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放开女性驾驶权原因探究

赵婷婷

（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 300204）

2018 年8 月6 号早晨，中东大国沙特阿拉伯王国突然宣布叫停沙特和加拿大两国间新的贸易投资活动，召回沙特驻加拿大大使，并向加拿大驻沙特大使下达了“24 小时驱逐令”。[1]沙特和加拿大的关系在一夜之间彷佛“跳水”般急速下滑达到冰点。 沙特如此兴师动众，是因为她认为加拿大干涉其内政、司法和主权。 事件起因是沙特不久前逮捕了十几名本国女权人士，这些女权人士中包括美国“2012 年国际妇女勇气奖”得主萨马尔·巴达维，她多年来致力于推翻沙特国内的“男性监护制度”，呼吁法律上的男女平等。 加拿大政府得知此次逮捕事件后发表声明，敦促沙特政府立即释放被关押的包括萨马尔在内的女权运动人士。 这一声明激怒了沙特政府，最终导致了这次的外交冲突。 由此可见，女权问题不再只是简单的女性个人问题，它还涉及到国家问题，甚至影响到国际关系。 沙特女权人士萨马尔·巴达维在2011 年时就因为女性“驾驶权”、“投票权”的问题，把沙特政府告上法庭。 虽然她最终败诉，但她成为了沙特国内第一个敢于就“女权问题”和政府打官司的人。 时隔7 年，沙特政府宣布允许给女性颁发驾照，一石激起千层浪，沙特终于有所改观。 只是对于沙特这样的特殊国家来说，给女性颁发驾照并不容易，这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2]

一、沙特简介

沙特阿拉伯（以下简称沙特）正式名称为“沙特阿拉伯王国 （Kingdom of Saudi Arabia）”，1932 年9月23 日正式建国。 它位于亚洲南部的阿拉伯半岛，首都利雅德在沙特中部， 伊斯兰教两大圣城麦加和麦地那也位于沙特。 沙特国土面积达225 万平方公里，是阿拉伯半岛面积最大的国家。沙特矿产资源异常丰富，号称“石油王国”，也富有金、银、铜等其他矿藏。 据悉沙特已探明石油储量约占世界石油总储量的26%，储量与产量均居世界第一位。沙特阿拉伯是世界上最大的淡化海水生产国， 其海水淡化量占世界总量的21%左右。沙特是一个君主制王国，禁止政党活动。 沙特阿拉伯奉行独立自主、温和务实、不结盟的外交政策， 主张国与国之间相互尊重、 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内政。

2018 年沙特总人口约为3355 万，其中68%为沙特本地人，32%是外国雇工， 沙特几乎全民信仰伊斯兰教， 麦加和麦地那是全世界穆斯林朝觐的中心，宗教影响力巨大。 沙特既是石油大国也是伊斯兰教大国，始终倍受人关注。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沙特也主动或被动的卷入世界历史发展的洪流之中。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优胜劣汰，当沙特与世界接轨后，其经济、社会和思想文化必然会或多或少的改变。 沙特被称作“两圣地的保护者”, 一直以来比其他阿拉伯国家更受伊斯兰教教义的影响,尤其在女性问题上，沙特恪守宗教戒律，其女性社会状态经常被国际社会诟病。[3]全球化的今天，沙特女性虽然作为社会个体而存在，然而她们的状态既反映了沙特各方各面的情况， 也对沙特社会各个方面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二、女性驾驶权问题

众所周知， 沙特女性必须遵守伊斯兰教严格的着装规定，不能自由外出，不可以同男性青年自由交往，外出旅行甚至手术都要获得男性同意才行。2018年以前的沙特，女性甚至拿不到驾照，无法自己开车上路，若有违者将被罚款甚至坐牢。 因此多年来，沙特常因这种“不平等” 条约遭国际人权组织强烈抗议。2016 年，沙特推出了一个计划——《2030 愿景》，该愿景中有一项改革措施博人眼球——女性可以独立开车。后来沙特国王萨勒曼宣布从2018 年6 月起允许女性开车。 2018 年的6 月4 日，沙特交通部门开始向该国女性发放驾照。沙特也出台了新法，规定年满18 岁的沙特女性都可以申请驾照，那些已经在其他国家已获得驾照的女性， 可以参加特殊评估渠道评估驾驶能力，只要通过就可以申请沙特的驾照。至此，禁止女性驾车的时代完全过去了。为什么沙特此前会不允许女性驾车呢？长期以来，沙特有关部门以女性驾车可能引发性骚扰等社会问题为由反对女性驾车。沙特交通部门拒绝给女性发放驾照。沙特作为伊斯兰国家， 禁止女性开车有部分是出于宗教因素。但全球有这么多个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沙特却是唯一一个在2018 年以前不允许“女司机”存在的国家。[4]此外，在沙特，女性可以上学和工作，却唯独不能开车，这似乎也不能用简单的宗教原因来解释。沙特阿拉伯王国一直对女性有严格的“性别隔离”制度， 比如规定女性必须在男性的陪伴和监督之下才能出行。既然女人必须有男人在旁，那么就可以让男人开车，不需要女性自己来开车了。[5]因此，虽然沙特国内并没有明文规定“女性不许开车”的法律，只是认为女人用不着开车， 但交管局却从来不为女性颁发驾照。这便导致了在沙特不存在“女司机”的情况。如今沙特为什么突然间又会允许“女司机” 出现了呢？ 或许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政治原因

