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框架下隐喻的语义识解

陈彩蒂

(厦门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361024)

隐喻(metaphor)是根据两个事物间的某些共同特点，把本来要说的某一事物直接说成另一事物，说话人并不指出其共同点，而要靠人们自己去意会的一种比喻。在Britannic Book of English Usage一书中，隐喻被定义为Metaphor, perhaps the most important figure of speech, point out resemblances but with no acknowledging word. 在Webster Concise Dictionary大词典中，隐喻的定义是Metaphor is “a figure of speech in which a term is transferred from the object it ordinarily designates to one it can designate only by implicit comparison or analogy”. Aristotle在他的 Poetics里是这样给隐喻下定义的Metaphor is the application of an alien name by transference either from genus to species, or from species to genus, or from species to species, or by analogy, that is, proportion.根据以上定义可以看出隐喻的三个特点：一是把本来要说的一事物说成另一事物；二是没有比喻词；三是意思含蓄。

隐喻的构成一般来说有本体(the tenor, 被比喻的事物)和喻体(the vehicle, 用作比喻的事物)两个部分，但是并非所有的隐喻都同时出现本体和喻体。本体和喻体同时出现在一个隐喻中的称为显式；另一种在句中隐去本体，仅出现喻体的称为隐式[1]。

如下文(1)(2)为显式隐喻，(3)(4)为隐式隐喻[2]：

(1) 雕塑是凝固的思想，是立体的音乐，是心灵之花的写照。

(2)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永远不起运的知识酒窖，没准会在最醇浓的时候崩塌。

(3)(在汽车上)被挤者挖苦到：“猪年都过了，还一个劲拱！”对方也不示弱：“敢情是狗年到了，汪汪叫。”

(4) I walked to the place where the bird of prey hung ready over its quarry.

无论理解显式还是隐式的隐喻，都需要了解其背后的国俗文化，束定芳老师在《论隐喻的理解过程及其特点》一文中总结了一些识别隐喻的方法；陈彩蒂得出隐喻翻译和理解的一个简单模型：假设A代表英语隐喻中的喻体，B代表本体；甲代表汉语中的隐喻的喻体，乙代表本体，那么对于这两种语言中隐喻的理解和翻译可以用图1表示：

图1 英汉隐喻的理解和翻译示意图

此图解析如下：

(1)A→B：英语为母语者，听到英语隐喻的理解过程。

甲→ 乙：汉语为母语者，听到汉语隐喻的理解过程。

(2)A↔甲：英汉语言中指称完全等同的隐喻的翻译过程。

(3)A→乙：当英语隐喻与汉语隐喻不一致时，应将英语中的喻体归化为汉语的本体。

甲→B：当汉语隐喻的喻体与英语对应的词指称不一致时，应将汉语隐喻的喻体归化为英语的本体。

理解和翻译英汉隐喻的实际过程要比模型所示复杂得多，本文拟在概念整合理论框架下，运用不同语境的例子对汉语中的隐喻语义的识解做更深入的探讨。

1 “头”词缀化后的隐喻语义识解

如图2所示，汉语里以“头”为后缀的词为数不少，但却不能按照“头”的基本意义来理解，输入空间1里隐喻化和词缀化之后的“头”和输入空间2里具有具体语义的事物相结合，在整合空间里形成具有新语义的词语，如：指头，趾头，拳头，舌头，骨头，芋头，石头，木头，日头，馒头，罐头等，这里“头”具有共有的隐喻化特征即“类似头形或圆形的事物”。

图2 “头”的隐喻语义识解图3 “裸”的隐喻语义识解

2 不“裸”的裸字

裸字一般指“露出”“没有遮盖”的意思，如裸泳、裸检(虚拟裸体搜查)等。“裸”字后来成了一个时髦词汇，取其“只有本身事物，没有装饰、附加物，也不讲条件”的引申意义，比如“裸妆”(指女子不化妆而显露天生容貌)，“裸婚”(指结婚不办婚礼，不请客，不买房，也不搞什么蜜月旅行，只是领个结婚证，可译为naked marriage)，“裸退”(即退休后不担任官方、半官方乃至企业、民间机构或群众组织的任何职务，连顾问等名誉职务也不担任，可译为thoroughly retired and refuse to accept any post or title)，“裸辞”(指一些白领因工作压力太大感到疲乏而辞职，但又没有下一步计划)， 还有如“裸钻”，“裸价”，“裸眼”，“裸机”“裸考”等[3]。“裸”字的隐喻语义构建如图3所示：输入空间1里隐喻化的“裸”字和输入空间2具有实指意义的名词或动词相结合，在整合空间里形成具有新语义的词组，如“裸婚，裸退，裸辞”等。这里“裸”字隐喻化后的语义是“不附带或添加任何其它事物或条件”。

