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不息的母亲
2019-03-18羌伯华
文>>>羌伯华
母亲自小家贫,解放前全家靠租地种植谋生,吃不饱,穿不暖。母亲上面有两个哥哥,外祖父就将她送到羌家做童养媳。不满16岁,她就要伺候瞎子婆婆,和婆婆的婆婆。婆婆的婆婆活了103岁,1957年走了。家中分了家。母亲说:“分家时,公公分给我和你爸爸150斤皮花的债。”为尽早还清债,父亲被迫外出做苦力,常常半夜起身,回家已落日头。家务事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她还要种三亩地水稻、两亩地棉花。
1961年,我9岁,哥哥12岁,正在长身体,每餐一个人吃粥要两碗,吃饭要一大碗。母亲梦中也在想怎样让我们吃饱。她砍杂树、挖杂草、搞平整,汗流浃背,披星戴月,将家里房子后面一块约九平方丈的荒地开垦成良田,种杂粮。当我们挖出大红薯时,全家人笑得合不拢嘴。母亲还向空中要吃的。她在自己家门口的场地上挖塘、架柱子,然后将事先搞好的草绳拉起来,每隔半尺穿一根芦苇,南瓜棚搭成了,有十三四米长,约一点五米宽,还延伸到草房上。每逢大暑或立秋后,南瓜成熟了,屋上躺的,棚上挂的,有二三十个,但有时等不到南瓜熟,就被我们拿来当粮食了。南瓜饭、南瓜粥中,米是不容易看到的。但不管怎么样,肚子吃饱了,母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我们哥俩喜欢下河游泳,同时摸河蟹、河蚌等。有次下河,我两只脚同时踩到蟹,并且都被我捉到了。那次,一个多小时摸了三十多只蟹。多想继续摸啊!可冲入云霄的喊声传来了:“西猴、勇猴你们在哪里?回来呀!”一听就知道是母亲的催促声,她担心游泳出事。我俩只好回家。到家了,母亲脸上露出了笑容。
穿衣服,母亲也发愁。她把自留地、猪食地都种上棉花。棉花拾上来加工成棉条,母亲在自制的油灯下纺纱,纺到深更半夜才离开纺纱车。这样一干就是两三个月,眼睛熬红了,手纺酸了,人瘦了。然后请织布匠加工,织的有白布、四二格子、银丝格子等等。母亲买了颜料将白布染成北京蓝颜色,请裁缝给我做了春秋衫,我心里乐滋滋的。可母亲穿的是补丁上加补丁的衣服。邻居季妈妈对我母亲说:“织了布,你也做件新衣服穿穿。”可我母亲说:“旧衣服还能穿。”硬是把新布省给我们,给哥哥和我还做了衬衫、裤子。
父亲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初任生产队会计,基本上出工在社员前,下工在后。自留地里玉米施肥等重活儿,谁来干呢?是母亲冲在前。旧社会逼着她裹了小脚,但她毅然去担粪,给玉米等庄稼施肥,任务没完成,不肯放下扁担。
1968年和1969年,哥哥和我分别入了高中。有位亲戚对我父母说:“孩子这么大了,不给他们做做工分挣钱,还上什么书房?”我母亲说:“我的两个孩子上学,只要好上,坚决给他们上,有了文化才能做事。当下我们苦一点,我们情愿。”平日里,天蒙蒙亮,母亲就起床,煮早饭、洗衣服。割麦子的田里,路过的人总会见到母亲的身影。母亲告诉我们:“早起三光,晚起三荒。”每逢冬天,母亲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切水花生,然后还要煮,夜深了才睡觉。她一批养两头猪,养两批一年半时间左右,那时养猪,最多用点米糠。如果年底宰猪,母亲总要送肉给姑妈、大舅妈、小舅妈家。宰猪的师傅问:你们家留肉吗?母亲说,留二斤就够了。养猪要变钱,用于书费学费、柴米油盐、人情交往开支等。
母亲辛辛苦苦地过了一辈子。80岁过后,她摔了一跤,股骨骨折,我们把母亲立即送往医院抢救,动了手术。可是,她因抵抗力跟不上,过世了。
思索母亲的一生,她身上始终彰显自强不息的精神,那是留给我们的财富,激励着我和我的子孙一代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