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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语境下民间艺术现代转型研究

2019-04-01张磊

出版广角 2019年4期
关键词:民间艺术媒介艺术

【摘要】  媒介已成为当代中国审美文化的基本构成要素,新媒体技术发展促进传统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审美经验的现代转换,使传统民间艺术主动回应媒介文化力量的召唤,转型为媒介景观化的民间艺术,演变为文化消费品或审美欣赏的对象。文章重点论述媒介化社会,传统民间艺术现代转向的历史逻辑以及跨媒介创作与传播的实践探索,并在此过程中提出建构现代民间艺术审美话语体系的思考。

【关  键  词】媒介;非遗文化;现代转型;活态传承

【作者单位】张磊,宁波财经学院。

【基金项目】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 “‘互联网+时代下的浙东海洋文化新媒体艺术化传承应用研究”(2017N76);浙江省文化厅文化科研项目 “‘一带一路背景下浙江海洋民俗文化新媒体艺术化传播研究”(ZW2017034)。

【中图分类号】G12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4.009

从语言媒介、文字媒介、印刷媒介、电子媒介到数字媒介的发展历程,不仅体现了“媒介即信息”[1],而且印证了媒介就是一种生产力。“媒介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每一种新的媒介的产生都开创了人类交往和社会生活的新方式。”[1]换言之,每一种媒介都会推动一种新的文化艺术形态的形成、发展。在电子媒介与数字媒介构成的媒介化社会中,以语言为主导的文化形态已被以视觉为主导的文化形态所取代,影像以逼真模拟现实、视听结合等优势占据视觉文化的中心,而所形成“有意味的形式”的影像艺术,对当代艺术创作、艺术传播与传承、艺术心理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在文化生态已发生巨大变革的当代社会现实中,大部分已丧失日常实用功能的民间艺术,其合乎历史逻辑的选择就是主动回应媒介文化力量的召唤,转型为媒介景观化的民间艺术,演变为文化消费品或审美欣赏的对象。虽然像紫砂茶壶、玉雕等民间艺术在当代生活中依旧发挥实用功能,但其审美价值已成为人们选择的首要因素。与此同时,随着社会转型变革,民间艺术自身也在经历着审美转向,这种转向成为民间艺术现代转型的突破口,不仅为传统民间艺术现代转化提供了创造性空间,而且为其获得更广泛、更久远的传播力与认同感开辟新的路径。

一、 媒介语境下民间艺术现代转向的历史逻辑

民间艺术是人们为满足自己的生活而创造的工艺品制作、舞蹈、戏曲、绘画、歌曲等,并以民俗生活模式在社會传播的艺术样式。显然,民间艺术不是为了审美或艺术而生产,而是服务于不同地域人们的生活、生产实际。木雕、荷包、陶瓷器、虎头鞋等都是生活用品,剪纸、面塑、民间音乐、民间舞蹈等虽不是生活用品,但主要用于庙会、节庆等社会活动,其审美价值也是依附于实用价值而存在的,是用一种程式化的美的形式建构一种超越日常生活的神圣状态,承载着人们对人生、社会乃至天地万物集体经验、文化认同的象征性表达。

但由于社会的发展、进步,民间艺术失去其赖以生存的土壤与环境,人们意识到民间艺术的珍贵性,进而将民间艺术列入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中,并希望民间艺术能够活态传承。所谓活态传承,就是要求民间艺术在当代生活、生产实践中被保护、被传承,而传统的文物静态式的保护传承方式,自然无法实现活态传承。因此,如何实现非遗的活态传承,如何让民间艺术融入当代人们生活、生产实践中,已成为当代社会不可回避的重要课题。对此,不少学者指出,民间艺术审美转向是其融于当代生活的一种必然的、适时的、合理的选择。如李砚祖曾专门论述“工艺美术经济学”,指出“当代手工艺生产不再以实用功能为主要存在价值,正逐渐从一般意义的手工生产向着作为艺术方式和较高层次的艺术生产方向发展” [2]。徐赣丽从生产性保护视角论述传统手工技艺等门类在回归生活与走向艺术之间的优劣得失,指出走向艺术可能成为手工艺的现实与趋势[3]。

民间艺术审美价值超越实用价值的转变也契合了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转向,尤其在媒介早已成为中国当代审美文化基本构成要素的当下,许多新媒体技术加入民间艺术的创作、传播,各种媒介正在为寻求共通、共享和共识的文化而努力,不同的媒介也在不断融合创新表达形式,共同建构媒介文化景观。一方面,视觉化成为日常生活和当代艺术的共同基础,日常视觉经验成为当代艺术的灵感来源和材料基础,由此而带来一场场剧烈的审美重组。这对民间艺术产生深远的影响,使得大部分民间艺术从历史逻辑角度理性地响应了媒介文化景观的召唤,抛弃了传统的日常实用功能而转变为纯审美对象“美的艺术”。另一方面,跨媒介融合而来的新媒体艺术为当代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无限可能,也给民间艺术提供新的舞台、新的生命、新的形式。许多艺术家凭借自己对民间艺术本体语言与不同媒介属性的理解与重建,将民间艺术与不同媒介进行融合、转换,创造图、文、影像、声音和互动一体的新型综合性艺术形式。无论是《北京八分钟》《对话寓言2047》等艺术表演,旅游景点和影视媒体上的民间艺术表演,还是近几年威尼斯双年展上的中国参展作品,民间艺术与各种媒介的融合都已成为当代艺术的重要表现方式,也成为传统民间艺术现代转型的重要途径。