3 成语与歇后语中的隐喻语义识解

汉语的四字成语对外国人是一个难掌握的部分，因为成语的生成性不像普通词语那么强，汉语的歇后语如同英语的俚语，对语言学习者来讲也是难点，主要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这些语言现象的所有心理空间所致。要完全了解这些语言所代表的空间，需要充分了解这些语言所在的文化。下面分别对成语和歇后语中的隐喻语义进行图析，见图4，图5。成语“东施效颦”比喻模仿别人，不但模仿不好，反而出丑。该故事有一定的典故作背景，若直接说出会让对其不甚了解者摸不着头脑。如例句“Mary 扎的辫子很漂亮，Lucy也想学，可试了老半天，怎么都扎不好，还被Mary讥笑她‘东施效颦’”。

输入空间1里是东施模仿西施蹙眉，输入空间2里是Lucy模仿Mary扎辫子，通过概念整合把Lucy比作东施，把Mary比作西施，用东施模仿西施的病态所达到的不良效果比喻Lucy模仿Mary扎辫子，这个例子里“东施效颦”的隐喻语义就不言自明了，具有良好的委婉效果。

歇后语“金簪落海——永无出头之日”[4]，比喻陷入困境，无法自拔。如：“这个单位人际关系十分复杂，盘根错节，咱一个外来户，在这里是金簪落海——永无出头之日了，不走还有什么前途？”该歇后语的隐喻语义如图4所示：

图4 成语的隐喻语义识解 图5 歇后语的隐喻语义识解

用输入空间1里的金簪之于大海和输入空间2的外来户之于这个单位进行概念整合，隐喻出外来户在这一单位的状况，一个外来户在这么庞大的单位里不会有太好的发展，无法出类拔萃。

4 歌词中的隐喻语义识解

歌曲《雪恋》中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若天为眼，起伏叠嶂的人间；若地为眼，海阔天空的云烟；若我为眼，一生一世的心愿；缤纷雪花，风情万种一双眼。”这几句歌词以“眼”为喻体，从不同的视角描述出了不同的美丽画面，其隐喻语义如图6所示：输入空间1的“天”“地”“雪花”分别和输入空间2的“眼”整合，形成从不同视角饱览世间万物的“新眼”，在整合空间生成不同的美丽画面，分别是“起伏叠嶂的人间”“海阔天空的云烟”“风情万种的世间”。

图6 “眼”的隐喻语义识解 图7 “夕颜”的隐喻语义识解

5 电视剧台词中隐喻的语义识解

电视剧《甄嬛传》第74集“夕颜”一词的隐喻语义也可以用整合理论来解析。(背景：雍正皇帝让熹妃用毒酒除掉十七王爷，熹妃与王爷情深多年)下面是熹贵妃与王爷在酒席上说的话：

熹妃：铜花台冷寂多年，只有夕颜(此处为夕颜本义)依旧繁盛。

王爷：娘娘还记得昔日所言吗？夕颜只是开一夜的花，就像有些不为世人所接受，不能见光的事情。可有些事情再不为世人所接受，再不能见光，照旧会在心里枝繁叶茂，永不凋零。

熹妃：会不会终有一年，有人觉得这些夕颜(此处为喻义)碍眼，将它尽数拔去，片叶不留呢？

王爷：也许会，可即便拔去这些夕颜(喻义)，开在心里的夕颜(喻义)是永远不会除去的。

十七王爷对甄嬛爱慕多年，但是他们的爱却和夕颜一样不能见光，不被世人接受。如图7所示，输入空间1的“王爷对甄嬛的爱”和输入空间2的“夕颜”整合，隐喻了王爷和甄嬛的爱情注定是凄美的。另外，许多动画片如《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等，把汉语习语里的“人”用“动物”来替代，也是一种隐喻语义整合的典型例子，如灰太狼到羊村打水时说“喝水不忘挖井羊”(原型为：喝水不忘挖井人); “你们帮狼就帮到底吧(原型为：帮人帮到底) (《喜羊羊与灰太狼开心日记》)；软绵绵村长见到慢羊羊村长时说“没想到羊丁现在这么兴旺了(原型：人丁兴旺)(《喜羊羊与灰太狼牛气冲天》)；《熊出没之过年》里熊二说“俺熊二真是个熊才”(原型为：人才)等，皆可以用概念整合理论阐释其所隐喻的语义，不再赘述。

6 结语

作者赞同温科学老师在他的《英汉隐喻对比研究——隐喻的共根》里谈到“语言就其本质而言是隐喻性的”[5]观点，针对隐喻语义的理解难点，运用Fauconnier概念整合理论框架[6]图析了生活中普遍存在的隐喻语义建构与整合，从认知的角度识解隐喻的表达效果，从分析中发现汉语中新语义的能产性极高，即运用心理空间模式，映射、投射、组合、完善和扩展等一系列运行规则，可以将原始概念重新整合从而构建新的意义，实现隐喻性的表达，但是新语义产生的手段是否适用于其它语言，隐喻的语义是否均可以在概念整合理论框架下识解，表达效果是否具有相似性，尚需进一步研究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