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功能对等理论评析《落花生》的三个英译本
2019-03-29杜月亭
杜月亭
【摘 要】《落花生》是我国现代知名作家、小说家许地山先生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一篇流传甚广的叙事散文。文章以奈达的功能对等翻译理论为基础,运用语篇分析法,通过对比评析刘士聪、张培基、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落花生》英译本,进而探究三个英译本各自的优劣之处。
【关键词】《落花生》;英译本;功能对等;散文翻译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2-0207-03
一、引言
1922年,年仅十九岁的著名台湾作家许地山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散文《落花生》,一篇五百余字的短小文章取材于作者童年时代一个简单的生活片段,运用对话写人叙事,真实记录了一次家庭活动和所受到的教育。有学者曾这样评价:《落花生》平易、浅显、简洁,一望而知其寓意,但它并不浅薄[1]。正因如此,这篇散文被编入我国小学语文教材,成了影响一代代人的文学经典。与此同时,它也被不少翻译名家译成英文并编入各类翻译教材,包括刘士聪教授、张培基教授以及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本文主要介绍并运用美国语言学家尤金·奈达提出的功能对等理论就三个英译本进行研究,分析其各自的优劣之处。
二、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
美国当代杰出的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以“功能对等”翻译理论而闻名于世,被誉为“当代翻译理论之父”。奈达一生的学术成就斐然,其主要学术活动都围绕《圣经》的翻译工作展开,在翻译《圣经》的过程中,他潜心研究,发展总结出了一套独特的翻译理论体系,在翻译研究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德国学者柯勒曾这样高度评价该理论,他认为:等效原则势将成为压倒一切的原则[2]。“功能对等”的本质含义就是翻译时不苛求文字表面的刻板对应,而要实现两种语言在功能上的对等[3],它包括词汇对等、句法对等、篇章对等、文体对等四个方面的内容。“功能对等”作为一种具有客观性的等效翻译理论,其核心是译文用词流畅且自然,内容达意且传神,目的语读者反映相似[4]。而要达到这一标准,奈达认为“意义是最重要的,形式其次”[5]。这一点可以通过奈达在他和谭载喜合著的书中把英语句子“It is as significant as a game of cricket”译成汉语“这事如同吃饭一样重要”,而在译成法语时又改为英语意思相当于“It is as significant as a game of bicycling”的译文[6]一例中得到证明。在此例中,significant一词是原句的核心词汇,“吃饭”“a game of cricket”“a game of bicycling”三者都只是表示significant一词词义程度的方式语,即三个不同的方式语都表达相同的意义,那就是某事很重要。由此看出,奈达根据不同目的语文化的习惯,在译文中通过等效替换的方式,灵活运用表达相同原文意思的不同方式语,尽管形式有所差异,但仍然符合其追求译文在意义上与原文的一致性。20世纪80年代,功能对等理论传入中国,对中国的翻译理论和实践产生了深远影响,一度出现“言必成奈达”的局面[7]。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兴译论的出现,不少专家学者开始对功能对等理论提出质疑和批判。其中,最为常见的一个批评是部分学者认为双语无法完全实现等效翻译,该理论只是一个理想化的过程。由此看来,功能对等理论的传播也经历了兴衰沉浮,它对整个翻译界的积极影响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后人学者应该更辨证地看待其优缺点,真正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才能将翻译理论研究推上新的制高点。
三、从功能对等理论的四个方面对比评析《落花生》的三个英译本
(一)词汇对等
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语言活动,其过程的开始就涉及对词义的理解和翻译。英汉词汇层面上的对等关系包括完全对等、词义相异、无对等词三种对应情况。在实际翻译中,译者首先要了解两种语言间的不同对等关系,利用不同的语言形式实现相同意义的表達,其次要结合前后语境进行相关翻译,使得所译内容尽可能贴合原文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
例1原文:我们几姊弟和几个小丫头都很喜欢。
刘译:At that my brother, sister and I were all delighted and so were the young housemaids.
张译:That exhilarated us children and our servant girls as well.
杨、戴译:We children and the little maidservants were all delighted.
