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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金陵大学系科调整的历史考察*

2019-03-18吴叶林

广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金陵大学

吴叶林 周 宇 张 珂

(西南大学,重庆 北碚 400715)

抗战时期的金陵大学“雄踞南国、饮誉世界”,它不仅是众多教会大学中最早褪去宗教外衣的,也是近代中国农学、电化教育的开创者。1937年7月7日,日本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这次有计划、有目的的事变打开了全面侵华的闸门,试图以武力吞并中国。日本凭借坚船利炮对中国领土从北向南,从东向西进行疯狂的轰炸,日军除了在战场对中国进行戮杀外,在文化教育事业上也大肆破坏,蓄意且有计划地摧毁中国各地的大学,无奈之下金陵大学举校内迁以自保。在完成迁徙后,金陵大学主动变革系科设置,在残酷的办学环境中顽强发展,一方面集约资源,避免重复建设,另一方面结合国家需求,以适应政治经济发展,最终取得了卓越的办学成就,为抗战胜利以及后期新中国建设培养了大量的杰出人才,做出了卓著的贡献。

一、抗战前期金陵大学系科发展之历程

金陵大学创始于1888年,正式成立于1910年,它由传教士所办的汇文、基督、益智3书院发展、合并而来,在众多教会大学中,以经费多、师资雄厚而被誉为“钟山之英”。[1]对抗战前金陵大学系科发展样态的整体梳理和审视,是全面认识战时金陵大学系科变革的重要基础。

(一)成立之初:系科设置以传教为基本目的

金陵大学是一所教会大学,它的成立源于西方国家的政治意图,即通过宗教学校的人才培养重新塑造中国的精英阶层,进而实现“中华归主”的目的,因此它在学科和专业设置上也必然区别于传统的大学和专科教育,自由教育是其教育理念,人文教育为其教育核心。所以,在金陵大学正式成立之初,仅有文科,数理化等均附着于文科,且医科设立不久即被关闭。1914年在裴义理①的主导下金陵大学虽创设了农科,但究其目的却与19世纪末美国开始兴起的一种社会福音神学思想密不可分。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美国基督会逐渐认识到,基督教会不仅是人们宗教生活的管理者和引领者,应该对人们的精神生活产生影响,也应该在乡村世俗物质建设中起到更重要的作用[2],且近代中国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农村人口,通过农业教育传播基督教义成效应该更为明显。

(二)两次民族运动的冲击:神学的式微

20世纪初,尽管金陵大学的内部系科设置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但其依旧被教会和外国势力所掌控。1922年,世界基督学生同盟决定在北京清华大学举办年会,并用其机关刊物《学生世界》大肆宣扬基督教。但此时国内民族力量已不断觉醒与壮大,许多抨击基督教的声音开始不停出现。同年3月,上海学生成立“非基督教学生同盟”,通电其他学校与学生组织反对这个年会在中国召开,并迅速得到北京学者们的大力支持[3],“非基督教运动”由此展开。这场运动向具有强烈基督教色彩的金陵大学发起了挑战,其神学教育受到来自社会各界谴责与批评,原本每日进行宗教活动被局限在少数的凌晨或黑夜,参加礼拜的人数也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随后,1924年爆发的“收回教育权运动”②,更是直接动摇了西方传教士的在校地位,陈裕光③代替包文④成为了校长,专业教育成为了这所学校的主要目的,传播福音只能在政府控制的教学计划所容许的范围内进行。在这两次民族运动的冲击下,金陵大学的宗教性被不断地削弱,其系科设置开始真正面向社会发展。

