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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资撤离会降低企业绩效吗?

2019-03-21林建勇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生产率外资变量

杨 超 林建勇

(1.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北京 100029; 2.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经济学院,北京 100024)

一、引言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外商直接投资在我国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提高企业绩效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随着我国国内产业结构的不断调整、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国际经贸大环境的改变,外资撤离的情况时有发生①。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发布的《中国工业发展报告2014》指出,中国工资水平在过去10余年间大幅增长,制造业平均工资已大幅超过多数东南亚和南亚国家。劳动力成本上升促使部分在华运营的跨国公司将产业链向越南、印度等国家转移,特别是金融危机以后,一些知名外资企业,如飞利浦灯饰有限公司、深圳艾迪斯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三星主要供应商)撤出在中国的投资。除此之外,国际经贸关系的不确定性,尤其是中美贸易纠纷的不断上演,也会影响中国在跨国公司全球产业布局中的地位。在此背景下,全面深入分析外资撤离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我国一些地区的经济发展对外资的依赖程度较高,外资撤离对经济的负面影响不容忽视。比如在我国的东南沿海地区,外资企业的基数大、产业集聚较为普遍,企业停产或外资撤离关系到本地经济发展和就业稳定。外资撤离还可能沿着产业链影响到上下游企业,其负面影响有进一步放大的可能性。就微观企业而言,外资撤离一方面意味着企业不再享有跨国母公司主导的全球销售和生产网络,进而会对出口造成冲击;另一方面,外资撤离还可能伴随着技术、专利等无形资产的撤离,不利于在华外资累积效应的形成。鉴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从微观层面关注外资撤离如何影响企业经营绩效。利用微观数据对这类问题进行研究,有助于厘清资本流动和企业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有助于变量之间因果关系的建立及其影响机制的识别,对于完善外资政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已有文献主要集中于研究东道国企业接受跨国公司资本对分支企业生产率的影响,而鲜有研究关注外资撤离如何影响企业经营绩效。有文献就跨国公司并购如何影响目标企业经营绩效进行了研究。Arnold 和Javorcik(2009)、Liu等(2017)、Conyon等(2012)、Girma和Görg (2007)发现当跨国公司收购当地企业的部分或全部股权时,被收购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等绩效均显著改善[1][2][3][4]。在Arnold 和Javorcik(2009)的研究中,印度尼西亚企业被外资并购后,生产率在三年后比对照组企业高出13.5%[1]。然而,跨国并购并不总是带来正面的技术溢出,Harris等(2003)和Benfratello等(2006)分别使用英国和意大利的企业数据进行研究,发现跨国公司在并购对象的选择上倾向于生产率更高的当地企业,但外资参与并没有在整体上提高企业的绩效,这类文献认为外国并购方的技术水平是影响目标企业后续绩效的重要因素,如果双方的技术水平接近,则接受资本的企业可能不会有显著的生产率提高[5][6]。

跨国公司“总部”与“海外分支”的商业联系是维持分支企业在东道国具有所有权优势的关键,跨国并购发生后,该商业联系得以建立,母公司能够以较低的成本将重要的无形资产跨境转移到分支企业,因此跨国公司被认为是全球技术扩散的重要载体[7]。然而,外资参与对东道国企业的技术水平改变是否具有根本性,以至于当外资撤离后,原企业仍保持较高的生产率水平?Javorcik和Poelhekke(2017)利用印度尼西亚的企业层面数据研究发现,外资撤离使得企业的生产率相比其他股权状态未发生变化的外资企业下降3.8%,且负面影响持续到撤资的第二年和第三年,这说明外资企业的所有权优势依赖外资的股权持有[8]。外资撤离还使得东道国企业无法继续享受跨国母公司提供的商业服务,包括母公司在国际金融市场的融资渠道、跨国生产和销售网络[9][10],这些都可能对东道国企业带来不利影响。Javorcik和Poelhekke(2017)发现外资撤离发生后,企业的出口额急剧下降,这正是市场份额缩小的具体表现[8]。此外,Norback和Persson(2007)、Bertrand等(2012)认为跨国并购双方资产的互补性对企业竞争力的提升具有促进作用[11][12]。然而,外资撤离是否会终止该互补性带来的好处,有待进一步验证。目前国内有关外资撤离的研究较少,苑生龙(2017)仅对国内的外资撤离现象进行了描述性的分析,认为近些年国内出现的部分外资撤离现象不具有长期性,是当前存量调整、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必然过程[13]。