分析:“丫头”一词源于古代,一般是指长辈对小辈女子的亲热称呼。另外,古代婢女经常梳丫鬟,所以年纪较小的仆人也可以被称作“丫头”。文章中,作者几姊弟和小丫头们积极响应母亲对于开辟花生园的提议,共同劳作、其乐融融,很显然,文中的小丫头不仅是家里的仆人,也是作者几姊弟儿时的玩伴、朋友,是家庭的一份子。从词汇对等的角度看,刘先生和杨戴夫妇的两译本较为客观,housemaid指“清扫房间的女仆或女佣人”,maidservant指“女仆或侍女”,但这两个译本均只体现了小丫头与作者一家人在主仆层面的关系,并未理解和接受原文作者所要传达的信息和情感。而张先生的servant girl则较为主观,servant本身有“佣人、仆人”的意思,虽不细分男女,却表达了仆人的含义,而girl一词的补充点明了性别,与代词our的搭配使用又暗示了作者一家人与小丫头之间有着超越主仆关系的情感。尽管三个译本对“小丫头”一词的翻译选词各有不同,但相比之下张先生的选词更为得当。可见,译者对于原文文本的理解和对译文的生成都是建立在对词汇正确理解的基础上[8]。
例2原文中作者对父亲的称呼大都为“爹爹”,唯独文末回忆起父亲的教诲时称呼其为“父亲”。
刘译:原文中出现多次的“爹爹”都被译为口语化的称呼dad,文末唯一出现的“父亲”一词译成father。
张译:原文中除了母亲口中的“爹爹”被译为daddy之外,其余对父亲的称呼均译为father。
杨、戴译:原文中无论是“父亲”或是“爹爹”,均被译成father。
分析:“爹爹”一词是口语化极强的方言词,一般指对长辈的称呼,多数情况下出自孩童之口,带有亲昵撒娇之意,大不同于“父亲”一词的庄重严肃。很显然,三位译者对“爹爹”一词在主观上的理解差异使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对应词。张先生和杨戴夫妇在此词的处理上略有欠缺,宽泛地将“爹爹”与“父亲”两词并为一类,译成father明显缺乏慈爱亲昵之感。与之对比,刘先生此处的翻译更为准确到位,通过具体分析词汇所处的上下文,将家人互动时多次出现的“爹爹”一词译为dad,充分体现了作者儿时与父亲亲昵密切的关系,而文末出现的最后一次称呼“父亲”译为father,则是刻画了父亲在作者的成长过程中言传身教的伟大形象,达到了词汇上的功能对等。
(二)句法对等
散文最显著的特点是“形”散而“神”不散。这一特点反映在句法上就是汉语的句法结构零乱而松散,而英语则很重视句法结构上的逻辑性和严谨性[9]。这种差异的存在就要求译者在英汉互译的过程中,选择相应的翻译方法适当调整句法结构,以增强目的语读者对译本的理解度和接受度。可见,句法对等比词汇对等更考验译者自身的基本功。
例3原文:这小小的豆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底果实悬在枝上,鲜红嫩绿的颜色,令人一望而发生羡慕的心。它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它挖出来。你们偶然看见一颗花生瑟缩地长在地上,不能立刻辨出它有没有果实,非得等到你接触它才能知道。
刘译:Unlike apples, peaches and pomegranates that display their fruits up in the air, attracting you with their beautiful colors, peanut buries its fruit in the earth.// It does not show itself until you dig it out when it is ripe and, unless you dig it out, you cant tell it bears fruit or not just by its frail stem quivering above ground.
张译:Unlike nice-looking apples, peaches, and pomegranates, which hang their fruit on branches and win peoples admiration with their brilliant colours, tiny little peanuts bury themselves underground and remain unearthed until theyre ripe.// When you come upon a peanut plant lying curled up on the ground, you can never immediately tell whether or not it bears any nuts until you touch them.
楊、戴译:its not like the apple, peach or pomegranate, flaunting their bright, beautiful fruitson their branches for all to see and admire.// The peanut lies buried in the soil, waiting until it is ripe before letting people dig it up.// If ever you come across a shy peanut plant you cannot immediately tell whether or not it has any nuts.// You have to find them to be certain.
分析:原文出自父亲之口的这一段话用简洁地道的语言描述了花生这个文化意象,揭示了花生不图虚名、务实奋进的品格。分析其句法结构,三个长句间并无连接词,零乱而松散,符合汉语表达的习惯,因此三个译本均使用了大量连接词(如and, before, if, whether, or, immediately等)和关系代词(如that, which等)使结构更具严谨性和逻辑性。仔细推敲三个译本可以发现,刘先生和张先生均采用了合译的技巧,化繁为简,但冗长的定语从句使得译本改变了原文的语言风格,过于正式和书面化,不符合父亲此番借物喻人、寓教于乐的本意,脱离了译文在意义上与原文的对等。杨戴夫妇在此段落的处理上,将原文三个长句译成四个小句,从句法上来看相对另两个译本更口语化,通俗易懂,这恰在语旨上与原文相契合,同时增强了英文读者对译文的接受度和理解度,算得上是对功能对等理论的得当应用。
(三)篇章对等
篇章对等也称语篇对等,是词汇对等的一个具体加强。语篇从属于语言使用单位,因此对语篇的分析既要分析语言本身,也要结合语言是在特定语境中体现的意义和功能。篇章对等包括上下文语境,情景语境,文化语境三个层面。上下文语境指篇章的前后文内容,情景语境指当下情景中具体参与交际的人和事,文化语境指原文创作时的社会文化背景、历史文化传统及作者当时的社会心理等。
例5原文:买种的买种,动土的动土,灌园的灌园。
刘译:And then some went to buy seeds, some began to dig up the ground and others watered it.
张译:And soon we started buying seeds, ploughing the land and watering the plants.
