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的谋生方式
2019-03-29艾吉
艾吉(哈尼族)
收头发
来收头发的是元阳县沙拉托乡的彝族妇女。有两个三个结伴而来,穿着艳丽的彝族服装,像过节时走亲戚。她们一年来一次,也会来几次,不是同一批人。人们想,为什么一个村子的妇女都不安分干活,净是收头发。我们错了。沙拉托指的是一个乡,大着哩,我们却混淆成一个村子。我们两县毗邻,但村里谁也没有去过沙拉托,有多远的路,弄不清。问她们,沙拉托在哪里?她们朝东边指指。东边是一座大山接一座大山,鬼才知道是哪座大山。
“头发有吗?收头发啰!收头发啰!”初次到来时,大家一听说是收头发的,都蒙了。这世上干什么的都有,却想不到还有收头发的。头发又不可以吃,收来整哪样?肯定是有用处的,不然,不会老远八远地来了。她们会讲哈尼话。“可有头发?”男人的头发本来不长,理理就扫丢了。女人的头发,长是长了,可谁吃错药似的把头发搁起来。村里人通彝语,跟她们开玩笑:“头发有嘛。”“在哪里?”“在头上,要不要?”“现在就要。”她们笑嘻嘻地拿出剪子,装出要剪的样子。
收头发的肯定把心思用在收头发上。村人的心思用在卖头发上的,只是少数妇女。这几个彝族妇女,的确给大家带来的是节日的欢乐。男人们故意找出人群中的某个,问人家可不可以嫁给这个汉子。这个汉子是有老婆的,他也配合演戏,“看得上我,现在就去我家,杀鸡杀猪,我们两个热热闹闹办事。”“阿弟,你还没有我的娃娃大呢。”真正打光棍的,看这几个妇女个把好,有姿色,难免白日做梦,心痒痒的,眼睛不会动了,口水拉得老长。大家把他推出去,跟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碰手,他吓得跑进草棵里。那妇女便喊:“老倌,老倌,你不跟我回家吗!”跟当时很少出过远门的村人相比,她们是些江湖老手了。什么样的人、事不曾见过呢?一点男女间的玩笑,反而消去了她们旅途上的劳顿。
她们的背箩里,头发是收了些,不多,轻飘飘的,会值多少钱?好在,一个社会闭塞的年代,穷人们并不以钱认人,只要她们走进家里,就会给她们吃饭、住宿,不收一分钱。
她们在我们村,也收得了些头发。有些妇女,梳下来的头发,剪下来的辫子,不跟垃圾倒出去,藏在旮旯里,说是头发倒出去会伤身。见其他地方也有卖头发的,要是卖出去会伤身,就不会有人卖了。想想藏在家里也脏,它们已死去,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了,不如翻出来卖掉,换钱给娃娃买糖吃。她们来的次数多了,妇女们会主动把头发积攒起来,一分钱也是钱。
在当地,沙拉托彝族女人,成了收头发的专用名称。尽管有的可能是其他地方的女人。有的人家娃娃哭了,一句“沙拉托收头发的女人来了。”会叫娃娃马上闭嘴。这句话不含什么吓唬的内容,娃娃可能是对她们有别于本地的服装、背箩、口音心生恐惧。她们的服装非常漂亮,她们一路带着春天行走。不知有多少男人的美梦跟着她们。