本文的贡献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本文对外资技术溢出的可持续性问题给予了回答。外资进入为东道国企业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方式,企业获得了技术溢出,然而,这些改变的持续性如何,是否具有根本性,现有文献关注较少。本文以外资撤离为视角,可以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第二,Javorcik和Poelhekke(2017)利用印度尼西亚数据对外资撤离如何影响企业经营绩效进行了研究[8],目前尚没有文献利用中国的数据对此进行探讨,本文为外资撤离和企业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来自中国企业层面的经验证据。

文章接下来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对本文使用的数据、变量以及计量模型给予描述和介绍;第三部分讨论本文的实证结果;第四部分总结全文,并讨论本文的相关政策启示。

二、数据、变量与实证策略

(一)数据、变量与外资撤离的标准设定

本文的样本来自国家统计局1998~2007年工业企业数据库②,该数据总共包括100多个财务会计变量,如所属行业信息、工业增加值、全部职工数,企业出口额、实收资本、外国实收资本等信息。在使用该数据库前,本文根据现有文献中处理数据的标准做法做了以下清理:第一是剔除了关键变量(固定资产、总资产、职工人数、企业年产值以及年度销售额)缺失的样本;第二是删除了不符合会计记账原则的样本,如总资产小于流动资产或固定资产的样本,实收资本小于0的样本以及当年折旧大于累计折旧的样本;第三是剔除企业雇佣员工数量低于8人的企业;第四是使用Brandt等(2012)构造的2位数行业平减指数对名义变量进行平减,以剔除物价因素的影响[14]。

在构造本文的样本时,我们基于详细的实收资本信息和登记注册信息,识别外资企业是否在后续年份撤走全部资本。判定标准如下:第一,外资企业从某一年开始,其企业登记注册类型从外资转变成内资;第二,相应的外来资本(外国资本金+中国港澳台资本金)变为0;第三,后续年份中其所有权状态不再发生变化。满足这三条的企业则被判定为外资撤离的企业。依据此方法,本文的样本中约有3000家外资企业受到母公司的撤资,占外资企业总数的比重不到1/10。

图1是外资撤离企业在两位数行业的分布情况,撤资主要发生在轻工业,其中服装、鞋、帽制造业,纺织业和皮革、毛皮制造业中的撤资企业约占撤资企业总数的1/4;其次是通用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和塑料制品业,分别占撤资企业总数的6.9%和6.0%。图1描述的行业分布情况说明,1998~2007年间外资撤离主要发生在对劳动力成本上升更为敏感的行业,这比较符合学者们对外资撤离现象的判断。

图1 外资撤离企业的行业分布

准确度量企业绩效是本研究的关键。本文使用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四个变量多角度衡量企业绩效,其中全要素生产率(TFP)采用Levinsohn和Petrin(2003)提出的半参数法计算得出,这种方法对传统的索洛余值法所引起的反向因果关系和选择性偏误问题加以改进,使用中间产品投入作为不可观测生产率冲击的代理变量[15],是学术界广泛使用的计算TFP的方法。具体地,本文使用工业增加值、雇佣人数、固定资产水平以及中间投入水平,分行业估计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使用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作为绩效变量时,本文均先取自然对数,再作回归分析。

(二)实证策略:CEM配对和双重差分模型

外资撤离行为与企业绩效水平之间的因果关系识别在实证上具有一定的挑战性。由于跨国母公司的撤资行为是一个内生的决策过程,即使我们观测到外资撤离引起企业绩效的恶化,也很难断定变量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此时,普通最小二乘法会给估计结果带来误差。现有文献通常使用匹配结合双重差分方法研究此类问题。该方法的关键是先利用匹配的方法对数据进行预处理,目的是在“未出现外资撤离”的外资企业中找到合适的对照组企业。若配对成功,则对照组的企业具有相似的可能性遭遇资本撤离,但事实上该行为没有发生,构成一个“反事实组”,帮助我们观测外资撤离没有发生时企业的绩效水平。

