学校为因变量构建 Logistic回归模型,以体育设施丰富程度为因变量构建线性回归模型,以体育课被占用为因变量构建序次Logistic回归模型。(表 7)。模型结果显示,家庭阶层越高,其子女就读学校的体育资源越丰富,在学校可获得体育福利越多。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情况下,相对于低等收入家庭的子女,来自中等和高等收入家庭的子女在城区上学的可能性更高,其学校的体育设施也更为丰富,且更有可能是体育项目传统学校和拥有青少年体育俱乐部,但体育课也被更多的占用。1

表7 学校体育条件回归模型Table 7 Regression Models of School Physical Education Conditions

4.3.3 家庭阶层通过家庭体育氛围影响子女身体活动

本文首先以每天60 min MVPA为因变量构建零模型。结果如表 8所示,学校间变异的卡方检验结果显示,不同学校间的青少年达到 MVPA推荐量的程度具有显著差异,但学校间变异对总变异的影响系数ρ为0.257,具体计算过程为:

表明青少年 MVPA的差异仅有 25.7%来自学校,而74.3%源自家庭阶层。

表8 身体活动量达标率零模型Table 8 Zero Models of Standard Rate of Physical Activity

在零模型基础上继续构建多层次Logistic回归模型,结果如表 9所示。其中,模型 1的自变量为家庭阶层,控制变量为性别、年级、户籍、民族、学习成绩和课后生活;模型 2在模型 1的基础上增加了家庭支持因子、家庭体育锻炼因子和家庭陪伴因子3个自变量;模型3在模型1的基础上增加了学校所在地、学校体育设施因子、体育课占用情况、是否为体育传统项目学校和是否为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学校 5个自变量;模型 4为包含上述所有自变量的全模型。表中所列数值为相应变量对该模型中因变量的影响系数,由于模型1~4均为多层Logistic回归模型,故该系数为优势比(odds ratio),表示乘数倍增效应,在解释模型时需要以自然对数为指数进行幂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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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模型结果可知,家庭阶层对子女是否达到 MVPA推荐量具有显著正影响,高等收入家庭子女达到 MVPA推荐量的可能性是低等收入家庭的1.57倍(e0.448=1.57),但中等收入家庭子女达到 MVPA推荐量的程度与低等收入家庭没有显著差异。家庭体育氛围对子女是否达到 MVPA推荐量也具有显著正影响,父母对子女参加体育活动的支持和陪伴程度越高、父母参加体育锻炼的程度越强,子女达到MVPA推荐量的可能性就越大。对比模型 1和模型 2可知,加入家庭体育氛围因素后,家庭阶层对子女是否达到MVPA推荐量的影响不再显著。

学校体育条件对是否达到 MVPA推荐量的影响较小,仅学校所在地对其有显著负影响,相较于就读于农村学校的青少年而言,就读于城区学校的青少年达到 MVPA推荐量的可能性更小。对比模型 1和模型 3可知,加入学校体育条件因素后,家庭阶层对子女是否达到 MVPA推荐量的影响依然显著。在纳入家庭阶层、家庭体育氛围和学校体育条件和控制变量后,由模型 4可知,家庭阶层对青少年是否达到 MVPA推荐量的影响不再显著,学校因素中仅学校所在地影响依然显著,但影响系数明显降低,家庭体育氛围对是否达到MVPA推荐量的影响依然显著。

对比模型 1~4可知,我国青少年 MVPA的培养模式存在阶层差异,家庭阶层对子女 MVPA的影响主要是通过家庭体育氛围和教养方式实现的,家庭阶层在子女身体活动的教养方式上存在差异,即家庭阶层越高,家庭体育氛围越好,父母身体活动的陪伴和引导作用越强,子女达到MVPA推荐量的可能性越大,假设三得到验证。因此,家庭体育氛围和教养方式对提高青少年 MVPA发挥重要作用,是家庭阶层影响子女 MVPA的重要途径,而学校体育氛围的作用并不明显。

表9 青少年MVPA随机截距模型Table 9 MVPA Random Interception Models for Adolescents

5 分析与讨论

与发达国家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不同,中国的社会阶层在经济转轨、社会转型、人口转变过程中也发生着巨大变迁,为研究社会结构的分层过程提供了机遇和挑战。机遇在于国外成熟的理论经验可以为归纳解释中国社会阶层的变化提供思路。但与此同时,由于中国以短短30年时间完成了发达国家历经百年的转变过程,这种快速的压缩式社会变革使得社会阶层的变化过程更具中国特色,呈现多样性、过渡性、并行性等特点。本文试图以身体活动为切入点,验证中国家庭对子女健康行为的教养方式是否存在阶层差异。

