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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与新闻应保持一步之遥

2019-03-15闫洁

北方文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新闻文学创作距离

闫洁

摘要:近年来许多文学创作都呈现了“新闻化”的倾向,文学与新闻的距离过近会丧失自身特质,但也不应简单的分离两者,文章结合具体作品论述了文学创作与新闻的距离,站在新闻身后,观察新闻的社会根源,感知事件的未来方向,吸纳内核,建立作者自己的故事构架,与新闻保持一步之遥。

关键词:文学创作;新闻;距离

随着大众传媒的快速发展,新闻作为一种话语方式,因为其传播范围的广泛性与事件报道的及时性,对文学话语尤其是小说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对小说的创作有着或深或浅的渗透,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某些小说的题材内容、话语表征、叙事结构和审美趣味,使得文学作品与新闻的距离越来越近,某些小说呈现了明显的“新闻化”倾向。

文学与新闻的距离过近,会有丧失自身特质的危险。很多作家为了保持文学创作的纯洁性,主张文学要与新闻保持一定的距离,认为“文学一旦过分依赖新闻传媒或者被其控制,就必然要以文学特性的丧失,作家自我的丧失为代价。[1]”

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中就敏锐地洞察到新闻对于小说或讲故事艺术的威胁,并将它的兴起视为叙事艺术衰竭的开端。“不论新闻报道的源头是多么久远,在此之前,它从来不曾对史诗的形式产生过决定性的影响。但现在它却真的产生了这样的影响。事实证明,它和小说一样,都是故事艺术面对的陌生力量,但它更具威胁;而且它也给小说带来了危机。[2]”

的确,近年来很多作家主动靠近媒体,利用新闻传媒炒作、曝光,无论是正面的采访还是负面的风波都来之不拒。当作家们走出书斋,放下纸笔,在各大媒体、活动上频频亮相时,作家的身份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们都成为了新闻界人士,作品还尚未被读者记住,他们的人设已经先树立起来了。看着很多平庸的作品被炒作成为畅销书,通过卖情怀、卖文艺获得了巨大利益,更多的作家也受到了影响去追随前者。如此这般,创作与新闻的距离越来越近,文学却被日益边缘化了。

余华的小说《第七天》融入大量社会新闻的做法就遭到了质疑。小说中,作者虚构了一个刚去世的死者“我”—杨飞,以第一视角叙述其游历经历,将暴力拆迁、餐馆失火爆炸、官员腐败、暴力执法、城市“蝼蚁”的悲惨生活、黑暗的地下卖肾交易等等社会新闻事件串联起来。记者式的叙述视角,宛若新闻报道的记叙,确实带来了叙事的自由与便利,方便人称的转换,叙事时空的变迁,但却降低了小说的美感,容易给读者带来混乱。

书写城市文学时,作家们选择社会新闻作为素材是一种常态,余华曾对记者坦言自己对生活经验的认识,大部分来源于报纸、网站的社会新闻或者朋友的道听途说,这些所谓的“二手现实”构成了他小说写作的基础。[3]新闻来源于生活,是真实的社会生活的反映,但是作家如果因为极力追求所谓的“真实”而靠近新闻,可能会导致没办法深度挖掘社会的内部,流于表面。

但文学的新闻化也不能断然的说是文学的堕落与个性的丧失,它是市场经济大潮下利益追逐的必然趋势。文学创作并非应该远离新闻,而是要保持恰当的距离,选择更好的表现方式进入文本。同样一个新闻被呈现的方式不同,文学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作者在創作时应注意新闻的话语风格对小说文本的影响,不能单纯地用新闻语言来替换小说的个性语言,否则会很生硬。新闻话语是为了让读者获取信息,而小说语言则是为了让读者触动内心,这就必然要经过艺术的加工,才能达到目的。《第七天》的语言被人诟病,或许就是因为太像新闻报道。

在衡量两者的距离时,一定要注意小说在逻辑上的自洽。新闻之所以成为新闻,一定是生活中比较少见、比较荒诞的事情,才会受到广泛的关注,引发大众的哗然,但是这样的事件发生是小概率的,若在小说中集中把许多社会新闻都安放在一个人物或是一个家庭上,就显得不符合文学逻辑。