(三)注册之后:“三院一所”的基本格局成型

在陈裕光接手校长之位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南京国民政府申请注册,他认为在中国办学理应尊重中国主权。[4]1928年金陵大学获得国民政府批准正式立案,成为众多教会大学中的先锋者。立案时,国民政府曾指示不应再设宗教学,陈裕光以教会机构不能接受予以婉拒了,但1930年3月,教育部训令金大停办宗教系,并扬言金大若故意违抗,将严肃处理,经金大董事会商量,最终无奈之下仍是撤销了宗教系。[5]同时,为达到国民政府的注册要求,金大将文理科改为文、理两学院,农林科改为农学院,基本形成了“三院巍峨,文理与农林”的基本格局。注册后的金大,其系科设置不再以传教为目的,并逐渐规范化、实用化。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为吸引更多的中国学生,金大新增数门中国文化课程,在文学院中国文学系下设国学研究班,并成立中国文化研究所,加强对中国本土文化的研究。理学院成立后,原于1927年因故停办的化学研究科立刻恢复工作,还新增机电工程科,改组工业化学系,停办医学先修科,另于动物学系增设医学动物组以替代。农学院也不堪示弱,与其他两学院一样也设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农科研究所农业经济学部,开启了研究生教育的新大门,着力培养农业硕士。

二、抗战时期金陵大学系科调整之必要性

在日军全面侵华之后,国民政府统治的核心地带发生战争,南京受到很大的震动,当时美国在中国享有治外法权,金陵大学的一些西方人士本无意西迁,他们认为即使日本打到南京,金大仍有美国大使馆保护,奈何战况急转直下,金大根本无法正常办学,不得已才与华西大学协商,准备迁往成都。可西迁后的金陵大学,各方都损失惨重,办学条件直线下降,系科发展陷入困境。

(一)基础学科见长不适应战时国情

保障抗战取得胜利的关键环节在于要为国防领域提供相应的工业技术支持,这就要求我国必须培养大量的理工科实用技术型人才。金陵大学理学院虽成立已久,但其所开设的物理系、化学系、数学系等都是一些基础学科,重视理论的传授与研究,对应用技术的训练关注较少,与当时中国所求的实科人才相差甚远。此外,抗战前金陵大学虽已开始发展工科教育,但规模甚小,仅设有电机科与工业化学科两个专业,且面临重重困难。电机科成立之初,为通过教会审查,只能借以应用物理学系之名,附设于物理系下。成立之后也未立即对外招生,而是以物理系二年级部分学生作为电机科三年级新生。[6]另一方面,受经费影响,电机科聘请的专长工程类的教师鲜少,长时间以来系内的多门课程都只能由兼职教师杨简初一人担任,因此其发展一直深受限制。工业化学系成立较早,发展较为成熟,但因其原附属于化学系,所以必修课程中大部分皆为化学课程,教师也多为化学系教授兼任,直到抗战前其工科性质都未完全凸显。

(二)教会高校与民国政府博弈后的妥协

除了切实满足战时所需,金陵大学进行系科调整也不排除有寻求庇护的目的掺杂其中。在日军全面侵华之后,金大无法正常办学,准备迁往成都。国民政府方面,开始态度暧昧,认为公立大学已经搬迁,教会大学迁不迁无关紧要,而且说,需要几个大学、中学撑撑场面。[7]如此一来,金大与国民政府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它有必要积极响应国民政府的号召,体现自身在抗战建国中的价值,以寻求安身立命之所。且西迁后,因急需新增设备、图书等,金大的支出预算陡然上涨,可自注册以来,美国教会就开始减少对金大的经费支持,西迁以后受战火影响,其受捐助渠道更是锐减,财政赤字空前严重。此时,教育部的补助费成为维持学校正常运营的重要经济保障,而要想获得国民政府的支持,身份尴尬的金大就不得不积极响应其号召。

