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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时期越人的族群分布与文化认同

2019-03-19许智银王彦霖

中州学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文化认同

许智银 王彦霖

摘 要:越人的族群分布与越人的民族个性有很大关系。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越人形成了以今江南地区的浙赣、闽粤、两广等地为主的族群分布,不同族群在各自地域内,因为发展的限制也形成了各自的个性。东越与汉朝接触较多,最终依附于汉朝,并且迁往内地;闽越则表现出民族的原始状态,向北和向西分别进攻东越和南越。越人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风俗由于共同的生存追求,也是共性多于差异性。

关键词:秦汉时期;越人;族群分布;文化认同

中图分类号:K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9)01-0137-05

秦汉时期是江南地区渐次开发的历史时期,随着江南地区的开发,居住在江南地区的原住民越人开始逐步分化,并形成了几大族群,分布于今江南地区的浙赣、闽粤、两广等地,因为文化渊源的关系,在族群分布与文化认同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学术界曾对东南古越族的南越、闽越、骆越、西瓯等越人部落形成与发展做过初步研究。①亦有学者分别探讨了不同地域的古越族文化,张潮认为鄂东南地区的古越族文化既非楚文化,亦非周文化,而是独具特色的文化。②傅举有探讨了古越族在湖南活动的历史和遗迹③。此外,湖北、广西、贵州、江西等地古越族的活动迹象学术界也多有涉及。但是对于古越族进行总体研究尚有欠缺,故而本文拟从宏观层面对越人族群的形成、分布以及风俗文化的同一性作一综合论述,以期对越人族群的形成、发展以及社会生活有全面的认识。

一、越人族群的形成

越人历史悠久,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不同的族群。这些族群以一定的地域为活动范围,拥有共同的生活习惯和社会信仰。虽然在历史上都以越(粤)来称呼生活在这一地域的民族,但因为江南地区地理环境千差万别,最终形成了越人不同的族群。

于越的发展开启了越人崛起的先河,越人的祖先本为夏少康之庶子,“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④。关于少康封庶子于会稽的原因,是因为大禹即位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⑤。为了祭祀先祖,所以才有“少康恐禹祭之绝祀,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⑥的举措。贺循《会稽记》云:“少康,其少子号曰于越,越国之称始此。”⑦《越绝记》云:“无余都,会稽山南故越城是也。”⑧关于于越之名的由来,孟康曰:“于越,南方越名也。”师古曰:“于,发语声也。戎蛮之语则然。于越犹句吴耳。”⑨此后20余世,允常在位时,开始与吴王闔闾互相攻伐。越王勾践灭吴,“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⑩,所占土地面积迅速扩大。“越在蛮夷,少康之后,地远国小,春秋之初未通上国,国史既微,略无世系,故《纪年》称为‘于粤子。据此文,句践平吴之后,周元王始命为伯,后遂僭而称王也。” B11 随着所占土地面积的扩大,越人开始向新占领的土地迁徙,其族群迅速扩大。越王勾践死后,经六代至无彊时,因贸然进攻楚国,楚威王杀无彊,无彊被杀后,“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 B12 。越国灭亡后,其族群开始散居江南各地。

越国灭亡后,“后七世,至闽君摇,佐诸侯平秦。汉高帝复以摇为越王,以奉越后。东越,闽君,皆其后也” B13 。汉高祖六年三月庚子,“齐信侯摇毋余元年”。《索隐》案:“毋余,东越之族也。”摇毋余被封海阳侯国,是因为“以越队将从破秦,入汉定三秦,以都尉击项羽,侯,千八百户”。摇毋余的海阳侯国,《索隐》云:“海阳,亦南越县。《地理志》阙。” B14 摇毋余作为越王勾践的后人,被分封于海阳,其族群必然随着他的分封而迁徙至海阳,可见汉代的东越、闽君都是越王勾践后代族属的分化。此后越人又有迁徙,“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句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越归鄱阳令吴芮,所谓鄱君者也,从诸侯灭秦”。“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孝惠三年,举高帝时越功,曰闽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俗号为东瓯王”。 B15 闽越王无诸和越东海王摇,作为越人的后代,在秦末动荡的环境下,率领其族属迁徙,这说明在越国灭亡后,无诸和摇已经离开越人的故地会稽,迁徙到了闽地,后又迁徙到鄱阳(今江西鄱阳),汉代无诸被立为闽越王,回到曾经迁离的故地。在汉惠帝时,摇又因功被封为东瓯王,都东瓯(今浙江温州)。之后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应劭曰:“摇,越王句践之苗裔也,帅百越之兵助高祖,故封。东海,在吴郡东南滨海云。”师古曰:“即今泉州是其地。” B16 说明越人的后裔已经播迁到东南沿海各地。

