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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诗学下《夜车》对传统侦探小说“元叙事”的解构

2019-03-22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珍妮弗米斯迈克

唐 婕

(兰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随着后现代批评理论的演进,后现代小说试图解构W. C.布斯(Wanye C. Booth)的“可靠的叙事”[1]93(reliable narrative)和法国文艺理论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尔(Jean-Francois Lyotard)的“元叙事”[2]4(metanarrative),企图阐释不同的历史、社会和文化活动,全面、适当地解读世界。传统侦探小说采用“可靠的叙事”或“元叙事”,“形成了一套基本定型的情节建构”,故事时常以神秘可怕的谋杀案为开端,雇佣一位侦探调查事件真相。侦探收集证据,据时间逻辑推敲证据,推理,查出真凶,“最后的结局是‘封闭式’的,正义的一方必定胜利,善与恶是泾渭分明的。”[3]

Joanna Stolarek 称“所有的侦探小说都基于两起谋杀案,第一起由谋杀者所犯,并为第二起埋下伏笔。”[4]Heather Worthington提出“犯罪小说主要围绕犯罪与探罪。”[5]Edward Quinn则认为犯罪小说“基本范式是一起谋杀案。”[6]Karen Seago坚信“犯罪小说致力于探究犯罪的动机与手段,这与人物、心理、日常生活密不可分。”[7]“传统侦探小说解决的是如何解释世界的问题。”[3]

然而,二战毁灭性地改变了人类对生活、意义、现实、世界和文学的态度,历史、社会、文化开始怀疑“可靠的叙事”或“元叙事”的权威性,投向“不可信的叙事”[1]160-161和“小叙事”[2]213、“对元叙事的怀疑”[2]4,反对意义的唯一性,拥抱后现代诗学的多音齐鸣、开放性、自我矛盾性、非关联性等。颠覆与反叛传统侦探小说陈规俗套的“玄学侦探小说”(metaphysical detective fiction)抑或“反侦探小说”[3](antidetective fiction)“一是摈弃一元的、非此即彼的线性思维,描写小说中的虚构世界和现实生活中的历史‘真实’之间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对抗;二是动摇小说中的虚构世界,使之变得朦朦胧胧,像镜中月、雾中花一般不可捉摸。”[3]反侦探小说关注生而非死的问题。

一、《夜车》沿袭传统侦探小说的“元叙事”

如传统侦探小说,《夜车》以警察局局长汤姆的女儿珍妮弗·罗克韦尔的自杀开篇,汤姆坚信女儿自杀理由不充分,女警探迈克·胡里罕负责调查死因。

珍妮弗是“天文学家”[8]10。迈克认为她“完美到令人不知所措的地步。”[8]10但珍妮弗却把手枪塞进嘴里自杀了。汤姆请求迈克侦察女儿死亡一案,因为她是“‘优秀审讯员’,文书工作做得棒极了。”[8]6汤姆犹信“这件事有点蹊跷”[8]20,“你看过比珍妮弗快乐的人吗?你听说过比珍妮弗幸福的人吗?谁的生活比她平静稳定?她是如此阳光灿烂。”他“打算揪出一个凶手”。[8]38汤姆最初给迈克“一个数据夹,袋上写着:珍妮弗·罗克韦尔,编号H97143,”“找一点能让我相信的理由回来。”[8]24在接下来的调查过程中,汤姆不断提供各类文件,如“验尸解剖记录”[8]25、“法医的化验报告”[8]52、“解剖报告”[8]72等;笃定凶手是珍妮弗男友特雷弗·福克纳,“他(特雷弗)心中一定存有邪恶的念头,”[8]51“费尽心思想挖出特雷弗先前的不良行为,”[8]44以期尽可能快地查出女儿死亡的真相。马丁·艾米斯笔下的汤姆戏仿了传统侦探小说中的人物,一心寻求真相,坚信“事实是不容置换的。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这样”[8]17,期望一个满意的结局:所有真相都会被揭露,以维护社会秩序和安定。