(三)部分系科统属关系错综复杂,分组设置笼统

一直以来,金陵大学农学院与理学院在有关生物系的管理上都是混乱的,因为变更太频繁,且从属关系太复杂。生物系原设于农林科下,理学院成立时,分立为动物学系和植物学系,改隶理学院,而植物学在行政上属于农学院管理,所以,理学院虽名为5个系,但实际上只有4个半。[8]1934年,因学制变动,医学先修科停办,其原有医学动物组改设于动物学系之下,与动物学、普通生物学2组一同开展教学研究事宜。同时,植物学系也在原有植物学组、植物病害学组和细菌组3组的基础上,增加经济昆虫学组,稍后又将细菌学组与植物病害学组合并为植物病理组,植物学系又变回原有的3组设置[9]。1935年,植物学系又重新划分为农学院所属。如此错综复杂的系科统属关系既是当时金陵大学不断变革自身的结果,同时也是一种系科分类缺乏专业性的表现。除此之外,抗战前金大专业系科布局大致已经成型,但就部分学科而言,其分组设置仍比较笼统,还具有较大发展空间。例如,农业经济学系成立之初仅有农业经济、农场管理与农村社会3组,而哲学系、政治系与经济系等都未细分发展方向。

(四)顺应战时世界发展趋势

进入20世纪,以美国为代表的大学日益走向社会的中心,大学开始成为社会的服务站和动力源。其实早在本杰明·富兰克林时代,就有很多雄辩的美国人要求新型的高等教育,这种教育能够直接为青年从事各种职业做准备,包括技术领域。[10]只是当时纽曼的自由教育理念太过于深入人心,而洪堡的大学模式在世界高等院校中风头正盛,所以其影响就被局部化了。后随着增地运动的发展与杜威主义教育思想的传播,美国高等教育模式不断表现出向实用型改革靠近的趋势,大学不再仅仅关注智力的训练,它洞察了人们渴望了解真实的生活问题的需求,开始将公共服务作为又一目标。查尔斯·艾略特所领导的哈佛与安德鲁·海特所领导的康奈尔分别成为美国东部与中西部大学的变革榜样,实用主义迅速席卷了整个美国乃至世界,大学被迫走出象牙塔而走向社会。与此同时,因量子论、相对论等相继问世,自然科学领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理论科学的进步促使了应用科学的发展,技术科学与工程科学中新学科不断产生,并逐步成为大学中心。作为具有教会背景的金陵大学,主动进行系科调整既是为自身发展所需,也是为同步国际,顺应世界发展新趋势的表现。

三、战时金陵大学系科调整之历史考察

西迁后,金陵大学一方面为了满足抗战建国对实科人才的切实需求,另一方面考量到身为教会大学与国民政府之间关系的微妙,为体现自身价值,在逆境中求生存、谋发展,开始不断调整系科结构、变革系科设置。

(一)总体性原则和方针

针对抗战时期的人才需求,国民政府加大了对公私立大学院系设置的改革力度。1938年国民参政会第一期集会政府提案《各级教育实施方案》即提出大学各院系关于政治、法律、经济及教育部分,应由国立或省市立大学立之,私立高校以及专科学校不再设置此等院系,转而集中于实用学科的开设,这就明确了金陵大学进行系科调整的总体原则,使其系科设置与整改有了主攻方向和依据。同时也规定“对于全国各地各级学校之迁移与迁建,应有通盘之计划,务与政治经济方针相呼应。每一所学校之设立及每一科系之设置,均应规定其明确的目标与研究对象,务求学以致用,人尽其才,庶几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之效可见。”[11]这就基本确立了其服务抗战建国的基本目的。1939年3月,《高等教育改进案》再次对各高校的系科设置给出优化建议,“在同一区域内,各校重复及不需要之院系,仍应继续调整”。而此前,金陵大学校长陈裕光一直致力于使金大“本土化”,奉行“教育、科研、推广”三合一的学科发展路径,主动承担社会服务责任,这与国民政府以实用为导向调整意见不谋而合。

总而言之,战时金陵大学的系科调整工作主要有三个出发点:第一,紧紧围绕社会需求展开,以服务于抗战和建国为基本目的。第二,注重资源整合,意在发挥战时有限资源的最大价值。第三,以政治考量作为推进系科调整的内在逻辑。