由越人族群演化的过程可以看出,于越作为越人最早的族群,经过20余代的演变,成为东南地区最大的族群,随着越国的灭亡,越人族群开始分散于江南各地。秦汉之际,因为追随刘邦灭秦有功,族群又开始复苏,形成了东越和闽越两大族群。

二、越人族群的分布与百越之称

两汉时期,越人的族群分布沿袭秦末汉初的地理分布,并且随着时代的推移又呈现出进一步扩大的特色。在先秦时期仅有的“于越”及其后世所形成的东越、闽越等族群之后,又增添了“南越”族群。

汉景帝七国之乱时,吴王刘濞“南使闽越、东越,东越亦发兵从”。刘濞战败后,“吴王乃与其麾下壮士数千人夜亡去,度江走丹徒,保东越。东越兵可万余人,乃使人收聚亡卒”,以图东山再起,而此时汉朝“使人以利啗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吴王出劳军,即使人鏦杀吴王,盛其头”。 B17 《史记》亦有记载:“后数世,至孝景三年,吴王濞反,欲从闽越,闽越未肯行,独东瓯从吴。及吴破,东瓯受汉购,杀吴王丹徒,以故皆得不诛,归国。” B18 因为杀死刘濞,因此保全了族属的安全。吴楚七国之乱平定后,吴王刘濞的两个儿子“子华、子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击东瓯。至建元三年,闽越发兵围东瓯。东瓯食尽,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汉武帝“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而去。东瓯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举众来,处江淮之间”。 B19 《集解》徐广曰:“《年表》云东瓯王广武侯望,率其众四万余人来降,家庐江郡。” B20 东瓯举族迁往江淮之间的庐江郡,而且规模极大,达到四万余人。

建元六年闽越王郢借机进攻南越国,汉武帝“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韩安国出会稽”,在汉朝大兵压境的紧要关头,闽越王郢之弟余善联合宗族杀郢,汉朝趁机“罢两将兵”,“乃使郎中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又“立余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元鼎六年余善被繇王居股杀后,汉朝廷“故封繇王居股为东成侯,万户;封建成侯敖为开陵侯;封越衍侯吴阳为北石侯;封横海将军说为案道侯;封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这次分封,使很多人迁离了原来生存的环境,如繇王居股为东成侯,其封地据《索隐》韦昭曰:“在九江。”建成侯敖为开陵侯,其封地据《索隐》韦昭云:“开陵属临淮。”经历此次大规模迁徙,“东越地遂虚”。 B21

从闽越民众在汉武帝时期的迁徙可以看出,闽越与东越为同源的族群,在社会发展阶段上并不平衡,东瓯王广武侯望所率领的族群,因与汉朝地理位置接近,受汉朝的控制较强,社会文明程度虽然较高,但处于弱势,而余善所处的闽越之地,因受汉朝约束较少,其社会发展大约处在阶级产生的初期,对外攻击性很强,从汉武帝时期余善不断对北方地区的东瓯和西部的南越发动进攻即可体现出来。汉武帝派遣大军灭余善后,将闽越地区的越人首领分封到内地的郡县,将其民众迁徙到江淮之间,解除了其族属的限制,这些越人后来成为汉朝政府控制下的郡县民。除了江淮流域有越人迁入之外,黄河流域也有越人的迁入,如汉武帝时“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为了弥补损失,“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集解》如淳曰:“时越人有徙者,以田与之,其租税入少府。”《索隐》:“其田既薄,越人徙居者习水利,故与之,而稍少其税,入之于少府。” B22

汉朝时赵佗所建立的南越国,其政权的主体仍然是越人,如南越控制下的瓯骆,战国时期曾有“夫剪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的说法,《索隐》刘氏云:“今珠崖、儋耳谓之瓯人,是有瓯越。”《正义》按:“属南越,故言瓯越也。《舆地志》云:‘交阯,周时为骆越,秦时曰西瓯。则西瓯骆又在番吾之西。南越及瓯骆皆芈姓也。” B23 赵佗称帝后,属于南越的西瓯、骆也是越人的一支。《集解》云:“《汉书音义》曰:‘骆越也。”《索隐》云:“邹氏云‘又有骆越。姚氏案:《广州记》云‘交趾有骆田,仰潮水上下,人食其田,名为‘骆人。有骆王、骆侯。诸县自名为‘骆将,铜印青绶,即今之令长也。后蜀王子将兵讨骆侯,自称为安阳王,治封溪县。后南越王尉他攻破安阳王,令二使典主交阯、九真二郡人。寻此骆即瓯骆也。” B24 师古曰:“西瓯即骆越也。言西者,以别东瓯也。” B25 由前人的记载可以看出西瓯骆又在番吾之西,并且交趾郡、九真郡,均是瓯骆所在。瓯骆民众之多在当时也是颇具规模,湘成侯监居翁“以南越桂林监闻汉兵破番禺,谕瓯骆民四十余万降” B26 ,仅仅湘成侯监居翁所劝降的瓯骆民就有四十余万,足见其规模之大。瓯骆作为越人的一支,有时被看作两支,汉宣帝即位之初,赞颂汉武帝平定“瓯骆两越”,师古曰:“瓯骆皆越号。” B27 这也仅仅是当时人的看法,可能与族属不同有关。

