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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臼里的旧光阴

2019-03-27陈树庆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2019年2期
关键词:盐粒蒜泥蒜瓣

陈树庆

蒜臼是用来制作蒜泥之用,在北方,蒜臼可谓居家必备的生活器具。

对蒜臼的记忆最早是在童年,农村生活困苦,没什么新鲜蔬菜可吃,田野里采摘来的灰灰菜、马齿苋、荠菜、婆婆丁,抖掉泥巴,清洗择干净,在热水里焯一焯,捞起后,用蒜臼砸好的蒜泥拌匀,便成了下饭的美味。或到逢年过节吃饺子时,用大蒜来提味,蒜臼才派上用场。在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蒜臼子。

蒜臼子,在我们老家,俗称“敲蒜窝”,用来制作蒜泥之用,与之配套的是“敲蒜锤”。其实,蒜臼在城市里也可买到,其材质多为陶瓷的,形状像是一个陶罐子,通身布满褐色的陶釉质,外表细腻光泽,颜色黑褐色,内里光滑,呈黄褐色。在我家,蒜臼是用青石制作的,外边青褐色的石质细腻,被啄凿得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里边洗磨得光溜滑润。蒜锤是个一头溜圆的短石杵,经过几十年的敲打,外表依然粗犷,而臼窝变得深大,蒜锤变得溜滑粗短。平常在厨房偏僻的一角,安安静静地呆着,笨重,丑陋。但它一走出来,就叮叮当当地把家的气氛推向高亢。

在我小时候,剥蒜皮,敲蒜泥,成了吃饭时最积极的行动。砸蒜要用力,而且要均匀。蒜臼里放几粒盐粒,用蒜锤把盐粒捣成粉末,剥了皮的蒜瓣一瓣一瓣放进蒜臼里,捣的时候用一只手在蒜臼口护着,蒜瓣在锤下是挺不老实的,一锤下去,蒜瓣亂跳,直到经过几次稳、准有力地捣碎了,才能服帖。不然,飞出来蹦得满地都是。捣蒜是急不得,气不得的活儿,只能平心静气,不轻不重,优优雅雅地慢慢捣。直把蒜瓣捣成烂浆,用调羹勺舀几滴芝麻香油到蒜臼里,搅拌均匀。捣好的蒜泥在蒜臼里端上餐桌,闻起来香溢鲜沁,成为餐桌上的美味,叫人食欲大开。在我家里,蒜臼子没有清闲过,搋个辣椒子,夏季入伏吃凉面,捣好的蒜泥拌在用凉水过凉的面条上,为餐桌增添不少美味。

在城市购买了房子,搬进新家后,母亲把老家的青石蒜臼子拿过来。母亲说,“砸蒜砸蒜,过日子不能没有它,敲敲打打,什么病啊灾的都给吓跑了。”其实,在我工作的城市里也可以买到蒜臼,但其材质,多为陶瓷或木制的,总难以让我满意。许是受了儿时的诱导,我总觉得,最完美的蒜臼莫过于用青石做的,只有石制的蒜臼子敲出的蒜泥配上数种小菜才会吃出那种清新的、浓浓的、醇正的香味儿。这个沧桑丑陋的蒜臼,跟随了父母几十年的小物件,在一次次的碰撞中,蒜锤与蒜臼渐渐磨平了棱角,变得圆滑。父母曾经多少次把辛苦和喜悦,放进蒜臼里,在蒜臼抑扬顿挫的敲打声中,不紧不慢,有了苦辣酸甜,忧喜悲欢,五味人生。

蒜臼记录着逝去的岁月,放进甜蜜,放进磨难,放进梦想,也放进夙愿,清脆铿锵,把人生敲打得馥郁、圆润。生活中有了蒜臼,就有了蒜锤,蒜臼和蒜锤,谁也少不了,蒜臼和蒜锤一碰撞,过日子的酸甜苦辣才愈加浓烈,有了蒜臼和蒜锤的碰撞,蒜臼里的东西才越有味。也许有一天,蒜臼破裂,或者,蒜锤丢失,敲打声戛然而止。然而,残存的另一方也难以苟延,它们的使命至此终结。

(张晓玛摘自《新青年》2018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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