女性开车看似是小事，实则牵动沙特国内政治。在当今这个全球化的时代， 民主和法制以及男女平等等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沙特王室若想继续维持统治，继续实行政教合一的统治制度，那就得逐步的跟上时代洪流，给予民众更多的政治权利和自由，否则会渐渐不得民心，因此从这点上来说，沙特政府不得不尽早放开女性权利。此外，沙特王室和宗教集团也担心极端宗教组织和国内女权运动者利用当前的很多问题做文章，防止它们最终推翻自己。因此对于沙特政府来说，与其被革命推翻统治，那还不如自己慢慢自我革新，这样才能更加长久地继续进行统治。但是沙特是伊斯兰教发源地，是伊斯兰世界的标杆，其国内传统宗教势力非常强大， 这些保守势力在相当程度上仇视现代文明，“如若改革步伐过快， 会招来宗教集团的不满，不利于沙特王室继续统治。因此沙特的改革只能循序渐进，小步摸着石头过河，一旦过快容易栽倒。”[6]这就是为什么长期为世人诟病、被国内女权主义者反抗的 “女性无法开车” 问题直到2018 年才得以真正解决的政治原因。

其次， 允许女性开车在沙特本国国内也可成为一个有利的政治杠杆。由于中东乱局不断升温，沙特与也门的战争、与以色列的关系、对卡塔尔的封锁等等都造成了内忧外患的局面， 本国民众对沙特外交政策疑虑重重， 此时政府向女性颁发驾照则能很好的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而且为了保证女司机驾车安全， 沙特交通部门向市民发送手机短信或在道路电子广告牌上提醒女司机上路注意安全。 当地一些单位为表示对女性驾车的支持， 还特意设置了女司机停车位。这都表明沙特政府还是为公众利益服务的。此举为沙特政府赢得了不少政治赞誉， 民众的注意力也得以分散和转移。

（二）经济原因

沙特允许女性开车更为直接的原因是经济原因。 当前不断波动的油价迫使沙特政府不能再像上世纪80 年代一样躺在石油美元的摇钱树上高枕无忧的睡着觉收着钱了， 过去过于单一的经济收入方式已经让沙特有了忧患意识， 于是沙特开始重新思考：除了石油，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可以作为未来的经济支柱？过去沙特经济严重依赖石油，可是石油终有枯竭的一天， 经济转型是沙特迟早都要面临的一件大事。 无论是现如今被高赞的第三产业还是高科技产业，沙特境内这两大产业都缺乏实力，只能依赖国外的支持。 可是沙特在国际上的形象却又一直不算开明，很多人对它的印象都是传统保守封闭，国内的男女不平等问题异常严重， 而且对于前往沙特的外国女性也不太欢迎和包容。 这些不良印象越来越影响到沙特的国际化发展， 很多国外投资者不敢轻易前往沙特进行投资发展， 这些都不利于沙特的经济发展。 而此刻允许妇女开车有助于改善沙特保守落后的不良形象， 吸引国际友人前往沙特进行投资或者旅游，带动沙特经济发展。另外允许女性开车这件事本身对于沙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经济机会。一旦妇女获准开车， 许多家庭都可以节约雇佣外国司机的钱， 例如一个司机的月薪大概是400-800 美元，但一个女性的平均收入，比如说，一位学校女教师，一个月可以挣1600 美元，也就是说她的一半薪水都付给了司机。如果女性能够自己开车，既能为家庭节省一笔开支， 同时也促进了女性作为消费者来拉动整个经济。 此外允许女性独自开车还能带动当地的汽车销售， 保险销售以及其他一切和女性有关行业经济的发展。 比如目前已有5 个城市开立专为女性设置的驾驶培训班。因而从经济角度来说，给女性颁发驾照，有利于沙特长期经济发展。

（三）民生原因

沙特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国度， 但同时年轻人要求改革的呼声非常大。 “据统计，70%以上的沙特人都是30 岁以下的人，沙特是全世界人口结构最年轻的国家之一。”[6]如今许多沙特年轻人在海外留学，国内的年轻人也都通过社交媒体与世界联系， 他们看到了世界上更多比沙特优秀的地方， 迫切要求沙特应该像其他国家学习变得开明一些。 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沙特的年轻人深受互联网的影响。沙特人与外界的信息交流难以割断，更易接受国外先进思想。其他国家都有女司机，唯独沙特没有，这种现象越来越难被年轻一代人接受。 如果沙特王室再不考虑解决女性开车问题，沙特将难以得到70%以上年轻人的支持，这对于沙特王室来说是件压力巨大的事情。因此沙特政府的《2030 愿景》中提到了女性开车上路的计划，只有这样顺应年轻一代人的要求，才能顺应时代发展潮流，才能让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固。因此允许女司机出现，也是符合民生要求的。

