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还是“早练”?

陈一筠

“我那上初三的儿子，竟然交了女朋友。这么小就搞对象，真把我气疯了！”电话里传来带哭腔的愤怒声音。“邻居看见他和一个挺丑的女孩在街上手拉手地走路。儿子回来后，我问他，他恬不知耻地说那是他新认的大姐姐，还说班里的男孩差不多都有了姐姐、妹妹。”

“您不觉得独生儿子有个姐姐妹妹一起上学、聊天，就不那么寂寞，是件好事吗？”

“他不寂寞？我可寂寞了！自从他爸爸跟那个妖精鬼混去了，我们娘儿俩就相依为命。但我发现儿子最近不爱搭理我了。再说，那个女孩那么丑，哪里配得上我儿子啊？

“那么，如果是个漂亮女孩呢？”

“那我兴许就同意他们。”

“您这不是在给自己挑儿媳妇吗？是您有问题，还是儿子有问题？”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听到“嗯”的一声，就挂断了。

我知道，这次电话咨询并未解决那位母亲的问题，但留给我许多思考。

第一，成年人的偏见。作为成年人的父母，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从青春期走过来的那段经历和体验，只记住了后来“搞对象”“性生活”“生孩子”等场景。一见孩子有异性接触，就立即把成年人的印象套在孩子身上，不符合孩子的实际，而且误导了孩子的行为，不仅不被孩子接受，而且可能驱使孩子“弄假成真”。

第二，对科学的无知。孩子进入青春期，体貌发生符合自己性别的变化，即出现“第二性征”。青春期男女孩子有相互接近的欲求，这是生理现象、心理现象，是自然天性。只要孩子不成为中性人，这种现象就必然在孩子青春期显示出来。

第三，对青春友情的误解。少男少女自然地进入异性世界，直观地认识异性，从与异性的交往中认识自己，并在交往实践中学习性别尊重、性别平等和相宜的性别角色，这比任何的理论教导都有效。如果这种交往与未来的恋爱和婚姻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可视为“早期铺垫”或积极准备。一个人不能等到考试再读书，而是先读书，再考试。恋爱、結婚是人生经历中的重大考试。很难想象，处于自由择偶时代的青年人，在其少男少女时代连异性之间的交往都不曾有过，在20多岁突然去参加选择“终身伴侣”的考试，如何能够顺利通过呢？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希望将父母们所称的“早恋”改为“早练”，即未来择偶结婚的早期练习。实际上，今天许多青年男女不曾自然而广泛地进行过不带有婚姻目的的结交异性朋友的练习，一交往便去谈婚论嫁，甚至径直将婚姻当作练习本，错了便撕毁重来，代价岂不太昂贵了吗？当今的离婚率日益上升，是否与此有关呢？前面提到的那位自身婚姻不幸的母亲，也许可以特别反思一下自身的经历呢。

第四，对孩子的心理依赖。有的人是离异或丧偶后独自带着孩子，也有人夫妻感情不和，从而把自己的感情孤注一掷地寄托在孩子身上，不知不觉对孩子产生控制甚至“占有”的心理，不能容忍孩子与其同龄伙伴的亲密交往。如果长期得不到缓解与疏导，将导致父母与孩子双方的心理扭曲，严重的会造成孩子将来的恋爱挫折和婚姻不幸。父母应该调整心态，去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趣味，不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孩子身上，“放飞孩子的心灵”，是孩子健康成长的必要条件。

总之，多年来成年人对少男少女交往抱有“早恋”偏见，需要从心理学上予以纠正。我们找不到更好的词汇去定义这种交往的性质和好处，姑且用“早练”取代“早恋”吧。这只是早期的练习，大人不必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