本文发现我国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家庭阶层差异已初具特点,但并未形成稳定的阶层惯习,具体表现为:1)家庭经济资本对增加身体活动具备一定的优势,家庭所处的阶层越高,子女的身体活动参与程度越高,但在身体活动总量上阶层差异甚微,3个阶层家庭中的青少年均以30 min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为主,60 min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参与程度明显不足;2)就达到身体活动推荐量而言,中等和低等收入家庭中的子女并未呈现显著的差异,高等收入家庭的子女中等到大强度身体活动参与程度更高,达到推荐量的可能性是低等收入家庭的 1.57倍。虽然我国有相当一部分中等收入家庭中已经初具阶层独特的惯习,但从青少年身体活动来看,中产阶级并未形成稳定的惯习作为区隔,也未如发达国家一般呈现出稳定的家庭阶层分化。

尽管与经济资源相关的外在资本区隔了家庭阶层,为青少年身体活动提供了不平等的物质基础,但本文更加关注内在资本和文化分层对身体活动阶层分化的作用机制。通过验证家庭资本如何通过教养方式影响子代身体活动,本文发现,青少年身体活动的教养方式存在家庭阶层差异,家庭所处的阶层越高,家庭体育氛围和教养方式越好。家庭阶层对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是通过教养方式实现的,中高收入家庭中的父母参加体育锻炼的程度更高、对子女参加体育活动的支持和陪伴程度也更高,其子女身体活动达到推荐量的可能性也更大。富足的家庭经济资本提供的是有形支持,而陪伴、角色楷模、经验诠释提供的是一种无形支持,后者对型塑子女身体活动的价值认知和培养身体活动习惯更为重要。

与此同时,模型结果证明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差异有74.3%的可能性源自于家庭阶层,但仍有 25.7%来自学校。虽然学校体育资源对培养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程度相对较弱,但它并未发挥积极的正向作用。相对于农村,城市学校提供的体育资源更为丰富,在学校可获得体育福利越多,来自中等和高等收入家庭的子女在城区上学的可能性更高,且更有可能是体育项目传统学校和拥有青少年体育俱乐部,但是达到身体活动推荐量的可能性却更小,体育课也被更多的占用。尽管中高收入家庭为子女选择了更具资源优势的学校,但这一优势却并未对形成阶层健康区隔发挥作用,且教育模式也不利于子女健康行为的形成。

尽管经济资本是衍生文化资本的根基,但从经济资本衍生出文化资本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本文有理由认为,我国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家庭培养模式差异不仅取决于经济资本,还包括家庭教养方式和学校教育模式。在当前中国社会阶层尚处于定型化的背景下,教养方式是影响青少年身体活动参与程度的关键因素,家庭中父母的陪伴、支持、示范等无形支持比单纯提供物质支持更有利于子女身体活动的建立。身先示范的教养方式和宽松的学校体育氛围将是改善青少年身体活动阶层差异的关键因素,也是实现阶层之间健康跨越的重要条件。

作为一次尝试性研究,本文也存在一定的局限。首先,阶层划分以经济要素为标准,测量指标通常为家庭人均收入或家庭人均财产。但由于本文所用数据的调查对象为青少年,难以获得准确的家庭收入信息,只能以财产指标间接测量家庭阶层,且家庭资本的测量仅包括经济和文化两个维度;其次,教养方式有成熟的量表,广泛应用于家庭教育研究中。但数据中可用于测量体育教养方式的变量较少,仅选用了环境氛围和行为支持变量测量家庭中父母对子女身体活动的教养方式。尽管存在上述局限性,有待进一步完善调查数据后深入探讨,但本文认为数据局限仅对分析的精确性有影响,结论的准确性和方向性依然可靠。

除讨论青少年身体活动特点之外,还应将影响机制的研究拓展到更宽广的领域。虽然中国青少年身体活动研究应扎根于中国的社会现实和文化情境之中,但情境并非一成不变,客观的理解中国每个阶段的改革和变化,是与时俱进的研究青少年身体活动问题必须正视的问题。此类研究不应局限于只是个体育问题,而应将其视为社会问题,所得结论不仅可以认识和解释体育现象,更要有助于社会科学知识的积累和内涵拓展。

6 研究结论

1.本文发现我国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家庭阶层差异已初具特点,家庭所处的阶层越高,子女的身体活动参与程度越高,但身体活动总量上阶层差异甚微。

2.就达到身体活动推荐量而言,中等和低等收入家庭中的子女并未呈现显著的差异,但高等收入家庭的子女参与程度更高。作为阶层健康分化的条件,中产阶级并未形成稳定的身体活动惯习。

3.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差异主要源自于家庭阶层,学校体育资源的培养作用相对较弱,尽管中高收入家庭为子女选择了更具资源优势的学校,但这一优势却并未对形成阶层区隔发挥作用,且教育模式也不利于子女健康行为的形成。

4.身体活动的教养方式存在家庭阶层的差异,家庭阶层对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是通过家庭教养方式实现的。家庭阶层越高,父母对子女身体活动的陪伴、支持和引导作用越强,子女身体活动达到推荐量的可能性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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