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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勿言

2019-04-03胡赟

青年时代 2019年4期
关键词:宗白华爱情

胡赟

摘 要:宗白华先生的短诗《我们》以一种绝对包容的姿态讲述了爱情的美妙存在方式。作品站在至爱的角度,超越了世俗性爱情观念的牵绊,以无拘无束的方式展示了纯粹而明净状态的爱情给人的内心带来的和谐感。在作者看来,爱是生命的本能,愛要有一颗淳明的心,而这颗淳明的心是属于哲学的。从某种角度而言,宗白华先生的诗歌《我们》超越了爱情的一般形态,进入到了生命哲学的高度。

关键词:宗白华;《我们》;爱情

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亦是连接生命体与生命体的核心元素。而爱的表达方式却各有千秋。诗人宗白华先生的作品《我们》将爱的纯粹、明净、动人推向极致。全诗共七句,透过简单却不失深厚力量的文字再一次让我们感受到文学作品的可贵之处不在于篇幅之长、情节之曲折、抒情之震撼。《我们》将一切复归平静,在宁静又不失悠远的状态中传达了最为圣洁的爱,“一切终将黯淡,惟有被爱的目光镀过金的日子在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爱之深,却无言,呈现的是中国古典诗学中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的雅韵。

诗歌的标题是一个简单的人称代词——我们。“我们”这一代词从现代汉语的角度来看,相对于第二、第三人称是最有亲和力的选项。诗歌的题目从一开始就酝酿了一种亲切的氛围,只需要有人的出现,可以淡化外围的一切。简单的一个代词奠定了诗歌的基本品格,即内心深沉的亲密召唤。这样的发自内心的情感生来就具备凝重的凝聚力量,是不需要喧哗与骚动的。这也是人的情感的一种常态。文学作品在几千年发展的过程中,常态反而失去了正宗地位,继而被“歇斯底里”所取代,从某种角度而言,内中折射的是文学自身发展的一种焦虑感和迷失感。尽管“工业社会的语言里,物理、生物和其他各类工业方面的技术词汇部分已经很发达,并且仍在发展。从更普遍的情况看,有些领域一旦属于有代表性的活动或者富于文化表征,就会出现一套特别丰富的称谓词。”但后来者的新鲜和数量的剧增,并不一定和生命内质相关联,更多的只是媒体时代的语言表象,惟有内含生命提纯能量的作家才能做到举重若轻,重归文学的本体位置,这正是诗歌《我们》带给大家的永恒性思考。同时,“我们”的指代又是及其宽泛的,它可以包容一切形式的相爱者,必备前提则是爱情的在场。我们指称的对象可以从“我们俩”延伸到内心所有深怀着爱的人。这样的包容性不仅是当前文学作品的创作者缺乏的一种情怀,更是人在发展自我的过程中产生狭隘主义视角的致命性弱点。而宗白华以一种轻盈的方式解决了人自身的自我负面性发展的重要倾向及其问题。

诗歌前两句“我们并立天河下。人间已落沉睡里。”描述的是相爱双方所处的一种情境。两句内容以对比的方式展示了相爱双方内心的强大热量。夜深人静了,情感处于相对平静状态的人们已经进入“深睡眠”状态,这是人类生活的基本时间表,是一种常规行为。而非常规的行为则是那些情感生活处于波动期的人们。“我们”作为其中之一例被爱充实得忘乎所以,夜不能寐,所以必须借助外在的方式去表现、展现出自身的爱,使内心逐渐获得一种平和。于是,在空旷的天河下,出现了我们并立的身影。而正是这种空旷,使得我们有了释放爱的空间。诗句有着重要的圣化和神话爱情的倾向。在作者看来,爱是人类情感的最高形态,“人间”二字可资作证。常态中的人们,生活得平庸,内心被世俗生活所侵压,已经日益远离了某种激情。而身处爱情中的“我们”却可以抛却尘世的烦恼,进入到精神生命的极致状态,去享受圣洁的爱情。在宗白华的心灵世界里,心中是否有爱是对人群性质区分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诗歌要赞颂的并不是可一一对应的爱情对象,而是人类需要的一种爱的状态。这是诗人从审美的角度对人类精神生活的某种期待和想象。简单的两句诗既可以作为实写处在恋爱状态中的人的情状,又可以作为虚写对充满爱情的人世间的一种向往。但无论实写虚写,作品都没有简单、浅表地通过语言来对爱进行释义,而是通过客体的行为形象地使人通达爱的独特存在。如此朦胧的表达方式一方面是宗白华先生所钟爱的,另一方面又是诗歌品格的内在要求。“在一个艺术表现里情和景交融互渗,因而发掘出最深的情,一层比一层更深的情,同时也透入了最深的景,一层比一层更晶莹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为景,因而涌现了一个独特的宇宙,崭新的意象,为人类增加了丰富的想象,替世界开辟了新境,正如恽南田所说:‘皆灵想之所独辟,总非人间所有!”