二、民间艺术跨媒介创作的实践探索

在媒介化社会中,媒介已经作为一种新兴力量介入社会生活中,成为一种日常生活的语态,对社会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从审美文化角度来说,由于媒介化社会发展,媒介将现代技术手段带入当代艺术的创作中,以影像和装置为代表的新媒体艺术对艺术的结构和传统艺术生产方式进行颠覆性的改写,从而改变了传统审美方式,促使中国当代审美文化正在转向媒介化的文化。马歇尔·麦克卢汉于20世纪就提出一系列媒介理论,他认为“媒介是人的延伸” [4],人们的生活就是媒介,媒介就是生活。在媒介化的文化中,以语言为主导的文化形态已被以视觉为主导的文化形态所取代,影像以模拟现实、视听结合等优势而所形成的“有意味的形式”占据视觉文化的中心。“图像、音响和宏大的场面等通过主宰休闲时间、塑造政治观念和社会行为,同时提供人们用以铸造自身身份的材料等,促进了日常生活结构的形成。”[5]媒介作为一种新型文化植入日常生活之中,建构了文化的媒介化景观。在这一景观中,媒介已不仅是一种载体与背景,还被赋予强大的功能,“媒介自然成为暗示、引导和规训人们和文化运行的基本力量,也具有了社会意识形式的功能”[6] 。同样如此,媒介与生俱来的力量与功能对民间艺术景观化也形成强大的召唤力。

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下,我们看到大部分的民间艺术已不再活跃于民族节日庆典、宗教仪式等场合中,而是存在于博物馆的展示、电视节目、艺术展演中。尤其是随着计算机、虚拟现实技术、全息摄影等媒介技术发展而来的数字化展示,极大地促进民间艺术演变为当代文化消费品或是审美对象,并越来越强调个人情感与观念的表达;或是成为纯粹的艺术品,用于装饰、收藏,从而更加强调技艺的创新。当然,像紫砂茶壶、陶艺等民间艺术依旧在人们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但其审美价值也越来越突出,甚至成为当代消费者选购的主要因素。而无论哪一种形式,在视觉媒介、影像媒介主导的文化形态中,作为非遗的民间艺术在当代社会中的活态传承,合乎历史逻辑的选择就是将其转向作为纯粹审美对象的艺术,将生活用具转向文化消费品,满足当代人对民间传统文化的向往与精神的追求。

张艺谋通过尝试新媒体艺术,实现了传统民间艺术的跨媒介创作与传播。所谓跨媒介,就是多种不同的媒介,从不同的维度围绕同一主题进行建构,所产生的结果源自创作者对媒介表现性能的分析和判断。在《对话·寓言2047》中,张艺谋将古琴、木偶戏、唢呐等诸多民间艺术与现代多重媒介有效融合,创造出一种观念与视觉、传统与现代交融的审美意象。在第一单元《长调·呼麦·云纱》中,张艺谋将国家级非遗蒙古族长调民歌、呼麦与云纱装置艺术作为艺术表现的对象,在展现蒙古族长调民歌和呼麦等主体性语言的同时,用云纱的视觉表现,配以灯光、音效等多媒体技术的整合,传递蒙古族长调民歌和呼麦歌唱艺术的审美意象。我们知道,蒙古族长调民歌是最具特色的草原文化,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呼麦是蒙古族一种古老的喉音歌唱艺术,吟唱连绵、回旋起伏;云纱装置是美国先锋运动美学艺术家丹尼尔·沃兹尔借助于空气律动与重力而创作的,在风力控制下随意飞旋、飘逸的云纱,形成变幻的韵律与节奏。简单来说,这场艺术表演在跨媒介融合中实现了民间艺术与现代艺术的相互转换,将现代化的装置艺术云纱赋予呼麦歌唱艺术与天地、自然、万物对话的神圣性文化内涵,又将灯光、音响与云纱视觉意象进行组合,赋予呼麦歌唱艺术现代生活化的审美情趣,同时,也共同建构了超越时空、多元文化对话的美的艺术。