对于南越之地又有百越之说。早在吴起于楚国变法后,曾“南平百越” B28 。王翦灭楚后,“因南征百越之君” B29 。“(秦始皇)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集解》韦昭曰:“越有百邑。” B30 有百越之称,说明了南越地区越人族属的多样化。由此可以看出秦朝百越之地包括秦所设的桂林、象郡。及至汉武帝元鼎六年灭南越后,在原南越所控制的地区设立九郡,元鼎六年,汉朝“遂定越地,以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珠厓、儋耳郡” B31 。这足以看出是在越人所控制的地区设立郡县,将越人纳入朝廷的管辖。

在楚汉战争中,“鄱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集解》文颖曰:“邾音朱,县名,属江夏。”《正义》引《括地志》云:“故邾城在黄州黄冈县东南二十里,本春秋时邾国。” B32 从前文所引跟随吴芮入关的是闽越和东越的无诸、摇,且其被封在邾,那么跟随他的越人必然在此定居下来。关于百越所指,颜师古在注《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下》所云的“其君禹后,帝少康之庶子云,封于会稽”时,引用臣瓒曰:“自交阯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不得尽云少康之后也。按《世本》,越为芈姓,与楚同祖,故《国语》曰‘芈姓夔、越,然则越非禹后明矣。又芈姓之越,亦句践之后,不谓南越也。”师古曰:“越之为号,其来尚矣,少康封庶子以主禹祠,君于越地耳。故此志云其君禹后,岂谓百越之人皆禹苗裔?瓒说非也。” B33 由此可见,百越之称实际上是南方地区越人多部族族属的总称,在百越族内部其族属分类甚多,百越只是其总称。其来源并非仅仅是大禹的后人,而是包括了楚人一支演变而来的越人。

综上所述,越人族群的分布,在汉代形成了几个大的区域,这其中既有越人族群最先顯世的东越族群,这是越人族群中与汉中央政府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支。其次是以与中央政府相抗衡的闽越族群,最终被西汉政府所降服、收拢。再次是南越族群,以建立南越国为标志,与汉政权并存了百余年。三个主要族群虽然占据主导地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被汉族同化,但仍有偏远地区存在着越人的部族,元封元年(前110),汉武帝设立珠厓郡和儋耳郡,其所属越人就不断反抗,迫使汉元帝初元元年(前48)放弃这一地区,越人势力再次兴起。 B34

三、越人风俗文化的同一性

越人在长期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民族风俗。鉴于史书中关于越人风俗的记述零星分散,兹分类论述如下。

第一,从服饰方面来看,越人所穿的服饰与北方地区的民众有很大的不同。越地所产的细葛布是有名的物产,汉代刘安说:“于越生葛絺。” B35 葛絺作为精致的衣料,在先秦时期已经作为特殊贡品出现在《尚书》的记载中,“厥贡盐絺,海物惟错” B36 。《集解》孔安国曰:“絺,细葛。”师古曰:“葛之精者曰絺。”《集解》孔安国曰:“南海岛夷草服葛越。”《正义》云:“东南之夷草服葛越,焦竹之属,越即苎祁也。” B37 越地产葛布,在番禺也有记载,“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瑇瑁、果、布之凑”。《集解》韦昭曰:“果谓龙眼、离支之属。布,葛布。” B38 越地所产的葛布还作为珍品进献,如江都王刘建“遣人通越繇王闽侯,遗以锦帛奇珍,繇王闽侯亦遗建荃、葛、珠玑、犀甲、翠羽、蝯熊奇兽”。师古曰:“盖今南方筩布之属皆为荃也。葛即今之葛布也。” B39