在答应汤姆的请求后,如传统侦探,迈克开始调查珍妮弗的死因,“需要一切能作为确切依据的东西,在心中重构这个事件发生的经过。”[8]28珍妮弗死亡当天3月4日:迈克照例勘察现场,画现场素描,“这是一个‘不,有问题’自杀案件。”[8]116日:从汤姆处获得一系列与珍妮弗相关的报告文件、录像带。7日:回顾案件,到解剖室等待解剖结果。9日:和另一位警察西尔维亚一起,“打给所有认识珍妮弗和特雷弗这对情侣的人,请教他们的看法。”[8]3610日:到珍妮弗的居住区查访街坊邻居。11日:见珍妮弗的房东罗菲太太,询问枪声、珍妮弗的心情、珍妮弗和特雷弗当晚是否发生过争执、特雷弗离开的时间等。13日:审讯特雷弗,包括两人相处情况、未来计划、特雷弗4日的具体行程、珍妮弗当天的心情等。14日:收到汤姆亲自整理建档的解剖记录。还拜访珍妮弗的家庭医生海·塔金霍思,询问珍妮弗的过往病史以及珍妮弗服用锂盐的情况;检查珍妮弗的所有个人物件:信件、账单、记事本、通讯记录等;调查与珍妮弗有交往的阿诺·戴比,了解两人的相处情况;拜访珍妮弗的大学室友菲利达;走访珍妮弗的工作地点,询问其系主任珍妮弗的工作内容、4日的具体行程、最近的心态等。迈克孜孜不倦地记录了所有的证据,希冀通过时间线重构整个案件,找出真凶,谋求一种圆满结束的感觉。

在第一部“反冲”中,马丁·艾米斯戏仿传统侦探小说的程式,明确标出警探迈克破案的时间线,试图向读者展示传统侦探小说的解码过程,这种“元叙事”希望获得意义的合法性,解答“‘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以及‘这是谁干的’”[3],一旦找到答案,故事圆满结束,善与恶泾渭分明,维护了社会秩序和道德。

二、《夜车》解构传统侦探小说的“元叙事”

随着《夜车》情节的推进,因缺乏证据和迈克情感的变化,破案失败。马丁·艾米斯挑战了传统侦探小说的“元叙事”,反对其终极意义,而基于后现代诗学下的不确定性、怀疑、碎片化等,“从本体论的角度出发,含蓄地质询虚构的小说世界以及其中人物的存在方式。”[3]

《夜车》体现了利奥塔尔的“对元叙事的怀疑”:“叙述功能失去了自己的功能装置,我们构成的语言组合也并不一定具有可交流的性质。”[2]4-5二战后,人类逐渐意识到事物并未如他们预期的一样发展前进,世界陷入了混沌,生活失去了意义。利奥塔尔认识到知识生产体制是短暂的和局限的,因此“大叙事(grand narrative)失去了可信性。”[2]135随着意义呈多样性、开放性,Joanna Stolarek认为二战后,“传统侦探小说创作模式无法满足新兴阅读群体的期望,因而需加入新的元素,比如犯罪的动机、罪犯或侦探或受害者的身份,以迎合新生读者的品味。”[4]28作为战后“产物”,《夜车》选择了“对元叙事的怀疑”,一步步解构传统侦探小说中的“元叙事”,迎合读者的阅读需求。

身为现任警察局局长,汤姆在得知女儿死讯后的一些行为实属费解。迈克3月6日去见汤姆,看见的“是一种不常出现在那些极度悲伤者身上的情绪:惊慌,一种原始、弱智的惊慌。”[8]19汤姆起始便一口咬定是特雷弗干的,甚至迈克都疑惑,“这种看法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确定。的确,有时候一桩明显的自杀案,在经过侦查后,会转成蓄意谋杀。只是,这种侦察所需时间大概不到两秒。”[8]21为了证实自己的猜疑,汤姆费尽心思,试图找出特雷弗以往的不良行为,但在迈克眼里,对这些行为的指控有的是微不足道,不足以成为破案的实质性证据。迈克告诉汤姆或许珍妮弗内心存有他人不知的伤痛,汤姆“声音噎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8]23汤姆一直坚信这案子符合他杀,却一直未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更费解的是,汤姆隐瞒珍妮弗服用锂盐,隐藏药物报告。汤姆的行为与他一定要个明确、合乎道理的答案的诉求背道而驰,同时也增加了读者的疑惑和迈克探案的难度,造成案件陷入更混乱的状态。