这应该是遗留在记忆边缘的陈年旧事了。我有时回家,殊不知会碰上收头发的,依然是沙拉托的彝族妇女,依然是精致的背箩,依然是艳丽的服装。似乎在表明,这世界依然精彩。
卖 药
卖药的是文山州的苗族妇女。文山的意思,村民更是糊涂了。听说很远,是红河州之外的另一个州。但大家虽是红河州人,本州有多大,同样摸不着头脑。用自己村子来比,只能说文山有天大了。我第一次听说文山,第一次看见苗族,第一次认识三七,全托她们的福。
她们也是用背箩背药,大包小包,根根草草,花花叶叶,还有细面,有的药,在我们当地也有。她们自己说嘀里嘟噜的苗话,跟我们说一种叽里呱啦的汉语,近似我们熟悉的河坝傣族的声音。细听,虽不是全听得懂,村里会说汉语的人还是交流得上的。她们的服装镶满花边,个子小小的,像站立的冬瓜。人员通常是两个,可能是师傅和徒弟。听说,文山那边的苗医医术厉害,人们对她们自然多了几分敬意。她们不是明码标价,买什么卖什么。她们是看病配药。村里免不了老老少少的病人,在那棵遮天蔽日的万年青树下,像前来开会,陆续有人集中。人家医生在那里铺开大红布准备摆摊,村里擅长吹牛的喇叭,开始广播:有病的快点出来,这些医生是从天上下来的,你们见过她们吗?吃了她们的药,病就会从身上摘果子一样摘掉。这宣传狗屁不通,但效果是明显的。病人病歪歪的来,不是病人的装成病人来。
草药摆开后,整个村子都是一股浓烈的清香。仅仅闻着,对人的身体可能都有好处。
主要看病的医生是那位年纪大些的妇女。坐在跟小个子般配的凳子上,镇静下来后,让患者伸出手,号脉搏。这位奶奶或者大妈,眼睛半闭着,进入梦幻状态。看她的神态,一定是患者的血管有几股,心脏有多大,都摸清楚了。然后叫人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观察色彩、颗粒、口水等等。但要回一阵神,不急于说病情。这短短的时间,病人紧张得身子发抖,脸上冒汗,没病还好,万一说出什么怪病,可怎么得了。苗医对有的说气虚啦,对有的说湿气重啦,对有的说肝火旺啦,每个人的身上可以说出不同的病因。人们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不知自己得的究竟是哪样怪病。对每个人开出的药亦不同。吃法不外乎熬炖。管他得的是哪样病,按苗医的吩咐喝进吃进肚子再说。既然信过鬼神没把病治好,信苗医瞧瞧。钱收得少,超过一块都是大钱了。人们掏钱时还是心疼,但总比病疼要好。
有些不会生育的家庭,估计是想苗医有回天之术,想打听一下是否有这方面的药,但又不便在公开场合吐露隐私。男方悄悄把人叫到一边,贴着耳邊嘀咕。或许她们无能为力吧,小声小气地解释。
有的手闲东西痒,问人家是否有不会死的药。苗医说,我不会头朝下走路,我会头朝下走路了,就可以给你吃不会死的药了。
我的大妈,多年的老病号,要死要活的。好的死去了,她却活着。苗医来了,她无一例外是求医的积极分子。她的病,是顽固不化的头晕,白天也可以晕出多少星星。自然是要号出一大串病因,再跟上一大堆药。大妈吃药比吃饭多,她还没有失去“可能会被哪副药吃好”的希望。苗医的药重复吃,不见起色,她感叹,世上为什么没有适合她的药?
