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风铃”
2019-03-18张鹰
文>>>张鹰
雪后,我家朝北的晒台上,就挂满了好吃的“风铃”。这么有诗意的年货名称,还是邻居命名的。她说,你家晒台挂的年货就像风铃一样摇动,虽然没有发出清脆的铃声,可风一吹来,我们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真的,这些年货形似“风铃”。香肠是条形的,香肚是椭圆的。青鱼切成块状,挽成一个个圆。小孩拳头大的酱肉,用棉线穿过,扎成一束,每束六个。碧绿的菜心串成几小把,像创意风铃,点缀着色泽单调的冬季。因为怕灰落到风铃上,我给它们都撑上了美丽的“花伞”,北风吹来,“花伞”窸窸窣窣响起,鱼香肉香花椒五香相互碰撞,带来满晒台的香味。这幅人间烟火图怡悦了我的感官,熨帖着我的心怀,我的惬意非笔墨所能形容。
每到腊月,我就会像《红楼梦》第五十三回所云:“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我的年事中最重要、最有特色的就是做各色“风铃”,这个爱好来自母亲的熏陶。
母亲健在时,无论日子怎么窘迫,哪怕是用肉票的日子,她也要想方设法买上一点肥瘦相间的白条肉做香肠和酱肉。母亲用豆瓣酱、生姜、米酒、花椒、大茴、八角、桂皮等香料,把肉揉遍后浸泡在钵子中,压上一块青石。三天后,她把肉取出用粽叶绳索串挂起来滴干,然后放在酱钵子里浸泡。如此反复,直到肉成了酱色,才取出吊在通风的地方晾。我们姐妹看着吊得高高的酱肉,馋涎欲滴,掰着手指数日子。
年三十下午,母亲用蒸笼蒸酱肉,锅上冒出热气,浓浓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飘向屋外,真是“东家蒸酱肉,西家屋内香”。母亲总是用刀把酱肉切得薄薄的,这样每人可以多分几片。
母亲仙逝后,姐妹们春节相聚。小妹说:“过年没有妈妈做的酱肉,这年就特别没有味道。姐,你能不能让我们重温妈妈的味道。”从那年起,一到腊月,我就忙着做酱肉,做那些好吃的“风铃”,在制作的过程中,享受着一份怀念,一份期待,一份把“妈妈的味道”传承下去的责任感。
前些年,我总要早早联系插队时的朋友,让他把村民杀猪的信息告诉我,我要买回新鲜的精瘦肉做各色“风铃”。而今,特色店里可以买到有机的黑猪肉,不管我想做什么样式的“风铃”,都能如愿以偿。越来越富庶的生活,给了巧妇更大的创造力。
自己做的“风铃”肉身干爽结实,有弹性,有嚼劲。无论是冬阳普照,还是大雪纷飞,只要蒸个“风铃”,往阳台一坐,泡杯龙井,嚼着美味,看着山舞银蛇抑或红装素裹的气象,就能感到生命的有趣、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