（四）外交原因

近年来在外交上， 沙特用石油美元传播瓦哈比主义思想， 瓦哈比主义思想的核心内容是沙特家族为瓦哈比教派提供保护和支持， 支持瓦哈比教派宣教和传播； 瓦哈卜家族从伊斯兰法学理论上为沙特家族的统治、扩张等活动提供合法依据；瓦哈卜家族向沙特王室效忠，旨在建立独尊安拉的伊斯兰国家。瓦哈比教派极具宗教政治动员力和凝聚力， 沙特王室清醒地认识到瓦哈比教派为立国之本， 所以一直坚持其为国家意识形态。 然而在全球化、现代化、信息化的今天， 伊斯兰意识形态瓦哈比主义却使得沙特王室政权面临着内忧外患。 尤其是自从“9·11 事件”以来，由于沙特国教瓦哈比伊斯兰教与恐怖主义理念、组织和行动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沙特宗教传统对沙特现代化和民主化掣肘对美国中东民主进程造成了阻碍，沙特受到来自美、德等国的越来越大的压力，如若沙特继续一意孤行，将不利于其处理外交和国际关系。 因此，“沙特无论从改变自身形象来说、还是需要维护其自身安全稳定， 它都需要在宗教政策上做一些调整或收敛，回到温和、开放的生活中”，[6]给女性发放驾照显然对沙特外交而言利大于弊。

（五）女权运动原因

沙特女权运动毋庸置疑是阿拉伯女权运动乃至世界女权运动关注的焦点,而其作为阿拉伯女权运动的重要一支,虽其发展程度不及阿拉伯女权运动先锋埃及,规模也比不上已取得三次重大胜利的科威特抑或是深受法意殖民影响的马格里布地区,但其受关注度一直居高不下。 由于沙特地处伊斯兰教发源地海湾地区,国内民众对伊斯兰教的虔诚度极大,因此,沙特女权运动长久以来也是维持着比较保守的状态。[3]妇女问题在沙特阿拉伯的政治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以说， 在整个阿拉伯地区甚至穆斯林世界， 有关沙特阿拉伯国家的女性的话题和争议也是最多的。 女权主义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妇女的问题，并不能孤立的看待妇女问题，它是涉及到宗教、政治、文化等诸多领域的综合话语空间。

沙特是一个拥有雄厚经济实力, 并力图实现社会发展与进步的发展中大国，[3]也是阿拉伯国家中唯一的G20 峰会成员以及伊斯兰会议组织秘书处所在国,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着重要角色。 如若一直与世界潮流背道而驰不顾人心向背，终有一天，它会出现大问题。 允许女性开车曾经也是沙特女权运动争取的一项权利，是民心所向。 此次放开女性开车，也算是对沙特女权的一次提升。 据统计沙特女性失业率高达33%，其主要原因之一是缺少出行工具。 沙特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 沙特家庭每年雇佣138 万名外国司机，为此开支250 亿里亚尔（约合66亿美元）。[1]如果沙特解除女性驾车禁令，这会使得当地女性迎来不少与之相关的工作机会： 比如沙特内政部公开招聘女警察； 交通部门招聘交通事故女现场定责员； 沙特本土网约车公司招聘10 万名女司机；各汽车销售公司招聘女销售员等。因此允许女性驾车可以促进男女平等和社会公平和谐， 使女性更加自由独立， 有助于她们就业和国家经济的长远发展， 使妇女在加速沙特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方面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三、总结

1885 年德国人卡尔·本茨研制成功世界上第一辆汽车。 从1885 年到2018 年，短短百余年，汽车行业获得了巨大的发展， 现如今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几乎家家有车，人人都能有驾照可以开车上路。 但是沙特直到21 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才开始正式允许向女性颁发驾照。 虽然沙特女性之前就已经被赋予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直到2018 年,她们仍未获得驾驶权,这无疑为沙特女性出行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她们必须要求助男性家庭成员开车接送,活动严重受限。 此前有舆论认为政府出于一些政治和经济层面的考量有可能赋予女性驾驶权,国内也不断传出沙特女性驾驶权“要解禁”的消息,同时,各类争取女性驾驶权的运动也不断涌现,2012 年, 有一名女权运动领导人因无法申请驾照而将沙特交通局告上法庭。 可以说沙特解禁女性驾驶权经历了相当漫长而又曲折的道路。

虽然沙特女性地位经常受人诟病, 但实际上力图改变沙特女性现状的运动一直在曲折泥泞中缓慢进行着。 近几年沙特不断进行各个领域的社会改革,政策也不断向女性权益方面倾斜, 在很多方面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此次放开女性驾驶权也是各方努力了很多年的成果之一。 “允许女性开车”的沙特让我们看到了沙特的进步， 也让我们更好的了解沙特真实的社会及女性状况，对我们和沙特进行“一带一路”战略合作有着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