杨、戴译:Some of us bought seeds, some dug up the plot and others watered it.
分析:这句话描写的是孩子们为开辟花生园各自准备的场景,句中重复了两遍的三个动词营造了一种三个动作正在进行的画面感,写出了孩子们热衷于种花生的欢喜心情,翻译时应结合情景语境。刘先生和杨戴夫妇采用了一般过去式,形式结构相似,但指示词some和“V+ed”的搭配表达不出动作正在进行的动态效果,因此不能充分表现当时情景语境下的“韵味”。相比之下,张先生用的“V+ing”结构则更胜一筹,通过罗列三个现在分词,烘托出三个动作正在进行,现场感十足且这一表达更是营造了一种孩子们精神饱满、积极主动种花生之情景的“韵味”。该译本的优势得益于张先生对篇章的深入剖析,准确把握了三个动词在特定语境中的意义和功能,是遵循篇章对等的体现。
例6原文:母亲说:“让它荒芜着怪可惜,既然你们那么爱吃花生,就辟来做花生园罢。”
刘译:“Its a pity to let it lie idle like that,” Mother said. “Since you all enjoy eating peanuts, let us open it up and make it a peanut garden.”
张译:Mother said: “Its a pity to let it lie waste. Since you all like to eat peanuts so very much, why not plant some here?”
杨、戴译:“It would be a pity to let it go wild,” said Mother. “I suggest that since you are all so fond of peanuts you should grow some there.”
分析:这句话是母亲对孩子们所说的话,其后半句“就辟来做花生园罢”,是带有建议口吻的口语体句子。通过分析上下文语境可以看出,原文中作者虽用了祈使句式,但母亲的这番话并非要求或命令孩子们去开辟花生园,而是带有一种建议和循循善诱的语气。刘先生选用了let开头的祈使句,从句式上看与原文相符,但语气稍显平淡,且缺少商量的口气;杨戴夫妇选用的“suggest sb do sth”则显得太过正式;在口吻方面,张先生的“why not do sth”口语色彩浓重,通俗易懂,更符合母亲和蔼可亲、平等待人,对子女宠爱有加的形象,同时也实现了与原文在意义和功能上的对等。
(四)文体对等
文体作为独立成篇的文本体裁,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不同文体作品有着各自独特的语言特征。面对语言风格迥异的作品,译者要熟练运用源语和目的语并同时掌握两种语言的特征,正确处理不同体裁作品的文化差异,才能创造出真实体现源语风格的译作。许多翻译技巧都可以用来解决翻译中的文化差异现象,从而使目的语读者能充分体会源语的文化风格。
例7原文:我们屋后有半亩隙地。
刘译:At the back of our house there was half a mu of unused land.
張译:Behind our house there lay half a mu vacant land.
杨、戴译:Behind our house there was a patch of land.
分析:该句位于文章开篇,虽然短小,却蕴含着耐人寻味的文化信息。“亩”字起源于夏、商两代的井田模型,是中国特有的计量单位,因此无法在英语中找到与之完全对应的译词。在处理这个文化差异上,杨戴夫妇采用归化法,将其译成“a patch of”,类同“a piece of”,意思过于隐晦,可能会对外国读者在此处的理解造成混淆。此处刘先生和张先生的异化译法较为可取,“half a mu”保留了汉语拼音,既体现了中国特有的文化味道,又于无形之中给了外国读者了解中国文化的契机。像《落花生》这类文学体裁的作品,独有的文化是翻译学者在翻译中应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四、结语
本文主要运用了尤金·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从其理论所含括的四个方面对比评析散文《落花生》的三个英译本。从以上译例分析可以看出,这三篇名家译作各有其出彩之处:刘世聪先生较为关注词汇对等和文体对等,译文中大多采用简单词汇,其风格流畅自然让读者易于接受,另一大特点则体现在译文的整体构局上,刘先生对目的语和源语的熟练运用使其能够不局限于原文句子结构的限制,从整体出发,通过概念重组和语序调整,再现不失原文本旨的译本;与之相反,张培基先生更倾向于尊重原文,站在原作者的角度上,将其作品的真实意蕴充分表达在译作中,此外,篇章对等也是其翻译的一个侧重点,译文中对语篇的合理分析和判断是还原原文语境的制胜法宝;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则更为关注句法对等,夫妇二人凭借自身熟练、扎实的翻译基本功,对原文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与理解,灵活处理翻译过程中常出现的英汉词汇、句型及语法差异,很大程度上为目的语读者提供了阅读和理解的便利。上文的译例评析均以功能对等理论为基础,可见,在散文的英汉翻译中充分理解并合理运用该理论会有很大帮助。这就要求译者了解两种语言在词汇层面的不同对等关系,能够选择相应的翻译方法适当调整句法结构,在进行语篇分析时结合语言本身及其在特定的语境中的意义和功能,还要正确处理不同体裁作品的文化差异,这样才能翻译出更好的作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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