天河之下,风景无限,却不入叙述者的法眼。只有“天上的双星,映在我们的两心里。”天上的双星自是象征爱情的牛郎、织女星。而对于相爱的二者来说,世界的意义正在于爱情本身,其它都形同虚设。所以,才会出现心中有什么,眼中才有什么的排他性景观。也就是说,爱情成为了“我们”精神世界的主导力量。而这种爱具有一种超越性的力量,它可以排除外在、世俗世界所有的敌视状态,以一种绝对自我的方式而存在。爱情本是有排他性的,而作品中的爱情因为浓郁之至更加将这种排他性推向了顶峰。诗句巧用映衬的手法,在现实庞杂的世界里剥离出了双星和两心,对其内在意义进行对接,实在有巧夺天工之效。无论在语音还是在语义上,诗句都体现了水到渠成的自然感。而更不得不让读者感叹的是,爱情的纯粹性、纯真性也得到了彻底的表达。在全力排除外在干扰之后,“我们”共同接受双星的信号。也就是说,真正的爱情可以超越世俗力量的博弈而达到纯净的质地。更让人感动的是,“两心”互相的体贴、融合的过程是春风化雨般温和,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介入力量。所以,与其说“双星”映在了“两心”,不如说“两心”照亮了“双星”,几千年前的神话故事,如果没有代代相传的爱情故事作为注脚,美丽的故事最终将显得虚渺。人间、天上在此形成一个环形结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爱情的力量是超越时空的,它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不会出现断层现象,因而,也有着持久和旺盛的生命力。从这个角度而言,就不仅仅是爱情是否美好的问题,而是人类因为爱情而获得了精神的相通之处,获得了永恒的不可磨灭的风景。宗白华先生的高妙之处在于,世界性的话题可以巧妙地浓缩在一个简单的意象之中,真正做到了超凡脱俗。

相爱的“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似乎有违爱情的常态。在一般的意义上而言,爱情是充满温度的,而且是高于常溫的。所以,在表达爱情的过程中至少需要把这种温度慢慢释放出来,最终达到一种和谐的相处。而宗白华先生的路数却是一上手直接通往和谐。这个过程具有三种可能性:其一为——我们已走过那个高温期而复归宁静;其二为——天生和谐的相处方式是诗人心中向往的至境;其三为——我们的生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相通性,而这种相通性可以剔除外围干扰,直接通往和谐佳境。诗歌之美恰恰在于只言片语当中的多义性及其无限可能性。而不管此种和谐属于哪种形式,但基本代表了宗白华先生的爱情美学观念,即在静谧的过程中感受爱情的无限丰盈,甚至走向爱情的洁癖和唯美。外在所有物质性的和介质性的行为和动作都将作为一种干扰因素被排除,包括类似于“牵手”、“情话”这样的恋爱必备品。而剩下来的仅仅是在一个独立甚至凝固的时空里,感受爱本身的存在。这样干净的爱是不能言明的,也是毋须言明的,它需要的是“我们”双方心灵的碰撞。而“两心”在前此就彼此读懂了对方,因而,所有的动作和语言都显得多余。“许多人误解情感思想和语言的关系,就因为有一个第三者——文字——在中间搅扰。”在此,爱情因为减少了外在的负累反而显现出了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姿态,它不用考虑任何所谓外在文化及文化叠加的思考,只需要一心奔赴爱情本身,独自品位和享受,进入真正唯爱情独尊的境界。或许,从这个意义而言,作者的描述尚属于脱离了现实生活的唯美想象,但诗歌作为文学作品的一种是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的。在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我们可以在文学作品中抵达,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快慰。

当所有的心照不宣被取缔之后,“一个神秘的微颤,经过我们两心深处。”至此,“我们”的爱情以一种“神交”的形式表达出来。“恋爱因此可以说是宇宙的意义。”也就是说,从最初映出“双星”到而今的进入“两心深处”,“我们”的爱情已经逾越了一个阶段,从而走向心领神会的高级形态。从而,美好的爱情感觉不期而至。在作者看来,爱情是无法解释的一种情感连接的密码,所有的世俗的程序都可以取消,而唯一可以连接爱情的纽带就是心灵的呼应。而所谓的神秘实际上是不神秘的,但却可遇不可求。与其说是神秘的微颤,不如说是难得的微颤。

整首诗歌作品,短短七句,却写尽了人世间最绵长、悠远的爱。爱不难,爱走向圣境却是生命的一种修炼。

参考文献:

[1]周国平,《人与永恒》,北岳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16页。

[2](法),海然热,张祖建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68页。

[3]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2页。

[4]朱光潜,《诗论》,岳麓书社2010年版,第89页。

[5]周作人,《生活之艺术》,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年版,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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