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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海西州民族博物馆收藏彩绘木棺板画的几点认识

2019-03-25石晶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9年3期
关键词:吐蕃

石晶

摘 要:以彩绘木棺作为葬具在青海海西地区具有悠久的历史,即使在彩绘木棺这一装饰传统已在中原汉文化区域逐步衰落并为墓葬壁画所取代的隋唐时期,彩绘木棺仍在这一地区被广泛使用。海西州民族博物馆收藏的这两块彩绘木棺侧板,从人物装束形象到整体构图方式都与2002年发掘的郭里木彩绘木棺多有相似之处,显现出典型吐蕃文化特征,是我们研究吐蕃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图像史料。

关键词:青海海西;彩绘木棺;吐蕃

2002年,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海西州州府德令哈市以东30千米处的巴音河南岸郭里木乡夏塔图草场山根清理了两座被盗墓者严重破坏的墓葬。墓葬上方存有高约1.5米的封土,两座墓葬均为竖穴土坑形制,长方形单室墓,长4米,宽2.5米,均有长方形斜坡式墓道。其中一座为木椁墓,另一座是竖穴土坑墓,但用柏木棚顶。木椁墓为男女合葬墓,土坑墓为迁葬墓。迁葬墓形制较为特别,是先将零散的骨架装于一小棺内,然后将小棺整个放在大棺中。两座墓葬均见有殉牲习俗,合葬墓在木椁两侧殉有完整的马和骆驼各1匹,迁葬墓在封顶的柏木上放有零散羊骨。关于随葬品,在合葬墓中出土有大量的丝织品,种类有锦、绫、罗、印花绢等,另有木碗、木鸟、木马鞍等。迁葬墓中出土有丝绸残片、木鸟、木马鞍,其中木马鞍上装饰有银质镀金饰片以及兽面、鹿等动物形象。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两座墓中发现的三具较为完整的头大尾小梯形木棺,其中的两具木棺侧板和档头均有彩绘装饰图像。共采集到完整的侧板四块,档板六块,但侧板与档板之间的组合关系因墓葬被破坏已不得而知。关于这批彩绘木棺板画,许新国[1]、罗世平[2]、霍巍[3][4]、仝涛[5]等学者都做了很多有益的研究,主要观点如下:

第一,这批木棺板画属于吐蕃时期,就其所反映的文化特征而言显然应将其归入吐蕃文化。

第二,彩绘木棺板画其源头很有可能来自中世纪北魏鲜卑系统的吐谷浑人,其族属当为吐谷浑人。

第三,从木棺板画的内容和题材看,深受中原地区和中亚、西亚地区的影响。

近年来不断有新的彩绘木棺板画被发现,使我们对于海西地区使用彩绘木棺作为葬具这一特殊葬俗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海西州民族博物馆展厅展出的两块彩绘木杆板画的内容题材和构图方式都与郭里木出土彩绘木棺板画有相似之处,据称这两块彩绘木棺板画采集自该州都兰县,现介绍如下。

1 侧板1

左端窄,右端宽,两块木板拼合而成。画面以左侧矮帮为起首,画面最上层用一窄行画面绘制出连绵起伏的山丘,画面之间点缀花草,作为整个画面的装饰背景。棺板左侧三骑缓缓走来,因画面漫漶,仅中间一骑清晰可辨,马上男子头戴黄色绳圈冠,身穿白色小袖圆领袍衫。这种所谓的绳圈冠是吐蕃男子最为常见的冠式,如莫高窟237窟赞普身后的三个侍从,231窟中端水果盘的侍从和披虎皮云肩的侍从,359窟吐蕃男子与儿童,绢画劳度叉斗圣中的一侍从,都是典型的绳圈冠。郭里木棺板画中,绳圈冠的数量也不少。这种冠帽多用较为柔软的织物在额前脑后缠绕,缠绕数圈后在脑后系结。有的绳圈冠缠绕圈数较多,几乎将头顶完全封闭,郭里木棺板画中的绳圈冠多为此类。有的只是简单缠绕一两圈,将头顶完全露出。

棺板右侧绘制穹庐毡帐,顶部开喇叭形口,门前坐二人。左侧一人绘制者明顯将其比例放大,似是在有意突出其地位。该男子头戴黄色高冠,身穿黑色长袍,脚穿黑色皮靴。右侧一人头戴红色绳圈冠,身穿黄色长袍,袍服显得十分宽大。二人右前方不远处站立一人,服饰与二人相同,唯不戴冠,发式较为特殊,前发十分齐整,遮住前额,后发自然垂于脑后及两耳耳侧,长仅及脖颈。《晋书·四夷·焉耆传》言焉耆之俗为“丈夫剪发,妇人衣襦,著大袴”。又同书《龟兹传》载:龟兹“以田种畜牧为业,男女皆剪发垂项”[6]。《旧唐书》则称其“俗断发齐项”,从今天龟兹石窟中的龟兹供养人图像中我们得知这种“剪发垂项”或“断发齐项”的发式其实就是将短发梳于额前和脑后,并在眼眉以上和脑后颈部剪齐,没有任何装饰,可见这种发式确实曾是西域焉耆、龟兹各国流行的发式,因此我们认为该人物所留发式或即所谓的“剪发垂项”。此外这种短发也广泛流行于中亚粟特地区,是粟特人主要形象特征之一。从隋太原虞弘墓石椁上浮雕的众多粟特人形象看,粟特人不仅喜留短发,且往往会在脑后梳一小髻,与木棺板画中“剪发垂项”的发式极为相像。三人中间地上放置一敞口、束颈容器。