(二)整理系科名称,规范各项制度

整理名称是大学院系调整的基础工作。全面抗战前,我国高等教育院系设置的名称不统一,且缺乏相应的学科专业标准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会给大后方高校学科设置和调整带来障碍。1939年民国教育部颁布了《大学独立学院各学系名称》,这份文件明确要求我国高校必须整齐划一,不仅对学科名称(如文、理、法、农、工、商、医等)进行了统一,对系也进行了规范。金陵大学依照部令,随即进行调整,将算学更名为数学,将工业化学系改称为化学工程系,动物学系改称为生物学系,乡村教育系改称为农业教育系,植物学系改称为农林生物学系。整理名称的同时,金陵大学还规范了其学位授予制度。民国时期,教会大学多因经费问题,拒绝开办工科教育,但魏学仁院长认为“我国建设伊始,各方对于应用科学人才之效孔殷,势非兼顾不可。”[12],坚持开设化学工程系与电机工程系。起初,此二系因附设于理学院之下,所以其毕业生与其他系、科一致授予理学学士学位,1939年后乃改授工学学士学位。

(三)扩充教学组织,优化系科结构

金陵大学早期的教学组织以系、科、所为主体,由学校或学院统筹。根据张宪文的定义“凡是研究自然科学的单位称为‘系’,凡研究应用科学的单位,则成为‘科’,二者在行政上完全相同,都属于本科层次”,而“‘所’则是从事高深学术研究,培养高级专业人才的研究单位”[13]。西迁重建时,金陵大学在“三院一所”的基本格局上,根据社会需要扩充教学组织,以新增专修科、教学组、短期训练班为主,并根据教育部规定改组学系,避免重复建设,优化系科结构。

1.新增专修科

战时中国迫切需要大量人才,但本科四年制的培养模式投入大、见效慢,兴办两年制的专修科成为金陵大学积极回应社会需求的重要路径。电化专修科是金陵大学的特色之一,据孙明经先生所述早在1922年金陵大学农学院就开始发展电影和电教了,“为了选育、驯化、推广农作物优良品种,先后推广棉种和麦种,曾使用电化教育手段配合推广工作”。[14]随后在魏学仁博士以及理学院一众教授的推动下,电化教育不断发展。而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深感唤醒民众参与抗战的意识之重要,大力提倡电化教育,在此情形下,校长陈裕光向国民政府提出申请“本校因鉴于电影及播音教育之重要暨此项专门人才之极度缺乏,拟自本年度在校理学院增设电话教育专修科,分电影与播音两组”,教育部部长陈立夫亲自应允其由本电影教育委员会会商合办,并附言“查该校年来办理电话教育著有成绩,应予嘉奖。”[15]同年,大量高校内迁,使原本交通十分落后的西南地区开始迅速发展,大量汽车出现在成都、重庆、昆明等城市中,汽车工业人才的需求日益增加。金陵大学奉教育部令并根据全国公路局赵祖康局长和西北公路局钮泽全局长的一再请求,决定由理学院开设汽车专修科[16],为电机工程系附设教学单位,学制两年。1940年,文学院鉴于原设图书馆学辅系毕业生就业颇好,入川之后更有供不应求之势,且其图书馆屡受外界委托,代为训练人员,特向教育部申请开设图书馆专修科,以促进图书馆专业精神、培养图书馆专门人才为目的。[17]