值得一提的是越人剪发文身的习俗,“昔者越王句践剪发文身,以治其国,其国治” B40 。这是赞扬越王勾践顺应当地风俗以实现国家的稳定。这种观点在刘安的著作中也得到肯定:“越王勾践劗发文身,无皮弁搢笏之服,拘罢拒折之容,然而胜夫差于五湖,南面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诸侯,皆率九夷以朝。” B41 《庄子·内篇·逍遥游》云:“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B42 这是庄子批评不懂得越地风俗而将宋地的礼帽卖往越地。还有另一个记载:“鲁人身善织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鲁人曰:‘何也?曰:‘屦为履,缟为冠也,而越人徒跣剪发,游不用之国,欲无穷得乎?” B43 越地文身习俗的历史映像在北方广为传播,战国时期,赵武灵王时就有人说:“被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 B44 王充也说:“吴越之俗,断发文身。” B45 越人这一习俗,还被楚人轻视,“越王句践使廉稽献民于荆王。荆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国也。臣请欺其使者”。使者出见廉稽曰:“冠则得以俗见,不冠不得见。”廉稽以自己的善辩使楚国君臣受到震惊,廉稽说:“夫越亦周室之列封也。不得处于大国,而处江海之陂,与魭鳣鱼鳖为伍,文身翦发而后处焉。今来至上国,必曰冠得俗见;不冠不得见。如此则上国使适越,亦将劓墨文身翦发而后得以俗见。可乎?”荆王闻之,披衣出谢。 B46 说明虽然有文身习俗,其文化修养依然较高。对于越人文身的原因,《舆地志》云:“交阯,周时为骆越,秦时曰西瓯,文身断发避龙。” B47 其中与越人的生活习惯有着密切的关系,即越人需要经常深入水中捉鱼,文身有躲避水中蛟龙的作用。

第二,从食物方面来看,关于越地的特产,《逸周书·王会》记载,伊尹令包括越沤在内的东方民族“请令以鱼皮之鞞,□鲗之酱,鲛馛、利剑为献”。正南的瓯邓等国,“请令以珠玑、玳瑁、象齿、文犀、翠羽、菌鸖、短狗为献”。 B48 《吕氏春秋·本味》还提到“越骆之菌” B49 。越人吃蛇习俗在汉代即有反映,刘安云:“越人得髯蛇以为上肴,中国得之而弃之无用。” B50 关于楚越之地的饮食习俗,司马迁云:“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而足,地执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呰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 B51 越人主食为稻,还有犬和猪,越王勾践为了报复吴国,采取增殖人口的措施,女子“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B52 。可见犬和猪都是这一地区的重要食物。南越地区的饮食有的还来自蜀地,建元六年,“唐蒙风指晓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 B53 。

第三,从交通工具来看,越人生活在南方多水地区,出行以舟船为主,“越舲蜀艇,不能无水而浮” B54 。“越人见毳,不知其可以为旃也” B55 。“越人水居,行用舟不用足” B56 。

第四,从性格特征来看,越人作为南方地区的主要民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勇敢善战的民族个性。“越王好勇,而民皆处危争死。” B57 正因为越人善战,齐简公时,田常遗令云:“无攻越,越猛虎也。” B58 《漢书》云:“粤人之俗,好相攻击。” B59 这说明南越地区也形成了相同的好战习俗。汉武帝即位之初,汲黯为谒者,“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吴而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 B60 。越人好斗,对于武器不良者时有嘲笑,“干、越之铤不厉,匹夫贱之” B61 。越人好战,甚而在越人所建立的政权灭亡之后,被征召参与汉朝军队的越人仍然是一支重要的力量,其中“越骑校尉掌越骑”即是将越人单独组成骑兵,如淳曰:“越人内附,以为骑也。” B62 越人在发展过程中也形成了本民族的一些民俗特色。比如越人性急,“越、楚则有三俗”,“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于积聚”。 B63 在与人交谈中,越人语速较快,“故楚、越之人促急捷疾,与人谈言,口唾射人,则人脤胎肿而为创” B64 。这固然有些夸张,但无疑是越人言谈的真实写照。“闽中、干越杂俗,故南楚好辞,巧说少信。” B65 大概也反映了南越地区言辞的习惯。

第五,从信仰文化来看,信仰鬼神成为越民族的显著特色。“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至百六十岁。后世谩怠,故衰秏。” B66 越人信鬼先秦时期已经蔚然成风。《列子·说符》记载,孙叔敖在临死前,告诫儿子“楚人鬼而越人禨”,《索隐》按:“《埤苍》云‘禨,祆祥也。”乃是“谓楚信鬼神而越信禨祥也”。 B67 正因为越人信禨祥,所以,越人勇之曾经说:“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B68 为了压服禨祥,汉武帝在太初元年二月修建了建章宫,文颖曰:“越巫名勇,谓帝曰越国有火灾即复大起宫室以厌胜之,故帝作建章宫。” B69 将火灾与越人迷信鬼神,向鬼神求福联系在一起。正因为如此,楚越地区,巫术盛行,不过总的来看,越人的信仰与江南地区的楚人信仰有许多相似之处,应当综合加以考察。

