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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莉治疗盆腔炎性疾病后遗症临床经验

2019-03-16刘明敏余欣慧

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后遗症血瘀病机

刘明敏,余欣慧

(1.安徽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安徽 合肥 230012;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妇产科,安徽 合肥 230031)

盆腔炎性疾病(pelvic inflammatory disease,PID)后遗症是PID未能得到及时、正确的诊断和治疗,盆腔充血,广泛粘连增生,形成瘢痕而引起的一系列后遗症,可分为近期和远期后遗症2种[1]。临床常见有盆腔炎性肿块、月经不调、性交痛等近期后遗症,远期后遗症包括不孕症、异位妊娠、反复发作的慢性盆腔痛等,严重影响妇女的身心及生殖健康,加重患者家庭和社会的经济负担。

李伟莉系江淮名医、安徽省名中医、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安徽省重点学科中医妇科学带头人,从医30余载,学验颇丰。现将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的经验加以整理,归纳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1.1 湿热为患,内外合病 李伟莉认为PID后遗症的病因病机虽复杂,但总以湿热为患,或内生湿热,或外感湿邪日久,郁而化热,内侵胞宫,余邪未清,正气未复,湿热滞留胞宫血脉,致气血运行受阻,不通则痛。加之素体本虚,或气虚,或阳虚,或久病耗损正气致虚,或房劳多产而致脾肾亏虚,机体防御功能减退,外邪乘虚而入与湿热搏结,瘀滞盆腔,致虚邪难清,正气久久不复,使病情反复难愈;气血相搏,伤及冲、任、带脉,带脉不约而为带下,冲任失养,不荣则痛,临床以反复发作的慢性盆腔痛为主要表现。故湿热内阻,复感外邪内侵,内外合病是PID后遗症的主要发病机制。

1.2 久病多虚、多瘀、多郁 PID后遗症常因急性盆腔炎未能得到及时、有效、彻底的治疗发展而来,病程迁延,反复发作,缠绵难愈,湿热郁滞下焦日久,沉疴难去,必将耗损机体正气,正气虚弱,无力助血运行,导致血流迟缓,沉积于经脉,日久形成瘀血,加重患者病情。另外,妇人先天忧思多虑,肝失疏泄,气机不畅,或湿热之邪稽留,使肝经受损而失于疏泄,致气机郁滞,再加上病情缠绵迁延,反复难愈,以致思想抑郁,气郁加重血瘀。此外,临床上治疗PID后遗症时,医者往往采用大量清热凉血祛瘀等苦寒中药进行治疗,如在疾病急性阶段,湿热壅盛,投以苦寒之药,或可取效迅捷,但若长期使用,则可损伤人体的正气。PID后遗症患者的症状通常表现为反复发作的小腹隐痛不适,或腰骶酸痛,经行后和劳累后加重,带下量多,头晕乏力,少气懒言,这些都表明此时机体正气已虚而邪未衰,表现为虚实夹杂证候。故PID日久,机体虚、瘀、郁共存,且相互影响。

2 诊疗特点

2.1 辨证论治,内外同治 PID后遗症临床症状较多,临床以“下腹疼痛”“带下量多”等为主症,多数医家认为PID后遗症临床常见证型包括气滞血瘀、气虚血瘀、湿热瘀阻、寒湿凝滞等[2]。李伟莉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辨治经验认为,湿热瘀结是其基本病机,以清热利湿、活血祛瘀为主,创立二黄牡丹汤(黄芩、大黄、牡丹皮、丹参、红藤、败酱草、炒白芍、延胡索、当归各10 g,蒲公英15 g,薏苡仁20 g,甘草6 g),并将此贯穿于治疗PID后遗症的全过程,根据病情加减化裁,兼顾标本缓急,起到显著的临床效果。对于湿热明显,如带下量多色黄、苔黄腻、脉弦滑者,应加重清热利湿之品,常加重薏苡仁用量至30 g,加重蒲公英用量至20 g,或加虎杖、车前草各15 g,苍术、黄柏各10 g;腹痛明显者,佐以理气止痛之品,可选加川楝子、枳壳、乌药、木香各10 g;腰骶疼痛明显者,佐以补肾填精之品,可加用狗脊15 g,杜仲、续断、牛膝各10 g;腹部包块明显者,加用活血通络散结之品,常加三棱、莪术各10 g,王不留行15 g,水蛭6 g;若久病及肾,肾虚血瘀,则阳气不能温煦,虚寒明显,如平素怕冷、腰膝酸软、小腹冷痛、舌淡苔白脉沉者,少佐温通散寒及温肾祛寒之品,如巴戟天15 g,桂枝、鹿角霜各10 g,肉桂、附子各6 g;气虚明显,平素神疲乏力,劳累后诸症加重者,加用炙黄芪20 g、白术15 g以健脾益气。