比如在盛可以的小说《野蛮生长》中就有这样的问题,小说的叙述者李小寒是家族的第三代女性,小说后半部分书写到近些年,她的家庭接连遭受了一系列的重创,作者意图将家庭的悲惨命运和社会的黑暗不公相关联,引发深刻的反省,她设置了一系列的悲剧,如李夏至参与学生运动年轻陨落、刘一花因爱情被杀害分尸、刘一草跳楼身亡、刘芝麻失手杀死城管被判死刑等,家族中的人物命运大多坎坷悲惨,对新闻有所关注的读者都会发现,这些事件都能从近年的社会新闻中找到原型,如严打、劳教、计划生育、非典等,作者这些事件全部发生在一个家族中,巧合的让人觉得失真,与小说前部分用冷峻残酷的语言描写家族历史的悲剧的感受截然不同。虽然也通过描写多个悲剧,控诉了农村传统价值观的颠覆与丢失以及生长在城乡二元格局下对人心灵的煎熬,但读起来总有一种作者为了悲剧而悲的刻意。

很多新闻为了迎合大众的猎奇心理,新闻报道往往浮于表层,着重描述事件的离奇,没有触及到社会问题的核心,缺乏深入的探究。与新闻碎片化的、表层的叙事不同,小说叙事应该涉及更加深层的思考、对事件整体深入的剖析,甚至是透过事件本身去体味人生、命运的悲剧。小说给读者提供的心灵震撼是应该远超过新闻的。

电影界中有只有一句话,如果一部电影直接去呈现现实问题,那这一定不是一部一流的电影。小说也是如此,如果在小说中直接选取新闻来书写,那一定不是一部成功的小说。小说本应该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源于生活”是基础,但“高于生活”才是文学作品的艺术性的体现。

文学对新闻的转化不能简单处理,更不能拼贴新闻。通过某个社会新闻提取出当下社会中的问题,并设置在另一个作者构建的故事时空中,应当是一种比较好的表达方式。比如陈仓的中篇小说《摩擦取火》,他在创作谈中说自己的创作灵感是前几年轰动一时的人大硕士雷洋案,但是单从小说中看,是根本看不出来这个案子的痕迹的。但是陈仓从这个事件中提取出的核心即对真相的追寻,选择让受害者陈元出狱之后自己去寻找真相,一步步还原当时的事件,与当年涉案人员见面、交谈,找到了答案,在获得真相之后,他给自己判了无罪。小说通过主人公陈元寻找真相、自我救赎的过程,展现了当下难以弥合的城乡差距,展现了农民工子女在城市难以入学、成长艰难的现状。作者将新闻的内核吸收进自己想要讲的故事中,不着痕迹的讲述了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宋小词的中篇小说《直立行走》直面拆迁、房价高、城乡差距、贫富不均等社会痛点,在媒体上涉及到这些问题的新闻经常出现,但她的故事却更加灼痛人心。小说通过在城市工作的农村女孩杨双福的视角讲述,为了找一个城里人,她与见了几次面的周午马上床确定了恋爱关系,而后因为周午马提出他家将要拆迁多一个人能够给家里多分点面积,与周午马闪婚,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城市生活,但没想到周家也不富裕,一家人挤在老旧的楼房里,连结婚的新房都是在外面违章建的小棚子,为了能够让父亲分到面积,就算去世了也伪装成还活着的样子在房间里停放密不发丧。小说揭开了城市生活的脓疮,将血淋淋的现实展现给人们看,读后令人深思。

这些新闻其实已经屡见不鲜,但是作者能够从新闻背后抽取提炼出受到关注的问题核心,并且加入作者的思考,围绕着问题核心自己去重构一个故事,在这样的故事中去书写,去描绘,不仅少了许多因为并非亲历而无法完全还原事件的逻辑限制,还可以加入更多作者自己的思考,呈现出作者对所处时代的整体感知与深刻洞察,用事实的“虚构”去构建理想的“真实”。

我们不能简单的割裂开文学创作与新闻的联系,尤其在当下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怎样选择新闻、怎样利用新闻、怎样将新闻进入文学创作,更值得我们关注。或许文学创作应该站在新闻身后,观察新闻的社会根源,感知事件的未来方向,与新闻保持着一步之遥,吸纳其内核,不过分亲密,也不舍弃它独自前行。

参考文献:

[1]黄书泉.文学:拒绝新闻化[J].文艺评论,1999,1.

[2]瓦尔特·本雅明.本雅明文选[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296.

[3]吴虹飞.余华的自信和难题[J].刊载于《南方人物周刊》2006 (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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