2.增添教学组与研究部

在原有教学组织基础上扩充教学组也是金陵大学在面对战时社会需求时所作出反应的途径之一。七七事变之后,大量高校内迁“大后方”,国民政府也迁都重庆,以前鲜少受人瞩目的偏远边陲地区变为了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政府与社会都开始关注起边疆开发与边疆建设等问题。而金陵大学社会学向来就有研究边疆之传统,鉴于抗战以来边区问题更为严重之势,遂于民国29年将其课程扩充成组,并设边疆之会研究室,增聘卫惠林先生为本组教授兼研究室主任。[18]与之一起增设与社会学系的还有社会福利事业组,其成立之缘起也系社会学系鉴于社会服务人才之需要,社会福利智慧之急需灌输,乃增设社会福利课程,特请陈文仙先生为该组教授,招收学生予以专门训练。[19]除此之外,社会学系还依照教育部之规定,就普通社会学原有课程扩充都市社会学组,与原有普通社会学组、乡村社会学组共同致力于构建社会学研究与教学。在农学院,农业经济学系也为适应战时中国发展,将原有农业经济、农场管理及农村社会3个教学组扩充为6个,在保留农场管理的基础上,撤销农业经济与农村社会组,新增农政学组、农业统计物价学组、农业金融与合作组、农产贸易学组、农村社会组织学组和农业历史学组。[20]森林学系由金陵大学的林科变革而来,具有悠长的历史。1937年随校西迁入川后,分为3个专业组:树木造林学组(后改称造林学组),森林经营学组(后改称森林经理学组)和森林利用学组。[21]为积极响应社会需求,抗战时期农科研究所由1个部扩为3个部:农业经济学部、农艺学部和园艺学部。高校内迁将西南地区逐步带入现代化的世界之中,抗战时期,城市虽有不小的损毁,但其与新建同时进行,这就需要大量的高级园艺与农艺人才。于是,1940年,农科研究所增设农艺部,紧接着第二年又增设园艺学部,旨在培养园艺方面的高级研究人才。

3.改组系科

1940年,文学院“兹以抗战期间,对心智学科,尤须特别注重,藉以启蒙学生之思想,使之认识人生及宇宙间各种关系,期以树立广大之间接,庶于国家民族有正确之观念”,[22]在原有哲学系的基础上纳入原有的心理学、教育学等基础课程,重新改组为哲学心理系,下设哲学组与心理学组,由蔡乐生博士担任系主任,哲学组有倪青原博士负责,心理学组则由蔡乐生兼主任。1942年秋,农林生物系奉命改组,原植物学系中植物病理学组与经济昆虫组分出,成立植物病虫害学系,原植物组改隶于森林学系,[23]至此植物学系被迫消亡,且其改组原因却不知是何根据。抗战胜利后,植物学系开始恢复,但在1947年时仍“尚待呈请备案”,并未正式恢复,直到1952年院系调整时,植物学系与动物学系部分合并成为南京农学院生物教研组[24]。

为集约资源,金陵大学撤销了一些与同驻地大学高度重复的专业,在系科设置上既保证了与国家需求紧密结合又留有了自我特色。1938年,国民政府下令将金陵大学原政治学系与经济学系合并为一系,改名为政治经济学,下设政治经济系政治组与政治经济系经济组,在名义上二者似乎规模有所缩小,但实际上各自仍为独立的运行状态。且政治经济系政治组因抗战建国之需要,增加市政建设、中国政治思想、国际问题及政治地理等课程。[25]民国31年,为发挥战时有限资源的最大价值,且鉴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各国联系加强,需要大量精通英语人才,教育部令金陵大学与同筑华西坝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华西、齐鲁合办英语专修科,目的在于训练英语专门人才,毕业后能胜任文书及其翻译工作。[26]除了改组、新增外,金陵大学也撤销一些不必要的教学分组,避免人事资源的浪费。1935年农业专修科随着专业发展将教学组细分为农事组和农业经济组,但西迁入川后,由于师资力量的短缺、教学场地设备的限制,随即停止分组办法,教学工作基本按农学院各主系范围进行分工。[27]

4.开办短期培训班

短期培训班与专修科不同,它不设有固定的学期周期,短的可为几周,长也不超过一年,它通常与政府或其他社会机构合办,重在技术培训、实践操作。1938年,四川农村合作委员会委托农学院开办暑期合作训练班,且与农产促进委员会合作,开办农业推广人员训练班。[28]1940年,文学院也与中国工业合作协会合作举办工业合作干部人员培训班与高级干部人员培训班,前者由政治、经济组教授讲授工业合作会计、工业合作审计及财务报告分析等课程,社会学系则讲授工业合作原理、工业合作运动等课程,后者课程也由政治经济与社会学系教授讲授,但训练时间为4个月。[29]且鉴于四川当时落后的经济文化状况,文学院先后在成都举办警察训练班、劳工教育班、特种训练班,如保育员训练班等,以期改善成都人民的生存环境,提高其生活水平。