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时,除以药物内服治疗外,临证时根据患者病程长短及综合情况,还注重采用中药外治,如中药外敷,通过长期的实践,已形成固定的中药外敷包(千年健45 g,血竭20 g,艾叶250 g,追地风、花椒、独活各30 g,五加皮、透骨草各120 g,羌活、白芷、桑寄生、赤芍、当归、乳香、没药、续断各60 g。将其切碎混匀后装入布袋),使用时,将药包微湿,加热熨敷小腹,每次30 min,每晚1次。此法具有抗菌消炎、活血止痛的作用[3],主要通过高浓度药物直接渗透入皮肤、毛窍,直达病所,促进炎性病理产物的吸收和消散,疗效甚佳。再如中药保留灌肠,常使用的药物是野菊花通络颗粒(徐氏妇科经验方,由野菊花、败酱草、透骨草、皂角刺、炮穿山甲、水蛭组成,生产批号为皖药制字Z20080014,每袋14 g),每袋药加温开水200 mL,灌肠给药,每晚1次,经期停用,通过直肠吸收作用于炎症局部,发挥清热解毒、活血化瘀、行气通络的作用,直接改善盆腔血液循环,加速盆腔微循环系统的修复,有利于增生性炎性病灶的软化吸收,临床效果较好。

2.2 中西医结合,分期论治 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时除了以中医理论为基础外,亦结合现代医学理论及疾病发生机制,将中医的辨证论治与西医病因相结合,使用药更精准,组方更具有针对性,从而有效消除病因,提高治愈率。西医学认为,PID后遗症的病因复杂,近年来研究发现,其发病机制与致病菌的直接侵害有密切关系[4]。故李伟莉强调辨证的同时,还注重结合西医辅助检查以辨病,如遇到病程较长、反复治疗无效的患者,注重对患者宫颈管分泌物病原体进行培养,若有阳性指标,则结合药敏结果,选用敏感抗生素,同时配合使用一些具有清利湿热、活血化瘀作用的中药,以提高临床疗效。此外,如B型超声发现盆腔包块或妇科检查触及附件区增厚,则重用活血消癥之品,如三棱、莪术;血常规示白细胞计数偏高,则加用清热解毒之品,如连翘、菊花、贯众,使其更快见效。

女性以经血为本,正常的月经周期有利于调整患者内分泌紊乱,提高机体免疫力,显著降低本病的复发率。故李伟莉认为应当顺应人体自身的月经周期而因势利导、分期论治。而行经期则是治疗本病的重要时期,治疗重在活血调经、祛瘀生新,可酌加少量清热利湿之品,如茯苓、益母草、泽兰,并适当辅以理气行滞之药,增强活血化瘀的作用。非经期则治宜清热利湿、凉血逐瘀,或疏肝通络、行气解郁。如此湿浊得清,瘀滞得祛,气血和畅,则炎症可消,疼痛可减,包块可除。