有一次,我大病刚好不久,家里跟苗医买几个三七,炖肉吃。苦凉苦凉的味,至今在我的舌头上还能感觉出。
我们这些孩子,把苗医把脉时说的某句话,听成“鸡骨鸡蛋,鸭骨鸭蛋。”有好几天,口口声声都把它挂在嘴边,像念咒语,见着人念,见着树念,见着石念。念到几乎到了中邪的地步。
病好了的,夸苗医医术高明。病不好的,说是钱被骗了。
苗医在我们村没有住过。接近傍晚,她们收摊后,一阵风似的,飘去其他地方。
苗医来过几拨,都是妇女,人不同。由于身材、面目特点明显,其他族的想冒充,也冒充不了。
曾经有段时间,我对医学产生浓厚的兴趣,也许跟自幼见到苗医不无关系。
炸苞谷
炸苞谷的师傅是外乡的成年男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都是一个人来,会选在冬天。这时,人们减少了劳作,懒洋洋地放松疲惫的身心。炸机是土制的,工艺粗糙,一头安时间表,其实看不出几分几秒,凭经验掌握吧。一头有手摇柄,像烤一头动物,有节奏地慢悠悠地翻来翻去的摇晃。中间是圆圆的大肚子,用来装苞谷,一次可以装好几斤。初来乍到时,炸苞谷的人在人集中的地方,用哈尼话喊上几声:炸苞谷啰!他不是哈尼族就是彝族。不喊,大家也知道这家伙的目的。要是某家热情的主人,把师傅领到自家,炸苞谷的地点就选在宽敞的院子。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会来干扰的畜禽撵走。这里就成了一个比节日更有魅力的地方。
平常,特别是冷天,比猫馋的我们这些山娃,总爱把干苞谷籽剥下来后,埋在滚烫的灶窝灰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用细柴扒开,飘出一股带煳味的香味。多数只是烧熟,个别的会炸开,趁不注意,“啵”一声,爆炸出一团浓灰。管它沾不沾灰,我们直往嘴里塞。卫生不卫生,也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一个人嗑得满屋咯咯响,一群人就更嗑得满村闹鼠害。但越嗑越馋,屙出来的都是消化不了的黑黑的苞谷,那胃就像镶了一层石头。
自然,来玩炸苞谷游戏的都是孩子们。其他没有,家家有的是苞谷,你一小盆,我一小碗,手里捏着跟父母磨破嘴巴得来的几角钱。大家像看打仗的电影,激动得跳的跳,叫的叫,甚至有的男孩以骂脏话、动拳头来表达心中的火焰。师傅受了感染,笑着,娃娃,娃娃,好玩吗?我们齐声喊,好玩!有的把偷来的一句汉语用上,狗日的,好玩。排好队,炸苞谷的战斗便拉开了序幕。苞谷倒进了炸机,师傅按程序开始操作。这个破东西,会叫苞谷开花,神了,神了。我们的眼睛、心里的所有好奇,全都贴在炸机上。这一时刻真长啊,怎么还不响。谁都不说话,静得相互听得清各人咚咚的心跳。突然,师傅喊出“可以了!”接着,他在哪个零件上拉了一下,啵,一声院子抖动的爆炸,苞谷在铺好的席子上炸成了一堆白花。大家扑向苞谷花,能抓一把是一把,直往嘴里塞,堵得喘不过气。大家都有机会炸自己的苞谷,却图的是共同争抢的那份欢乐。这就忙坏了主人,一身扑在席子上,边用上狗屎臭的话,边挥手蹬脚,拼命护苞谷花。直到轮着另一个上场。同样的戏又重演。有些实力弱的,苞谷花几乎被抢光,这人只好哭着回家拿苞谷。但对女孩子,男孩子们是不会乱抢的。都想装成汉子,讨得人家的欢心。
那几天,凡走过大街小巷的娃娃,衣袋里装满苞谷花,牙齿吃白,肚子吃鼓。吃完了,但人家炸苞谷的早已走了。什么时候还会来呢?等着。等了几年,炸苞谷的还是没有来。这批人长大了,慢慢忘记了曾经有过炸苞谷这回事。再后来的娃娃,想吃哪样,去街子上买,很方便。
我到城里工作后,认识一位我们一个县的老乡大哥。当年,他四处奔波,什么能喂饱肚子的活计都干过,包括炸苞谷。我问他,来过我们那边吗?他的家乡离那边远,他的足迹还没能到达。
另一个时代开始了,用不著再炸苞谷。