2 侧板2

两块木板拼合而成。画面最上层用一窄行画面绘制出连绵起伏的山丘,画面之间点缀花草,作为整个画面的装饰背景。棺板右侧隐约可见四名男子,均头戴绳圈冠,辫发于后,身穿圆领长袍。上方画三骑组成的马队成“一”字形排列,前导一骑手擎红色“信幡”催马奔驰,长幡飘卷,紧随其后二人骑马飞奔。中间一人冠式较为特殊,短发不结辫,自然垂于脑后及两耳耳侧,身穿黄色长袍,胯下所乘之马辔头、攀胸、鞦带皆清晰可见,且这些马具上均绘有金黄色的圆点表示金属类饰物。紧随其后一人头戴黄色高冠,身穿白色翻领袍服。“信幡”亦称“棨信”,汉代即已出现在官员仪仗中,是官员贵族等“题表官号,以为符信”之物。甘肃居延肩水金关曾出土西汉晚期的信幡,以绛红色丝织品制成,上有篆书“张掖都尉棨信”[7]。在嘉峪关新城5号墓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红色“信幡”出现在前室东壁的出行图中,同样这种红色“信幡”也为后来的北朝所继承。

马队下方两骑一前一后。前一人在马上张弓搭箭,上身尽量扭向后方;后一人在马上俯身张弓搭箭。二人共同射向中间绑缚在木架上的男子,该男子赤身裸体,生殖器外露,双脚脚踝处还隐约可以看见绑缚的绳索。同样的场景还见于都兰县出土彩绘木棺中,有学者认为该场景或可作两种解释。其一可能表现的是杀鬼超荐场面。《隋书·附国》载:“(附国)有死者,无服制,置尸高床之上,……,子孙不哭,带甲舞剑而呼云:‘我父为鬼所取,我欲报冤杀鬼!自余亲戚哭三声而止。”这种“杀鬼”的观念也盛行于吐蕃苯教丧葬中。另一种更为可能的解释是人祭或以猕猴来代替人祭[8]。马上骑射两名男子扭转身躯的幅度,显示出他们在控弦时极力将箭头接近目标,抓住了骑射时刻最为精彩的瞬间。

棺板左侧绘制穹庐毡帐,顶部开喇叭形口。毡帐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在做爱,男子头戴红色绳圈冠,辫发于后。两人身后脱下来摆放整齐的黑色靴子,应属二人中的某一人。这种表现男女合欢的场景在海西出土彩绘木棺板画上经常可以见到,且多位于整个画面的最上层,贴近穹庐毡帐的位置。

3 几点认识

用彩绘图像装饰木棺在中原汉文化区域出现很早,公元前5世纪后期曾侯乙墓出土彩绘棺椁是迄今发现最早的实物,魏晋时期这一装饰传统随着中原士族避乱河西,而被带入河西地区的魏晋墓葬中。与此同时,随着鲜卑南下迁徙,这一装饰传统也为长期使用木棺作为葬具的鲜卑人吸收到本民族丧葬习俗中,并随着鲜卑汉化的不断加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鲜卑贵族墓葬中。近年来以北魏平城地区为中心出土了大量这一时期彩绘木棺。继2002年郭里木乡夏塔图出土彩绘木棺板画,后陆续有类似彩绘木棺板画在以德令哈、都兰为中心的丝绸之路“青海道”沿线不断被发现,引起学界广泛关注,并就这一木棺装饰传统源流及墓主族屬问题展开激烈讨论。诚然,时至今日我们仍无法十分确定丝绸之路“青海道”沿线这种彩绘木棺装饰的传统是来自于西迁后长期驻牧于这一地区的鲜卑系统的吐谷浑部落,还是与来自临近河西地区的影响有关。但随着近年来考古发掘的深入和众多学者的不断研究,至少表明这种源自于中原汉文化区域的木棺装饰传统在传入以德令哈、都兰为中心的丝绸之路“青海道”沿线后被当地民众广泛接受和使用,并不断受到来自周边文化的影响,从而形成的极具地域特色的丧葬文化现象。即使在彩绘木棺这一装饰传统已在中原汉文化区域逐步衰落并为墓葬壁画所取代的隋唐时期,彩绘木棺仍在这一地区被广泛使用。

参考文献

[1]许新国.郭里木吐蕃墓葬木棺板画研究[J].中国藏学,2005(1):56-69.

[2]罗世平.天堂喜宴——青海海西州郭里木吐蕃木棺板画笺证[J].文物,2006(7):68-82.

[3]霍巍.青海出土吐蕃木木棺板画的初步观察与研究[J].西藏研究,2007(2):48-61.

[4]霍巍.吐蕃时代考古新发现及其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

[5]仝涛.木棺装饰传统——中世纪早期鲜卑文化的一个要素[M]//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藏学学刊:第3辑.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

[6](唐)房玄龄.晋书·龟兹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李学勤.谈“张掖都尉棨信”[J].文物,1978(1).

[8]仝涛.青海郭里木吐蕃木棺板画所见丧礼图考释[J].考古,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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