对于迈克,她在小说开篇就埋下了伏笔,“现在我要讲的,是我所遇过的最糟的一件案子,”[8]3“我已经把一个打得很死的结,松成一推乱七八糟的线头”,“以下的数据和文件记录,是在过去的四星期中,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的;”直接承认“我自己也是这个即将开展的故事的一部分,”[8]7-8这些陈述与传统侦探小说大相径庭。因传统探案手段失败,迈克放弃时间线,开始心理解剖;列了一个“内容朦胧如雨雾”的“压力来源和诱发因素”的清单:“1、重要的他者?特雷弗。他没见的东西?2、经济状况?3、工作?4、身体健康?5、心理健康?错乱性质:a)心理方面?b)思想的/官能的?c)抽象的?6、深藏的秘密?创伤?童年阴影?7、其他重要的人?”[8]93-4在审讯特雷弗并多次与他见面后,划掉了第一点;珍妮弗葬礼后,在第四点上打了叉;仔细查阅珍妮弗的个人物件后,勾掉了第二、六点;走访珍妮弗工作地点、见了阿诺·戴比和菲利达后,划掉了剩下的几点,最后“什么都不剩了”[8]162,“又都回到了原点”[8]173。虽然迈克尝试“变换所有已知条件”[8]135,却千疮百孔。迈克以失败告终,不得不承认“线索全都断了头”[8]180,“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平白无故,就这么香消玉殒了。”[8]75

在探案过程中,迈克自身情感的投入使整个案件更加扑朔迷离。名字和身材多次被错认为男人、能力受到质疑、电视等媒体对职业警察的大规模虚构化,不断加剧迈克对自身身份的焦虑;在得知汤姆曾强暴过珍妮弗后,迈克不时回想起自己童年时类似的遭遇;迈克对特雷弗感情的变化,审讯完特雷弗,“嫌犯和侦讯者的双手紧握,两个人留下了泪水。”[8]72再见特雷弗,从不费心打扮的迈克竟花了一个多小时打扮;特雷弗协助迈克穿夹克,“他触碰到我,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领椎,让我的心神为之一荡。”[8]150小说的焦点成了生者迈克,而非死者珍妮弗。

在第二、三部“自杀重罪”、“视相”中,迈克未能据时间线破解这起疑案,马丁·艾米斯也未遵照传统侦探小说的程式,打破时间线,碎片化地将探案过程嵌入迈克故事的故事中,解构了传统侦探小说犯罪—探罪—罚罪的模式。迈克的失败模糊了善与恶的界限,解构了意义的终极性,《夜车》的结构是松散、混乱的,神秘事件不了了之。

三、结语

作为后现代主义的理想媒介,反侦探小说尽管采用传统侦探小说中“侦探调查罪案的基本程序,却颠覆了其中的许多或全部规范,如逻辑演绎、侦探的英雄角色、神秘事件的圆满解决,而致力于探究与神秘事件无关的各种问题,不但不提供令读者‘满意’的谜底,反倒将他带入一片无涯的混沌。”[9]马丁·艾米斯通过描写迈克失败的破案经历,反对追寻终极意义、理性的“元叙事”;借助“小叙事”,如对死因的不同解读、隐藏证据、秘密、盲点等,艾米斯有意隐瞒珍妮弗的死亡真相,而非解决它,戏仿、游戏传统侦探小说的模式使读者的阅读期待受损。通过代表黑暗和未知的夜车,艾米斯试图证明后现代诗学下反侦探小说或许是传统侦探小说的一种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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