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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白夜行》中雪穗形象浅析

2019-03-19李红卫

贵州开放大学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养母母亲

李红卫

(贵州广播电视大学 贵阳 550004)

罂粟花外表娇艳美丽,但罂粟却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白夜行》中的女主人公雪穗就如同这罂粟花,美丽娇艳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恶毒的心。这个女人具有两面性,表面光鲜靓丽,内心丑恶阴暗:乖巧与心机;和善与阴毒;情爱与功利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

《白夜行》是日本著名推理作家东野圭吾的长篇小说,它将无望却坚守的凄凉爱情和执著而缜密的冷静推理完美结合,[1]是作者小说中被改编为影视作品最多的一部,继2006年的日本电视剧版,2009年的韩国电影版后,2011年的日本电影版也已上映。[2]2000年,《白夜行》入围第122届直木奖。小说从一起命案开始,围绕案件,牵引出两个相互有好感的少年男女主人公:一个是被害人之子桐原亮司,一个是嫌疑人之女雪穗。在案件不了了之之后的19年,他们从初中、高中、大学以致走上工作岗位,虽然表面上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雪穗跻身上流社会,桐原亮司在社会底层游荡,但妨碍他们生活的人,不管是亲人、同学还是朋友却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甚至离奇死去。警察经过19年的苦苦追踪,终于使真相大白于天下。原来雪穗和桐原亮司才是那起命案的始作佣者,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们从此装作不认识,但却相互守候、互相依靠,特别是桐原亮司对雪穗的付出,已经到了万死不辞的地步。虽然他们精心策划、无比完美地扫清一个个障碍,一步步成就了自己的梦想,但是却为此身负罪孽不能自拔。雪穗和桐原亮司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但是这对他们却是无法实现的奢望。他们只能在彼此的光亮照耀下的黑夜艰难前行,为了生存,他们付出了无法偿还的代价。

女主人公雪穗有一个噩梦般的童年,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因家境贫寒,母亲一次次把她出卖给有恋童癖的男人,使她受尽屈辱和折磨。母亲死后,她依靠养母,脱离了畸形的生活和贫苦的环境,过上了正常孩子的家庭生活。在桐原亮司暗中保护下,她顺利地完成中学、大学课程,并前后两次如愿嫁给富豪,成功开办了自己的服装公司,过上了上流社会的富裕生活。但她走向成功的道路,却是桐原亮司用沾满鲜血的手和生命为她铺就的。

正如小说中的警察笹垣润三所说的“有一株芽应该在那时就摘掉,因为没摘,芽一天天成长茁壮,长大了还开了花,而且是作恶的花。[3]” 雪穗就是一朵“作恶的花”,在她的成长历程中,凡是挡她道的人无不被她狠心地踩在脚下。从小到大,雪穗的表现永远是温柔的、体贴的、得体的,即使委屈跟哭泣,也是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年幼的雪穗就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思缜密、气质不俗和冷漠无情。高中和大学期间更加虚伪造作、表里不一、心狠手辣;步入社会后的她依旧是玩弄心计、伪善、冷酷。雪穗的这些特质在她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中充分体现了出来。

一、对亲情的冷漠

雪穗父亲早亡,与母亲生活,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房产管理员田川敏夫和警察笹垣润三见她的第一眼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有着一双猫咪一般大眼睛的女孩:“这女孩的身上仍散发出一种高雅的气质”“一张有着大眼睛的女孩的脸,雪白脸颊上的肌肤如瓷器般细致。”[4]从这些描写中可以看出小雪穗外表漂亮、气质高雅,令人印象深刻。

幼小的雪穗和母亲居住在简陋、昏暗、狭窄的居所。当命案警察上门调查时,她能够冷静地面对、从容不迫的回答问题;当母亲要撒谎时,她还及时制止,表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冷静和有条不紊。为了生活,母亲不惜出卖女儿的色相,最终还把女儿一次性卖给有恋童癖的男人——桐原亮司的父亲。对待这样变态的母亲,女儿自是没有什么感情。因此,雪穗在母亲服药自杀时不但没有积极救助,反而还助力一把(打开煤气炉),造成母亲意外而死的假象,间接杀害了母亲。“她隐瞒母亲自杀还有另一个理由。可能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形象。母亲死于意外会引起世人同情,但若是自杀,就会被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怀疑背后有什么不单纯的原因。为将来着想,要选哪一边应该很清楚。”[5]当时才十一岁的雪穗能够权衡出“自杀”和“意外死亡”的利弊,并成功地伪造了现场。她为了拖延时间和找到人证,谎称忘带钥匙去请房产管理员来开门,而当时她身上不时传来的铃铛声和她后来的与家庭教师正晴的对话说明她当时是带了钥匙的。她这种表面上的天真纯洁和实际上的异于常人的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着实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学生的思维和做法。