我已经记不得炸苞谷的师傅的模样了。唯独忘不了的是,那张嘴巴很能讲,除了激发我们多来炸苞谷花的兴趣,他讲的都是外面神乎其神的事。村里最厉害的嘴巴,在他面前,半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从那时,我没有吃过苞谷花了。
照 相
我见过父亲和伯父合照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20世纪60年代初,以土基墙壁为背景,外来的照相师傅照的。兄弟俩都戴帽子,我父亲的上衣袋还插一支水笔。有老人记得,外来照相师傅进入我们村里是50年代中期,刚见相机时,人们还有几分担忧,怕魂被摄走。我记事起,大凡逢年过节,常可见一男或一女,背着相机在当地的村寨轮流转悠,为节日增添一道耀眼的风景。那身上背的东西,很是神秘,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首先是背得起这东西的,不消说,不是一般的人,有钱,这是肯定的。在当时一片穷,以穷为荣的政治气候中,穷鬼们狗屁不通地理解,有钱人不是坏人吗?暗地里却对人家羡慕不已,谁不想过好日子!另外,人家的那副走路、说话的神气,连一向高嗓门的狗都知趣地在一边沉默。见惯了照相后,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更不会以为相机把灵魂抓走。不过,初次照相的人,尽管他们是成年人,明白别人照相并不伤害身心,却难免有些紧张,害羞,莫名其妙地担忧。在相机面前,神情要被师傅摆正多少回才恢复个人的本来面目。
有的老人,在排除了照相会不会折寿的顾虑后,穿上一身庄重的黑衣服,满脸的沧桑记录进了这么简单的一张纸上,在后人眼里就留下来一部厚重的苦难历史。最热衷于照相的,是姑娘小伙子们。岁月是不饶人的,他们要把美好的青春永远留下来,在老时看看年轻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能够有一声声意味深长的感叹。他们在平时攒点钱,钱比用在青春的记忆上还有更大的价值吗?他们有单独照的,合照的,无一例外,那表情根本用不着师傅指指点点,他们早就在私下排练好了。衣服呢,平时舍不得穿,在关键时刻用来作“本钱”的那套穿上,有的实在穷,没有一套拿得出手的,跟别人借,临时穿一下,却美了一生。人看衣裳马看鞍嘛!所以,姑娘小伙子的照片上,没有一张不是灿烂的。即使一个人并不漂亮,照出来却可爱十倍百倍。情侣间不好意思在村里合影,只能跑到别处去照。娃娃们的任务是凑热闹,谁照相了,团团的围成一圈,傻乎乎地笑,痴迷得拖一长串鼻涕。我们多想照一张啊,可谁家的娃娃,能有这福气,只能在梦里,照上一张又一张。
到了1980年,16岁的我,成了小学教师。那年哈尼族大节十月新年,县城里的照相师傅来了,在我们村里小学校球场,穿上节日盛装的许多人都在照相。这时的生活条件改善多了,我们兄妹四人照了一张合影,最小的弟弟才两岁,没能留下他的光辉形象,长大后他可是我们中最帅的汉子。我一直把这张照片保存得好好的。照片上的我,看得出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手表露在衣服袖子外面,手表是父母买给我,作为参加工作的纪念。弟妹们眉清目秀,一副快活的童真。有时翻出这张照片,我的眼睛就会发潮。岁月会过得这么快,我们都是吃过多少苦的中年人了!
当时照相是用胶卷,师傅不可能轻易浪费一张。照相师傅只有按要求,达到了标准,才会按下快门。照片有通过邮政寄的,有托人带的。他们很讲信用。但是,也出现过某人咔嚓咔嚓按了大半天,钱也收了,饭也吃了,人走后,照片却打了水漂。人们无奈,只好骂几句完事。
我印象最深的照相师傅是红河县城来的一位大妈。她的丈夫是县城迤萨东门照相馆有名的师傅。大妈为人随和,总是笑眯眯的。她照得好,照的相没有一张漏掉过。现在可能她已不在人世了吧?