匹配方法的不足之处在于研究者只能根据可观测的特征对两类企业进行匹配,而跨国公司的资本撤离行为也会受到众多不可观测因素的影响,即使对照组和实验组企业在可观测变量方面具有良好的平衡性(即相似程度很高),不可观测变量的差异也会为后续的OLS估计带来偏误。文献对此的解决方法是,使用双重差分对匹配成功的样本进行回归分析。两种方法的结合可以帮助研究者控制不可观测因素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对配对样本进行双重差分,便可以得到资本撤离对企业绩效的“样本平均处置效应”。下文将介绍利用CEM方法构造配对样本的过程,并对配对样本进行描述。

1.CEM匹配过程与平衡性检验

本文采用CEM(coarsened exact matching)方法对数据进行预处理,该方法被广泛运用于使用调查数据进行因果推断分析的研究③[16]。具体的做法是,就每一个将会发生外资撤离的企业,在“非撤离”外资企业中找到一个与其具有相似特征的企业。在匹配中,本文选择生产率、生产率增长、企业年龄、雇佣规模、销售额和资本劳动比6个变量,这些变量对于企业撤资行为具有高度的预测能力④。本文的匹配遵循以下要求:(1)匹配过程被限定在行业-时间的单元内,这要求对于每一个单元,至少有两个企业来自不同的组别,即至少有一个企业属于资本撤离组,另一个企业属于外资所有权状态不变组⑤。(2)使用外资撤离前一期的企业特征进行匹配。

在匹配中,有2982个外资撤离的企业(构成实验组)找到了具有相似特征的企业(构成对照组)。表1报告了变量的统计描述和平衡性检验结果。结果显示,在未经匹配的原始数据中,外资撤离的企业生产率更低、雇佣规模更小、资本劳动比和销售额更低。匹配完成后,对照组与实验组企业在多个变量维度上实现平衡,没有显著的差异(|t|小于1.65,p值大于0.05)。

表1变量统计描述

2.双重差分模型

跨国公司资本撤离的决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可以观测和不可观测的变量),即使两组企业在可观测变量维度达到高度平衡,不可观测的特征差异仍会存在。在此情形下,利用双重差分模型对配对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可以估计出更加准确的系数。设定的双重差分模型如下:

yit=ai+γPostt+β(Postt×divestmentt)+εit

(1)

式(1)中i表示企业,y为企业绩效,ai是企业固定效应,可以控制模型中不随时间变化的企业特征对估计结果的影响。divestment是二元变量,值为1时表示该企业在实验组,组内企业均经历外资撤离,值为0则为对照组。t为时期,t=-1、0、1、2、3和4,分别表示资本撤离发生前一年、当年、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和第四年。在估计模型(1)时,本文考虑两种情形:第一是以t=0为分割点,将样本期间划分为资本撤离前(t<0)和资本撤离后(t≥0),当t≥0时,Post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第二是分别估计资本撤离在当年、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和第四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比如估计外资撤离在第一年如何影响企业绩效时,我们使用t=-1和t=1两期数据对模型(1)进行估计;估计外资撤离在第二年如何影响企业绩效时,我们使用t=-1和t=2两期数据进行估计,依此类推。

三、回归结果分析

从表1的配对样本平衡性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实验组和对照组企业在第0期前(t<0)取得了较好的平衡性。图2描述了两组企业绩效相对变化趋势。图中横轴表示时期,第0期是资本撤离发生的开始时期,其他时期从左到右分别为资本撤离的前两期、前1期以及资本撤离后的第1期、第2期等。纵轴表示实验组和对照组的绩效之差即Yd=Y实验组-Y对照组,竖线是95%的置信区间。由图 2可以看出,在外资撤离前两期,Yd接近为0,而在外资撤离发生后(t>0),Yd持续下降,实验组企业相对于对照组企业而言具有更低的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初步说明外资撤离后企业的经营绩效恶化。