唐泽礼子是雪穗父亲的表姐,是个气质高雅的独身女人,从事教授茶道和插花的工作。还在母亲健在时,雪穗就总是偷偷跑到唐泽礼子家,很乖巧的向唐泽礼子表示想学习这些东西,并获得了唐泽礼子的好感。在母亲死后,她如愿地成了唐泽礼子的养女,学会了花道、茶道,脱胎换骨一样变得举止高雅,并得到了养母的喜爱。养母视她为己出,为她转学,进入私人学校,并为她请来家教老师。养母认她太乖了,甚至希望她叛逆一点,以至于养母还恳请家庭教师带雪穗出去玩。殊不知这个“乖巧”的养女却深更半夜跑出去帮桐原亮司设计杀人现场;伙同桐原亮司三番两次玷污同学的清白。在养母的言传身教下,雪穗完成了言谈举止、气质修养甚至家庭出身、文化教育等方面华丽的转型。但当养母病重住院时,为了不影响自己新商店开业,她还是残忍地勾结桐原亮司杀害了养母。

如果说雪穗对母亲的无情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母亲带给她耻辱和不堪,母亲的不仁造成了她的不孝,但她对视她为己出的养母下毒手,就充分表现出她的冷漠无情和毒蛇心肠了。

二、对友情的伪善

童年的遭遇是雪穗心中抹不去的痛,她想永远封存。被养母收留后,她就离开了那个令她伤心、痛苦的地方。中学时代的雪穗“头发略带棕色,发长及肩,发丝仿佛有一层薄膜包覆,绽放出耀眼的光泽……她那双令人联想到娇贵猫咪的眼睛看向身边的朋友,下唇稍后的小嘴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她“透着聪慧的面容,高雅而无可挑剔的举止”[6]不仅外表漂亮可人,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几乎所有科目成绩都很优秀,只有数学稍弱。”[7]雪穗读的是当地有名的清华女子学院,从中学直升大学,她最后考取的是竞争最激烈的英文系。

从初中开始,她就是学校出名的美女和才女,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想和她结交的男女同学。为此,招来同班同学藤村都子对她强烈的嫉妒,藤村都子在背后四处散播雪穗曾经贫寒的身世,并对她恶意中伤。雪穗与桐原亮司合谋,设计使藤村都子陷入强暴案中,造成都子极大的心理阴影。事后雪穗还虚情假意地去看她,并嘱咐好友川岛江利子不要四处张扬,最后成功地笼络了这个嫉妒者。

进入大学后,雪穗和江利子在社团活动中认识了社交舞社社长筱冢一成。筱冢一成是个典型的高富帅,也是雪穗暗中心仪的男人。但是一成却一眼相中了雪穗身旁一直不起眼的江利子,并且亲手改变了江利子的发型和衣着,使江利子从自卑和不起眼一下变得自信而美丽了。面对一直是形影不离且充当陪衬的闺蜜的一系列变化,雪穗不是为她高兴,而是充满了嫉妒与愤恨。于是她又故技重施,联手桐原亮司,使江利子成为又一名被强暴的受害者。江利子精神受到重创,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小鸟,重新缩回巢穴中,再也不想发出耀眼的光芒。

青春飞扬的校园生活,雪穗自信、张狂而美丽,她希望别人都以她为中心,她就是美丽而骄傲的天鹅,一旦有人质疑她的身世、影响到她美丽的光环,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她,哪怕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好朋友。而扫除她们的最好办法就是从精神上摧垮她们——打晕她们,蒙上她们的眼睛,剥光她们的衣服,照她们的裸照。虽然没有性侵,但女孩子的自尊已经被践踏,没有谁再能勇敢站起来。“……这种做法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灵魂”。[8]