照相技术飞快普及。现在,除了特殊需要的照片,谁也不需要出钱让别人照相。白照人家也不愿意。我回家时带相机,只是照照那些感动着我的风土人情。
烤甘蔗酒
生产队在热区河谷有两大片甘蔗地。甘蔗生长期间,由上年纪、干不了重活的男人看护。甘蔗成熟期,抽出一部分壮劳力住在地里,砍甘蔗,抬甘蔗,榨红糖。甘蔗渣是现成的烤酒原料,在当时缺粮食烤酒,又无处可以买酒的情况下,对于多数成年男子都喜欢整酒的村子,这无疑是一笔不可小看的财富。村里没有技术过硬的烤酒师,便从离三个多小时路程的甲寅乡甲寅村,请来一个叫郭机才的师傅。那是哈尼族最大的一个村子。郭师傅50多岁,烤酒方面声名远扬。他戴一顶灰色咔叽帽,穿一件哈尼族对襟的土布黑衣服,为人厚道,嘴巴一直說个不停,跟他在一起干活不累,总有说不完的故事。
甘蔗渣用铡刀切碎后,拌上酒药,埋在几个大坑里。到发酵期满,可以倒进几个特制的大甑子里,柴火熊熊,开始烤酒。郭师傅对自己的手艺把握十足,他确实没有出过差错,每甑酒都是上品。烤酒的日子,是一个庄严又欢快日子。在别处干活的男人,只能在幻想中过干瘾。在甘蔗地的男人,则是名副其实的神仙了。一点火,开始烤酒,愁眉苦脸的人,如发大财,脸色鲜艳起来。随着酒味一分一秒地从甑子的蒸汽丝丝缕缕飘出,人们的精神像气温渐渐升高。哼的哼,舔嘴巴的舔嘴巴,眼睛放光,用各人的特殊“症状”等待出酒的时刻到来。
酒终于烫呼呼地奔流而出。人们哦嗬哦嗬,把出酒口围得死死的。刚出的酒度数高,只能待冷却后兑冷开水喝。有人馋昏了,等不得冷却,端起土碗吱吱吱灌下去,脖子冒烟。大家可以喝时,炒碗黄豆,抓碗酸菜,酒有的是,想喝多少都行。酒量好的,顶多是脸红脖子粗,说话颠三倒四;酒量弱的,尽管贪,“人不醉酒,酒醉人”,有吐出胆汁的,有跟石头打架的,有号啕大哭的,出尽各种丑相。郭师傅会喝酒,但他很有节制,一小口一小口地品,为自己高明的手艺,不动声色地得意。看着一个个比公牛壮的汉子被搞翻,他在一边冷静地说,酒是水,但比水厉害,长尖牙齿,会咬伤人呢!
后来,甘蔗增加,烤酒量增大,郭师傅从阿扎河乡喊来一个叫李永周的眉清目秀但很结实的小伙子,做他的帮手。有次放暑假,我和另一个小伙伴住在甘蔗地放牛。我记得李永周方正脸,理平头,很能说话,跟人争论不占上方就不让步。他很勤快,除了当烤酒的助手,什么活计都干。有晚点火把去田里拿泥鳅、黄鳝,我们走在田埂上,他在田里,一把割草刀,每砍下去一次,就抓上来一条黄鳝或泥鳅。有时他用手捉,野物别想逃出他的手掌。那晚装满了一脸盆。
郭师傅和徒弟的报酬是,吃住不用钱,好吃好住招待。以酒的数量提成,他们再以酒卖钱。
集体下放后,不种甘蔗了,烤酒的历史自然结束。
我没有见过郭师傅,如果还活着,该有80多岁了。当年,他烤的酒,我只会筷子蘸着舔几滴。村里那些喝过多少甘蔗酒的老的人说,郭师傅烤的酒,现在一想起,嘴里就发馋。
李永周我见过。那时我20岁,在阿扎河乡政府工作。有次意外碰到他,样子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认出,他愣一会儿后,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我喊他叔叔,他邀我去家里玩,他的村子离乡政府不远。但是,不久我调到了远处,再也没有跟他见面的机会。
责任编辑 陈 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