四、抗战时期金陵大学系科调整的历史意义

金陵大学根据战时的国情和社会需要调整系科结构,使教学科研与社会需要、生产实践相结合,重视发展应用科学,扩大办学规模,发展专修科和短期训练班,致力于提高办学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为抗战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系科调整提升了服务抗战能力

第一,为国家提供大批高素质的国防人才。金陵大学在系科调整中一直注重与抗战的结合,根据抗战要求和学校实际扩充教学组织,对于已有系科则尽可能在必修课之外增加与战争理论与实践相关的选修课程,从而丰富学生素养结构。例如,哲学心理学成立后为适应抗战需要,在普通心理学的基础上特设“军事心理”、“战争哲学”及“人生通论”等新课程[30],这使得该系毕业生掌握了部分军事知识,具有良好的心态可以正确认识战争。就参战人数而言,从1944年8月开始,国民政府证照18-35岁知识青年入伍,金大师生皆壮志满怀,跃跃欲试。根据该年12月16日校刊统计,参加远征军已飞印度受训者三十六名,被录取者34名。知识青年从军报名参加者88名,总数为158名,约占全校学生人数七分之一,内有助教二人。[31]第二,为后方农业生产提供了技术保障。金陵大学农学院自成立以来一直十分注重研究工作,此次系科调整扩充农科研究所与农业经济系进一步促进了其研究事业的发展。病害与虫害是农业发展的重要威胁,为了保证后方农业生产高效,金陵大学植物病害组(后于1942年改为植物病虫害系)进行了大量研究,例如1936年至1940年间,与中央农业实验所合作研究小麦秆黑粉病的防治,1937年至1939年双方合作进行的食用蕈栽培研究,1939年至1943年间进行的柑橘病虫害研究,1940年开展的小麦病虫害研究等。[32]

(二)系科调整为建国培养了实用专业人才

首先,保障了战时国家建设的需求。据《私立金陵大学要览(1947)》统计汽车专修科办学7年,为抗战期间我国公路交通事业人才培养做出了巨大贡献。自1941年春至1946年春,共有5届毕业生,合计78人,这不到百人的毕业生几乎遍布大后方各地运输线上。同属理学院开办的电焊科职业训练班自1940年开办以来也为各个工厂培养大量电焊技术生,保障部分工业生产的正常生产运营。农学院更是为国家培养了大量优质的农学研究生。从1936年到1945年农学院先后招收农业经济作物育种、植物病理、昆虫学、蔬菜学、果树学和农业工程等7个专业50名研究生,占解放前全国农科研究生总数的39%。[33]其次,促进了战后国家发展。战后建国着眼长远的战略考量,当时陈裕光校长在进行系科调整时将此作为重要取向,在大力发展专科教育培养实科人才的同时,依旧将哲学、心理学、史学、社会学等学科的人才培养置于重要位置,不断利用其师资拓展短期培训班等新的教学层次,为社会发展构建多元化人才队伍。1989年,著名学者李佩珊对新中国成立后作出较大贡献的科学家学习经历进行研究,结果表明金陵大学与中央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浙江大学等同居全国前十。[34]可见,战时的金陵大学确实为战后国家建设储备了不少人才。