皮影戏、苏绣、剪纸、民间神话故事、民间歌舞等非遗文化近些年走进了威尼斯双年展,走上了世界舞台。第57届《不息——移山填海》皮影戏多媒体表演作品,媒介运用十分广泛,综合皮影戏、摄影、装置、民间神话故事、录像等,不同的媒介之间因共同美学追求而互相支撑。皮影戏是我国第一批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也是世界级非遗名录项目,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在灯光照射下用隔亮布进行演戏,并通过人配音来演绎的民间艺术形式,被誉为“电影的始祖”。邱志杰将传统皮影戏这一传统艺术文化与现代科技、观念进行交融,阐述中国文化不息的变动。他根据“愚公移山”“精卫填海”“鲲鹏变化”三个著名民间神话传说制作皮影形象,分别对应三块皮影屏幕,三块屏幕同时由皮影戏传承人、学院学生以及机器人现场操纵,创造一种古今同构的审美意象。同时,现场配以民族特色的现场演唱与乐器演奏,将皮影戏、民间音乐等艺术形式在新媒介的形式中展现,用现代媒介语言表达传统艺术审美内涵。

民间艺术跨媒介的转化、表达与传播,正是民间艺术面临消亡、变成文化遗产之后,在艺术与生活之间重新建构联系的尝试。借助媒介技术赋予传统民间艺术新的身份、新的形式,进而促进其转型为现代民间艺术,用现代审美经验吸引当代大众的关注,使其活跃于现代日常生活中。但是不少学者从各个角度分析论证民间艺术新身份、新形式具有危险性。他们认为,从社会功用来说,当代媒介景观化的民间艺术脱离了传统语境,被重置语境,其本身演变成纯粹的审美对象,颠覆了其社会功用。然而,笔者认为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三、民间艺术现代转型的思考

民间艺术在历史逻辑选择中转向作为纯粹的审美对象,并借助各种媒介雅化自己,适应了现代生活方式,比文物静态化展示更加契合非遗活态传承的要求。当然,这一选择是在舍弃民间艺术实用功能与精神功利性的前提之下才得以实现的。需要指出的是,实用性与功利性是民间艺术的生存之道,工业文明取代农耕文明后,大部分民间艺术从日常生活用品变成文化遗产,其在节庆、婚嫁、庙会等民间文化活动与民俗信仰的原初语境中建构的神圣空间与形成的神圣意识也变成一种历史文化,而不再对当代日常生活产生影响,因此,其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这种逻辑不仅直接地推理出民间艺术的消亡,而且认为民间艺术的活态传承只有回到原初语境中,才能保证不变质、不变味。

不可否认,回到原初语境最符合非遗活态传承的要求,或许将来有可能实现,但是在我们所处的当下,整个社会正处于从物质消费为中心到以文化消费为中心的转型期。在这一过程中,媒介的发展对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视觉文化取代传统的符号方式构成主导的文化形态,使得民间艺术走向媒介景观化,为社会大众带来视听感官的刺激与满足。因此,无论是将民间艺术从一种民俗文化样式转变为一种文化商品,如民间艺术表演类节目,还是将民间艺术视为当代艺术家表达先锋观念、张扬审美个性、追求创新的新媒体艺术,如各种画展、画廊里的民间艺术作品,民间艺术都越来越突出审美性,以审美性传递其价值属性,延续活态的民间记忆。这种审美性一方面包含着文化消费中所体现的求新、求异、求刺激等娱乐文化特征,另一方面也蕴藏着大量民间的、民族的、地域的审美文化特征,以及共同的审美情感与生活情感。

因此,在媒介化社会中,民间艺术现代转型应根据每种民间艺术的特色,确定其多元化的发展路径。其中,民间艺术媒介景观化可谓当代轉型的重要路径,该路径既契合当代文化消费的需求与现代审美追求,又表达大众的乡土情结、怀旧思想。当前,不少手工技艺类民间艺术已经结合文化消费需求,重新调整发展方向,在维持部分日常生活用品、收藏品、装饰品的制造之外,趋向艺术化转变,通过多媒体技术手段实现审美经验的现代转化,以媒介景观化的民间艺术继续活跃在现代生活中。在此过程中,我们也需要学术界积极建构现代民间艺术审美话语体系,不能一味地认为放弃了传统传承的民间艺术就不是民间艺术了。

当代各种新媒介的介入、多种媒介的融合为传统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审美经验现代转化提供了新的机遇与空间,也带来了诸多危险,但是在媒介化社会中,大众视觉文化形态已成为主流文化,民间艺术媒介景观化乃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这就需要创作者遵循民间艺术本体语言及其民俗特征,在守住传统文化内涵的基础上,运用媒介实现民间艺术传统与现代、艺术与科技的对话;同时,大家也需要共同努力建构现代民间艺术审美话语体系,给予现代媒介景观化的民间艺术正确的评价。

参考文献

[1]郭庆光. 传播学教程[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36.

[2]李砚祖. 工艺美术概论[M].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2: 273.

[3]徐赣丽. 手工技艺的生产性保护:回归生活还是走向艺术[J]. 民族艺术, 2017(3):55-62.

[4][加]马歇尔·麦克卢汉.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10.

[5][美]道格拉斯·凯尔纳. 媒体文化[M]. 丁宁,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9.

[6] 吴晓. 媒介化时代民间艺术的文化转型[J].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 2011(2):6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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