幼年的雪穗曾被猥亵,恶魔还不止一个。这种伤害严重影响了雪穗的心理,使她过于自卑、敏感,因此,她需要远离那个伤心之地,封存那份不堪回首的往事,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与赞赏。她费尽心思向养母学习,从各方面改造自己,包括穿着、举止甚至讲话。学校生涯是她凤凰涅槃的关键阶段,凡是非议她、阻碍她的人,她都毫不留情地一一铲除。丑恶之花在她的心里越开越盛,她在离经叛道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三、对爱情的功利

成年的雪穗有着美丽的面庞、优雅的举止、完满的身段和聪明的才智,从中学阶段身边就不乏爱慕者与追求者,但童年的阴影一直梗在心间,要想完全忘记是不可能的。因而,她心里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令人尊重的地位、大量的金钱和不可一世的权势,只想尽快融入上流社会,摆脱过去卑贱的命运。桐原亮司是一直伴随在雪穗身边的,此外还有筱冢一成、高宫诚和筱冢康晴。除了桐原亮司,雪穗对于这些男性是没有真挚感情的,顶多就是利用,在和他们的交往中带有明显的功利主义思想,主要是榨取他们身上的钱财和价值。

(一)初恋

桐原亮司可以说是雪穗的初恋,是她一生的守护神。两人从小学就认识,从最初懵懂的好感到后来的相互依存。用警探的话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是枪虾和虾虎鱼的关系——互利共生。[9]桐原亮司自从杀死父亲救下雪穗以后,两人就成了生死相依的同盟者,一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桐原亮司帮她扫清了挡在她面前的一个个障碍物:三次绑架和猥亵女孩;杀害私人侦探;盗取银行卡;窃听电话等。当然她也帮助桐原亮司几次摆脱困境,她对桐原亮司是有感情的,因为在中学时期,她就送给桐原亮司一个她亲手缝制的标有他名字缩写RK的杂物袋,后来还用两人名字的缩写R&Y来给新开的服装店命名。

高中时代,雪穗就从大学生家教老师正晴手里悄悄窃取游戏软件程序给桐原亮司,使得桐原亮司通过制造盗版游戏软件获取大量资金;大学时代,从社交舞社仓桥香苗处盗取银行卡给桐原亮司,使亮司完成了银行卡的伪造。婚后,雪穗又把丈夫高宫诚证劵机构的电脑机密泄露给桐原亮司,桐原亮司通过潜入证劵机构的网络,获取内部机密,指挥雪穗买卖股票大获成功,为她日后开服装店注入了原始基金。由此可以看出,雪穗和桐原亮司之间除了幼年时残存的初恋之情外,更深的羁绊是两人之间由于童年的那件事情所建立的坚不可摧的同伴关系。他们两人既是害人者也是被害者,那起命案使他们背上了重重枷锁,也使他们幼小的心灵受到难以愈合的重创,为了掩饰最初的犯罪,为了守护彼此的秘密,他们联手一次次残忍地杀人,奈美江、店员松浦勇、养母唐泽礼子、私人侦探金枝等都成了他们手下的冤魂。随着罪孽的加深,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是非观,他们看尽了人间的丑陋,除了彼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小说的最后,桐原亮司在警察的追捕下,慌不择路从雪穗新开的服装店楼梯上跳下,那把视若珍宝的剪刀扎进了他的胸口,这种死亡方式也换取了雪穗的安全,完成了他作为“枪虾”最后的使命。当警察筭垣润三询问雪穗是否认识死者时,雪穗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认识。事后,她头也不回地沿着阶梯缓步上楼。小说中有一段雪穗的独白:“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10]这段话说明是桐原亮司的爱代替了太阳照亮了雪穗的世界,桐原亮司死了,她生命中惟一的光亮泯灭了,她和桐原亮司早已合为一体,桐原亮司的死带走了她的灵魂,让她的背影“犹如白色的影子”。她没有回头,不是不爱,而是太爱,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相互利用的爱。为了死去的桐原亮司她绝不能泄露心底的痛楚和悲伤,从今以后的她应该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们的爱是一份躲在“白夜”里,“无法牵手”,也“没有回头”的爱。