2.3 清湿热为主,从瘀论治 PID后遗症的主要病因是湿热之邪,湿性重着而趋下,湿热相合,蕴郁胶结,难于速化,病情迁延缠绵。临床上李伟莉以清热利湿之法为主,化湿利湿兼以清热,或稍佐附子温通阳气、扶阳祛湿。由于PID后遗症病程长,故无论何种致病因素最终均可导致瘀滞,或寒凝血瘀,或气虚血瘀,或肝郁血瘀,或湿热瘀阻。由此可见,血瘀是PID后遗症的最终证候,活血化瘀是治疗PID后遗症的基本大法。现代药理研究认为,活血化瘀药具有改善血液微循环,加速新陈代谢,提高机体免疫力,促进增生纤维组织吸收的作用[5],从而达到消除病灶和预防粘连的目的。因此,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时,以清利湿热为主,同时配合活血法,贯穿PID后遗症治疗的始终。但李伟莉常强调活血要有度,切不可轻证投猛药,致攻伐太过,损伤元气,亦不可重证予和药,以致药力难效,不足除疾。临证时李伟莉先根据中医四诊合参来确定血瘀的程度,血瘀轻者以和血行血药如当归、鸡血藤、丹参、玄参为主治疗;血瘀重者则合理选用活血力量较强的活血散瘀药,如川芎、红花,赤芍、益母草;血瘀日久瘀结成癥块者,则适当选用破血消癥药,如水蛭、三棱、莪术、穿山甲。

2.4 兼顾脾胃,注重心理疏导 脾胃为后天之本、化生气血之源。肝肾之精血有赖于后天水谷精微不断充养与化生,脾胃强健,气血生化有源,下养冲任,冲任之精血充盛,则胞宫方可行经和孕胎。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时强调顾护脾胃,其因有二:一则防止苦寒辛燥之剂败伤脾胃,泻中有补,泻而不伤中气,不致降低药物的活血化瘀作用;二则养其生化之源,提高机体抗病能力,为瘀血得行得化奠定基础,不仅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而且达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目的。临证时常辨证选用砂仁、炒白术、党参、山药、鸡内金、建曲、陈皮等醒脾和胃、理气化滞之药,以顾护脾胃,防攻之过猛,伤及正气。

“妇人善怀而多郁”,加之病情迁延日久随之而来的各种并发症的发生,患者多有思想重负及情绪焦虑,长期情志不舒可影响气机,引起肝郁气滞,进一步加重血瘀。《灵枢·百病始生》云:“气上逆则六输不通,温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矣。”临证与患者交谈时,除了药物治疗,心理暗示亦很重要。作为医者,李伟莉耐心倾听患者诉说,不急不躁,给患者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鼓励患者以积极乐观的态度配合治疗,并需注意生活调摄,因PID后遗症经治疗好转后,若过度劳累或身体虚弱时,易于复发,多鼓励患者适当锻炼,增强体质,注意个人卫生,节制性行为,防止宿疾复发。

2.5 自拟验方,化裁古方 李伟莉治疗PID后遗症时,根据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自拟经验方二黄牡丹汤,全方以清热利湿祛瘀为主要作用。此外,其擅长使用经典古方治疗PID后遗症,临证时通过辨证化裁,常获满意的疗效。临床使用频率较高的有当归芍药散,此方具有养血活血、健脾行水之效,出自张仲景《金匮要略》,治疗“妇人腹中诸疞痛”。动物实验研究表明,当归芍药散能通过抑制大鼠子宫的过度收缩,调节血管舒缩物质,改善子宫血液循环,对疼痛的治疗具有重要意义[6]。其次使用较多的是《医林改错》的逐瘀汤,临证时根据患者气郁、血瘀、寒凝之偏盛,辨证选用五逐瘀汤,屡收效验。临床研究表明:膈下逐瘀汤可显著改善PID后遗症患者血液流变性,提高其免疫功能[7];少腹逐瘀汤具有活血化瘀、温经止痛之效,可改善PID后遗症患者盆腔瘀血、粘连,促进炎性积液吸收,调节机体免疫功能[8]。