(三)系科调整增强了自身办学能力

第一,扩大了办学规模。就系科设置而言,金陵大学此次调整虽兼顾实用与集约资源两原则,但实际上仍以新增为主,撤销停办系、科、教学组的甚少。如抗战时期农学院新增农艺部、园艺部、植物病理学系、农业职业师资科等,一跃超过文理学院成为金陵大学中最大的学院。该学院的人数也从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时的123名到1944年抗战前一年的354名,规模增长了三倍。抗战复员南京后,因不再受日寇威胁,大量学生返学,截止1946年秋全校注册人数共计1116名,其中文学院247名,理学院328名,农学院464名,[35]较之1937年度不过300余人的规模简直天壤之别。由此可见,西迁后金陵大学系科调整于其办学规模的扩大是有益的。第二,促进了学科的专业发展。学科是大学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核心,加强学科建设,促进学科专业化发展是提升大学综合竞争力的基础。在此次调整中,金陵大学将许多原有的系科重新划分为教学组,例如将森林学细分为造林学、经理学和利用三个方向,社会学系分设普通、都市、乡村、边疆与社会福利行政5组。这种细分不仅有利于学生的职业发展,同时也充实了本学科的内部知识结构,有利于拓宽其专业槽,促进专业发展。第三,开创了我国电化教育的先河。电化教育专修科是我国高等院校第一个培养专业电化教育人才的系科,其各方面的科研教学都是开创性的。虽然它在当时只是专科教育,但其教学水平决不低于现在大多本科专业,辛显铭先生就曾高度评价金大的电化教育“开展最早、时间最长、人才与软件资源最多、成果最优、应用最多、影响最大、效益最高”。[36]

(四)系科调整推动了大后方社会经济发展

从地区上看,金陵大学西迁给川渝乃至西南地区带来了人才与技术,且此次系科调整以实用性为原则,开办大量专修科、短期培训班等,更加符合当地社会发展的需求。就经济发展而言,1940年,文学院有感于落后的传统工艺对成都纺织业发展的限制,特设调查组收集了丰富的实物及资料,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改进建议,促进了当地传统工业向现代工业转型。且文学院常年与工合组织合作开设短期培训班,不仅提高了工合人员的知识文化水平,也间接促进了工业科学有序的发展。就政治而言,文学院政治组的县政研究也为四川政府改善辖地的民生状况起到了促进作用。例如,政治组受四川省政府之托,考察宜宾、江安、庆符三县政,并于返蓉后编制了详细报告,对民政、治安、保甲、兵役、禁烟、仓储、征工、救济、卫生等皆提出了具体建议。[37]就社会生活而言,农业经济学系扩充教学组,增加对川内的农业的研究,为其优化改进提供不少有用的资料。例如此次调整下新增的统计物价学组就时常从事成都批发物价及生活费用指数值编制,藉作战时物价之研究,价格与指数每周发表之《经济通讯》,以供各方参阅。[38]社会福利行政组开办的保育院培训班,向慈惠堂人员传授正确的育婴技能,改善保育方法,既降低收容婴儿死亡率,同时也间接向大众普及了科学知识。

注释:

①1860年生于爱尔兰,家中务农,贫而好学,在贝尔法斯特大学获文学士学位,后又赴美研究神学,“对救世拯民,早具宏愿。1890年来到中国,就职于苏州长老会,并兼任京师大学堂英文教习。1910年,被聘为金陵大学数学教授。”

②收回教育权运动是指20世纪20年代,中国人民反对帝国主义文化侵略,迫使教会学校纳入中国教育体制的群众运动。1924年,在非基督教运动基础上,各地反对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斗争又兴起,并首次提出收回一切外国人在华教育权的主张。教会学校须向中国政府立案、注册,接受中国政府的领导管理;须按中国政府制定的法规改革。

③陈裕光,1905年入南京汇文书院附属中学成美馆求学,1911年毕业考入南京金陵大学化学系,于1915年毕业。后因成绩优异,于1916年由金陵大学选送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攻读有机化学,1922年获博士学位。本着“教育救国”的理想,1922年夏回国,1923—1925年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理化系主任、教务长、评议会主席,两度担任代理校长。1925年受聘金陵大学化学系有机化学教授,1927年10月被聘为金陵大学校长,直至1950年卸任。是第一位担任教会大学校长的中国人。

④包文,美国伊利诺州之离盘塞人,毕业于美国讷克司大学文学系,于1897年来华。他是汇文书院最后一位校长,也是金陵大学第一任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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