(二)头婚

雪穗在大学的社交舞社遇到了心仪的男人——舞社社长筱冢一成,但他却是少数看出她真面目的人,对她没有好感。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刺……那是更危险的光……可以说是隐含了卑劣下流的光……真正的名门闺秀,眼神里不应栖息着那样的光。”[11]于是雪穗转而追求副社长高宫诚,主动找他教自己跳舞。高宫诚被她漂亮的外貌所吸引,在一次一次的单独练习中两人很自然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当然这一切也是在她的计划之中,因为她需要一个殷实的家庭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假孕来逼迫高宫诚认真考虑两人的婚姻。但高宫诚结婚前就反悔了,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雪穗及时发现苗头,于是通过桐原亮司在高宫诚电话中安装了窃听器,发现了高宫诚爱上了公司里即将辞职的三泽千都,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即将破产,一切欲求即将化为泡影,她便指使桐原亮司假冒警察堵住三泽千都,使高宫诚失去了表白的机会,只好如期娶了自己。在最初的婚姻生活中,雪穗一直扮演着良家妇女的角色,因为她需要高宫诚为自己的店铺投入资金。婚后,她发现高宫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不利于自己往社会更高处攀爬,就当机立断设计离婚,安排了三泽千都和高宫诚的“偶遇”,两人原本就心有戚戚焉,多年后相遇自然旧情复燃。而在这桩离婚案中,雪穗俨然成了受害者,高宫诚成了一个违背婚姻家庭的男人。

在这段精心设计的婚姻中,高宫诚被雪穗玩得团团转,雪穗不但利用高宫诚的身份,帮助桐原亮司窃取了公司的机密资料,靠炒股赚到大量金钱,她自己也成功开设了服装店。

(三)二婚

45岁的筱冢康晴是雪穗第二任丈夫,他丧偶有一双儿女,但他是家世丰厚的世家子弟。雪穗二度结婚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阔太太,成功地进入上流社会,她自己也相继开了几家服装店。筱冢康晴的女儿筱冢美佳无法接受这个年轻的继母,为了制服她,雪穗同样使用了惯用的伎俩——凌辱的方法,让桐原亮司用施暴凌辱手段,使美佳乖乖听话,并从此拿捏到美佳的痛楚,迫使美佳依附于她。雪穗还在桐原亮司暗中帮助下通过电脑操作,使筱冢康晴误会筱冢一成泄露了公司的机密,由此把眼中钉筱冢一成明升暗降地从总公司远远调到子公司。

雪穗的爱情与婚姻充斥着利己与功利思想,桐原亮司是她前进道路上的清扫工,是她得力的助手与帮凶。尽管两人之间还残存一点情感,但桐原亮司父亲曾经侮辱过她的事实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鸿沟,因此,他们之间只能是“无望的坚守”。与高宫诚和筱冢康晴的婚姻,只是雪穗向上爬的阶梯,她的情感世界已经完全封闭,就如书中雪穗自己说的: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人。

雪穗被称为是东野圭吾笔下的“极品恶女”,因为她的“恶”是不动声色的、是阴毒的。凡是被她陷害的人几乎都没有识别出她的真面目,反而还把她当成亲人、同学和朋友。她的表里不一的形象是通过同学、亲人、老师、朋友、同事、警察以及私人侦探等的视角转换,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清晰。她的恶有一个渐变过程,她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是因为她遭受过凌辱,她知道被侮辱过的那种伤痛和屈辱,因此,她指使桐原亮司使用这种手段去摧毁挡她道的女孩子。也因为从小被母亲出卖,所以她不再相信亲情,她才会冷血地看着母亲死去,才会过早结束养母的生命;才会在桐原亮司倒在她脚边,她也会头也不回地离去。追根溯源,是家庭的冷漠、社会的冷酷、童年的不幸遭遇导致了雪穗人性的扭曲,“恨”的种子在她心中滋长,结出“恶”的花朵并不断蔓延而不可遏制。[12]

《白夜行》的畅销不仅是因为作者成功塑造了“恶女”雪穗的形象、让人爱恨交加的桐原亮司形象和他们令人唏嘘不已的爱情,更因为作品暴露了日本当今社会的一些黑暗面和现实问题:亲情关系的淡漠、未成年人犯罪问题、中产家庭已婚妇女心灵空虚问题、银行电子系统的发展和完善问题等,让读者在为男女主人公不幸命运扼腕叹息时陷入深深的沉思。因此,《白夜行》不仅仅是一部推理小说,更是一部社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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