图2 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与出口额:匹配样本注:图中横轴表示时期,第0期是外资开始撤离的年份,负数表示资本撤离前期;纵轴表示实验组和对照组的企业绩效之差,竖线表示95%的置信区间。

(一)匹配与双重差分实证结果分析

表2报告了模型(1)在只考虑外资撤离前后两期时的回归结果。实证步骤上依次估计外资撤离对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的影响,Post × divestment的系数是本文关注的重点。由表2可以看出,外资撤离显著降低了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就全要素生产率来说,外资撤离后,实验组企业相对于对照组企业而言下降了8.8%;销售额和总产出的降幅相似,比对照组企业降低约15%;而外资撤离对企业出口影响最大,实验组企业相对于对照组企业下降了35.6%。以上结果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

从图2可以发现,实验组和对照组的企业绩效从t=0开始出现明显的分化,这说明在实证方式上,粗略地将样本区间划分为外资撤离前后两期,会掩盖撤资对企业绩效影响的动态变化。本文使用双重差分法继续检验外资撤离在当年、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和第四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表3报告了外资撤离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在不同时期的影响,结果显示资本撤离在总体上降低了企业经营绩效,并且交互项系数的大小呈上升趋势。从系数大小看,在撤资发生当年,实验组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低于对照组企业8%,到第四年,该比例达到17.7%;类似地,实验组企业和对照组企业的销售额之差从撤资发生当年的12.6%扩大至22.8%,外资撤离对总产出和销售额的影响在系数大小上差别不大,并且结果均在1%的统计意义上显著。值得注意的是,外资撤离对出口的负面影响从第三年开始就不显著了,可能的解释是外资撤离的冲击使得企业在短时间内与国际市场联系变弱,但该冲击的影响在第三年开始变得弱化,也就是说企业慢慢恢复与国际市场的联系。本文的结果稳健地表明,外资撤离不仅在当年显著降低了企业的绩效,其负面作用一直持续到后续年份。

表2基准回归

注:所有回归都控制了企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回归时样本区间为t∈[-2,4];括号内为标准误差,*、**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下表同。

表3外资撤离在各个时期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二)稳健性检验

1.外资撤离对企业绩效的动态影响

为了检验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另外一种做法是使用divestment与每一期哑变量形成交互项,以检验外资撤离从期初(资本撤离的前三期)到期末(资本撤离的第四期)每一期的动态影响。该方法的优点在于既可以看到两组企业在外资撤离发生前,企业绩效的差异性(进而可以看到对照组的构建是否有效),又可以看到外资撤离在后续年份对企业绩效的动态效应。预期的结果是:外资撤离前(t<0)的交互项系数在统计意义上不显著,而外资撤离后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负。原因是,经配对的样本,被解释变量在两组间已经没有显著差异,而外资撤离从t=0开始对企业绩效产生负面影响,交互项系数开始出现统计意义的显著性。

表4的第(1)~(4)列分别报告了当被解释变量为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从外资撤离当年起,外资撤离便对企业生产率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并且系数绝对值整体上呈上升趋势。就全要素生产率而言,在外资撤离的开始时期,对照组企业生产率比实验组企业高7.7%,而在第四期,该比例上升至17.3%,其他绩效变量也呈现类似的趋势。外资撤离前期的交互项系数不显著,说明在撤资发生前,实验组和对照组的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均没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这也进一步验证了本文使用匹配方法构建对照组的有效性。

表4外资撤离对企业绩效的动态影响

注:Period(0)表示外资撤离当年,其余为相对撤资当年的年份。

2.外资撤离对其他指标的影响

作为基准回归的稳健性检验,本文继续检验外资撤离如何影响平均工资水平、雇佣规模和资本劳动比。表5的(1)~(3)列依次是将被解释变量换成平均工资、雇佣规模以及资本劳动比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外资撤离后实验组企业的平均工资、雇佣规模和资本劳动比相对于对照组企业分别下降4.2%、11.6%和51.9%,且所有系数均至少在1%的统计意义上显著。