第六,从社会观念转变来看,越人的原始习俗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越国之俗,勤劳而不愠,好乱而无礼,谿徼而轻绝,好诅而倍盟。” B70 “经历岁月,变为舒缓,风俗移也。” B71 舒缓的习俗显然是历史演变的结果。甚而出现了不愿继承王位的人,《淮南子》卷一《原道训》云:“越王翳逃山穴,越人熏而出之,遂不得已。” B72 大概就反映了越人社会观念的转变。

越人社会风俗的共性多于差异性,表明在长江以南丘岭地区和平原地区所生活的越人,因为曾经共同的生存环境,养成了本民族特有的生活习俗,尽管在某些方面,因为视角的差异而产生了不同的记载,如有的地方记述越人性急,而有的地方则记述其性缓,产生这一差异的原因,除了认识的不同外,不同族群发展阶段的差异应当是重要的原因,正是这种风俗的差异,产生了丰富多彩的越文化。又因为本为同根,所以越人在发展过程中民族的认同感较强,因而形成了越文化的同一性。

注释

①赵荣光主编:《中国饮食文化史(东南地区卷)》,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3年,第47—51页。

②张潮:《古越族文化初探》,《江汉考古》1984年第4期。

③傅举有:《古越族在湖南活动的历史和遗迹》,百越民族史研究会编:《百越民族史论丛》,广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83—198页。

④⑤⑦⑧⑩ B11 B12 B13 B14 B15 B17 B18 B19 B20 B21 B22 B23 B24 B28 B29 B30 B32 B37 B38 B47 B51 B53 B60 B65 B66 B67 B68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1739、83、1739、1739、1746、1746、1751、1751、909、2979、2828—2834、2980、2980、2980、2981—2984、1410、1808—1809、2969—1970、2168、2341、280、316—319、55—60、3268—3269、1809、3270、2993—2994、3105、3268、478、2099、482页。

⑥赵晔,张觉校注:《吴越春秋》,岳麓书社,2006年,第172页。

⑨ B16 B25 B26 B27 B31 B33 B39 B59 B62 B63 B69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3680、89、3849、656、3156—3157、188、1669、2417、73、737—738、3267、478、199页。

B34 薛瑞泽:《河洛文化的对外传播与交流》,河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77—178页。

B35 B41 B50 B54 B55 B57 B72 何宁:《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1998年,第37—38、781—783、551、163、764、642、45页。

B36 王世舜:《尚书译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49页。

B40 吴毓江:《墨子校注》,中华书局,1993年,第703页。

B42 王夫之:《庄子解》,中华书局,1998年,第7页。

B43 B45 刘向:《说苑校正》,向宗鲁校证,中华书局,1987年,第530、275页。

B44 缪文远:《战国策新校注》,巴蜀书社,1998年,第573页。

B46 许维遹:《韩诗外传集释》,中华书局,1980年,第271页。

B48 黄怀信:《逸周书校补注译》,西北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360页。

B49 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卷十四《本味》,学林出版社,1984年,第741页。

B52 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635页。

B56 王充:《论衡》,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72页。

B58 陳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学林出版社,1984年,第480页。

B61 马非百:《盐铁论简注·殊路》,中华书局,1984年,第169页。

B64 王充:《论衡》,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49页。

B70 王洲明、徐超:《贾谊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第270页。

B71 王充:《论衡》卷二《率性篇》,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7页。

The Ethnic Distribution and Cultural Identification of  the Yue People in 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Xu Zhiyin  Wang Yanlin

Abstract:The ethnic distribution of the Yue people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ir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In the course of long-term historical development, the Yue people formed the ethnic distribution in Zhejiang, Jiangxi, Fujian, Guangdong and Guangxi province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Each ethnic group in its own region formed its own personality because of the restrictions of development. The Eastern Yue had more contact with the Han Dynasty, and attached to the Han Dynasty, and moved to the inland finally. The primitive state of the Min-Yue people moved northward and westward against the East and South Yue of different nationalities. The social customs formed in the course of the Yue people′s development are more common than different because of their common pursuit of survival.

Key words: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the Yue people; ethnic distribution; cultural ident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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