李伟莉根据PID后遗症湿热瘀结的病机特点,采取清热利湿治其源、祛瘀生新治其本的治疗原则,自拟验方二黄牡丹汤。方中大黄、黄芩味苦性寒,善清热湿,治病之源。有研究报道,大黄、黄芩可抑制多种细菌的生长繁殖,且二者配伍后,可显著提高其有效成分的生物利用度[9-10]。丹参味苦,微寒,善活血止痛、祛瘀生新,作用平和,与当归、牡丹皮同用,以祛瘀消癥,活血而不伤正,以治病之本。蒲公英、薏苡仁合用,清热消痈,淡渗利湿,且利水不伤正。红藤、败酱草药对,功善清热解毒、祛瘀通经止痛。红藤“攻血,治血块”(《本草图经》);败酱草“主破多年瘀血”(《药性论》),“善排脓破血,古方妇人皆可用之”(《本草纲目》)。延胡索,辛散苦泄温通,能活血行气止痛,“能行血中气滞、气中血滞,故专治一身上下诸痛”(《本草纲目》)。配以炒白芍,养血柔肝止痛,增强延胡索止痛效果。甘草健脾益气、调和诸药。全方湿、热、瘀同治,标本兼顾,切合病机。在此方基础上还可以根据病情变化随证加减。

2.6 善用药对 药对是中医学的精髓之一,其将中医理论、病因病机、中药药理有机结合,由博返约,用药简捷,配对时或相辅相成,或相制为用,组合形式相对固定。李伟莉临床善用药对,或二味成对,或三、四味成组,巧妙组合,取效满意。

2.6.1 红藤配败酱草 红藤性平味苦,功擅活血通经、散瘀止痛,并有理气行血之效,常用于瘀滞痛经、闭经及热毒疮痈;败酱草辛散行滞,味苦降泄,能清热解毒、祛瘀止痛。两药相伍,相须为用,并入下焦,清热消痈、活血祛瘀之力倍增,是治疗盆腔炎湿热瘀滞证的常用药对。

2.6.2 当归配白芍 当归性温,能补血活血,化瘀止痛,为血中气药,多用于血虚夹瘀有寒者;白芍性微寒,养血敛阴,柔肝止痛,为血中阴药。两药配伍,动静结合,寒热相宜,补血而不滞血,切合PID后遗症多虚多瘀的病机。

3 典型案例

孙某,女,29岁,2018年4月12日初诊。主诉:反复下腹痛3年余。病史:患者3年前曾行2次人工流产清宫术,第2次人工流产术后出现阴道出血近1个月方净,此后反复小腹疼痛,腰酸乏力,劳累或同房后症状加重,多次就诊于西医医院,予口服抗生素后疼痛缓解不明显。近3年来月经尚规则,周期30~35 d,4~5 d始净,末次月经为2018年3月14日,5 d净,量中,色深,少许血块,痛经(+),来诊时正值经前,患者下腹痛近日加重,带下量多色黄,舌质暗红,脉弦滑。妇检:阴道少许黄稠分泌物,宫体压痛(±),左侧附件区可触及条索状增厚,压痛(+),右侧(-)。B型超声提示子宫附件未见异常,盆腔积液,最大积液深度为22 mm。此乃湿热蕴结下焦日久,致气血瘀滞。诊为PID后遗症,辨为湿热瘀滞证,治以清热利湿、理气化瘀,方用二黄牡丹汤,加红花、枳壳各10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温服。配合中药外敷包外敷,每晚30 min。2018年4月23日二诊,末次月经为4月16日,4 d净,色暗,痛经较治疗前好转,经后腹痛减轻,带下减少。上方去大黄、红花,加白术10 g,再服14剂。考虑患者经济情况,停用中药外敷。2018年6月10日复诊时,诸症消失,妇科检查无明显阳性体征。之后患者随诊1个月,间断服药调理,腹痛较少复发。

4 小结

PID后遗症属妇科常见病和多发病,是主要发生在女性内生殖器及其周围结缔组织的炎症。根据其发病特点,本病属于中医学“带下”“妇人腹痛”“不孕症”等范畴,病位在子宫、冲任。其病机多为湿热瘀结、气滞血瘀。李伟莉在治疗本病的过程中充分体现分期论治的重要性,用药顺应胞宫藏泻的规律。经前加重活血化瘀力度,经后注重扶助胃气,将辨证与辨病相结合,标本兼顾,内服外治并用,缩短治病周期,降低疾病的复发率,收到较好的远期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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