以上结果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外资撤离对企业的影响,各列回归结果背后的经济学意义略有不同。表5第(1)列的结果显示,实验组企业在外资撤离后,平均工资低于对照组企业约4.2%,这说明企业劳工福利水平相对变差。就理论而言,完全竞争假设下的工资水平反映的是企业的边际产出水平,平均工资水平下降是企业绩效降低的重要表现。从表5第(2)列和第(3)列中可以看出,外资撤离后企业的雇佣规模和资本劳动比显著缩小,实验组企业在两个指标上较对照组企业而言分别下降了11.6%和51.9%。这说明外资撤离后,企业在生产要素的使用上做出了较大的调整,而且资本存量的下降幅度超过了劳动要素下降的幅度。这些都是外资撤离导致企业绩效下降的外在表现。

表5外资撤离对其他指标的影响

(三)外资撤离影响企业绩效的机制探讨

本文拟从无形资产规模、研发和培训支出以及财务流行性三个角度检验外资撤离影响企业绩效的机制。

首先,无形资产是跨国公司生产率优势的重要来源,商标、工艺、技术、专利等无形资产被认为是企业竞争力的核心[17],外资撤离如果伴随无形资产规模的下降,则不利于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提升。表6的第(1)列是将模型(1)的被解释变量替换成无形资产占总资产比重的回归结果,该回归系数显示,实验组企业的无形资产占比在外资撤离后降低了0.3%,且在1%的统计意义上显著,说明跨国公司撤离资本的同时,也降低了分支企业的无形资产规模。因此,外资撤离确实影响到企业的技术、专利等核心资产。

其次,外资撤离也可能会降低用于提高企业绩效的前期投资。研发和员工培训一直被认为是提高企业绩效的重要途径[18][19],这类支出的大幅下降将不利于企业竞争力的提升。表6的第(2)~(3)列是将模型(1)中的被解释变量分别替换成研发支出和员工培训支出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实验组企业研发支出和员工培训支出分别降低了10.3%和8.9%,且在1%的统计意义上显著,说明外资撤离降低了企业用于提高绩效的投资。

最后,外资撤离导致目标企业在短期内只能依赖国内金融市场的融资,企业的资金来源可能因此而受限。为了验证这一假设,本文根据Manova 和Yu(2016)的做法,利用流动资产减去流动负债的差在总资产中的比重来衡量企业的财务状况(该指标数值越大,说明财务状况越好)[20]。表6第(4)列的结果显示,外资撤离后,实验组企业的财务流动性明显低于对照组企业的财务流动性水平,说明企业的财务状况与跨国母公司的股权持有高度相关,外资撤离对企业的财务状况具有一定的负面影响。

表6外资撤离影响企业经营绩效的机制

四、结语

本文检验了外资撤离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因果关系,基本结论是外资撤离降低了企业的经营绩效,实验组企业在后续年份相对于对照组企业具有更低的全要素生产率、销售额、总产出和出口额。本文还发现,外资撤离对企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外资撤离伴随着平均工资、雇佣规模以及资本劳动比的显著降低。从影响机制看,本文发现外资撤离通过降低企业无形资产规模、研发支出、员工培训支出以及财务流动性使得企业绩效恶化。

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首先,本文从理论上研究了资本流动和企业绩效之间的因果关系,证实了外资企业相对于内资企业的“所有权优势”依赖于外资的连续股权持有。现有文献通常使用跨国并购数据库来研究接受外资的企业在后续年份是否具有更好的经营绩效,本文以外资撤离为视角,与现有文献构成互为补充的关系,为研究资本流动和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其次,本文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在各国竞相吸引优质外资的时代,跨国公司的投资行为值得东道国政府高度关注。对发展中国家而言,东道国政府在吸引外资时,应注重长期规划,并形成监督和反馈机制,鼓励跨国公司进行长期投资,减少短期资本的套利行为。最后,论文受企业样本信息所限,也有一定的不足之处。本文在定义外资撤离企业时,还有一种可能的情况是,跨国公司将撤离的资本在我国其他地区设立新的工厂,此时数据上面显示的撤资可能只是跨国公司在我国各个地区的布局调整,本文的样本无法判断这种情况,因此,在数据可得的情况下,这是可以改善本研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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