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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森小说《天佑孩童》中的童话元素分析

2019-03-15周冠琼

安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布莱德姑母布克

周冠琼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天佑孩童》(GodHelptheChild)[1]是美国黑人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2015年的作品,小说一经出版就引起了评论界和读者的广泛关注和一致好评,英国《卫报》赞叹该小说“令人难以置信地充满力量”。[2]《华盛顿时报》评论:“《天佑孩童》能够给读者带来很多,不仅在于莫里森音乐般的语言和舞蹈般跳跃的叙述者的安排所带来的愉悦,主人公的性格塑造更引人深思。”[3]

该小说围绕黑人女孩布莱德(Bride,小的时候母亲为其取名Lula Ann,后自己更名为Bride)的成长展开故事。布莱德出生时的黝黑皮肤让母亲感到惊恐(She was so black she scared me.她太黑了,真是吓到了我)、难堪(…but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in the maternity ward the baby, Lula Ann, embarrassed me.从在产房起,这个孩子就让我难堪不已)、嫌弃甚至发狂(I know I went crazy for a minute because once--just for a few seconds,--I held a blanket over her face and pressed.我知道我曾经近似发狂,我将毯子蒙住她的脸并用力按压,当然只是几秒钟)。母亲不愿用母乳喂养她(I went to bottle-feeding soon as I got home.从医院一回到家我就改用瓶子给她喂奶);母亲不允许布莱德喊她“妈妈”,而是要求喊她“甜儿”(Sweetness);母亲从不触碰她,哪怕是出于惩罚也不会有身体的接触,而是罚她不能吃饭或者关进自己的房间。母爱的缺失让布莱德始终感到伤痛,甚至为了博得母亲的一点亲昵而作伪证指认自己的老师索菲娅(Sofia)猥亵学生,导致其15年痛苦的牢狱生活。这让成年后的布莱德一直深感不安,试图在索菲娅获释时予以补偿,却被打得遍体鳞伤。布莱德此时已拥有自己的化妆品公司,事业成功、自信迷人。而同时,她也收获了美好的爱情。男友布克(Booker)受过高等教育,对布莱德一见倾心,俩人一起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但由于布克小学时经历过哥哥被虐杀的创伤,无法理解布莱德前去看望索菲娅之举而使得两人分手。布克的不辞而别始终让布莱德不能释怀,为了弄明真相,布莱德历经颠簸和危险终于找到了在乡下和姑母奎茵(Queen)一起生活的布克。在姑母的鼓励和点拨下,两人努力走出了自己孩童时经历创伤留下的心理阴影,决定重新开始并一起幸福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小说既有伤痛也有伤痛的弥合,有母爱的缺失也有缺失背后的无奈,有现实的残酷也有现实的美好。某种程度上说,该小说带有较为明显的童话色彩。

一、童话及童话元素的概念界定

戴岚在其所著《女性创作与童话模式》一书中指出,“童话‘寄生’于神话、民间故事和传说等口头传承的文学形式之中,但又有着独特的个性特征。”[4]作者从词源的角度概述了童话的内涵演变:美国民俗学家斯蒂·汤普森认为德语词汇“Märchen”能较为准确地界定童话的内涵,因该词包含“连续的母题或插曲的故事”之意。兹普斯在进一步研究“Märchen”一词时发现,该词的词根“Märe”最早用来表示“消息、闲话”。日本学者梅内幸信发现 “Märchen”一词的含义发生了从“伟大的”“有名的”到“报告”“小故事”的演变,从而揭示出童话从过去反映现实的内容到现代反映非现实的幻想文学、虚构故事的发展变化。而英语中的“Fairy tale”有“仙子精灵的故事”之意。由此可见,童话的确具有梦幻、魔法、理想化、超自然等特点。“当我们谈论童话的时候,我们一次谈论了几个问题:拥有民俗传统元素和魔法或超自然元素的故事,有一个确定的、可预测的结构的故事。”[5]关于童话的特点,诺瓦利斯曾指出:“一篇童话犹如一片不连贯的梦境,童话的长处在于同真实世界完全相反,又同它十分相似。真正的童话必须同时是预言的表现、理想的表现和绝对必然的表现。”[6]需要指出的是,本文的童话元素是指作品在故事情节、人物塑造或背景描写等方面具有童话的特点,但整部作品并非是童话文本。[7]

二、小说中的童话元素

1.布莱德“丑小鸭变天鹅”式的成长故事

布莱德从一出生就备受鄙夷和歧视:租房子时母亲有意回避和她的母女关系,以免房东会因为这个黑孩子而拒绝将房子租给她们;父亲在她出生后因为嫌弃她而离开母女俩;在学校里,她也总是受到白人小孩的欺凌,有一次几个白人孩子恶作剧而在她的课桌上画个香蕉的图案,挖苦她像一只猴子,但她却不敢有任何反击。幼小的布莱德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而这种恐惧教会她忍气吞声和低眉顺眼。“当恐惧占据主导时,为了生存,顺从是唯一的选择”(When fear rules, obedience is the only survival chioce)。然而长大后,在布莱德离开母亲来到都市后,她却很快地适应了城市的生活节奏,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拥有了自己的化妆品公司、捷豹豪华车、不错的收入,并且在形象设计师的建议之下有了自己独特的穿衣风格:她只穿白色的衣服,佩戴珍珠的耳钉。加之她的黑皮肤,看起来就像“雪地里的黑豹”(A panther in snow)。无论她走到哪里,她总能吸引别人的眼球。此时别人的眼神不再是小时候别人看她的那种厌恶的眼神,而是欣赏的、略带惊讶和渴望的、伴随着“哇哦”“哦,宝贝”的。她顺利应聘到一家化妆品公司,并迅速被提升至区域经理的位置,之后顺利拥有自己的“YOU, GIRL”化妆品品牌。布莱德的成长故事和童话故事“丑小鸭”有很多相似之处:在经历了小时候的磨难之后完美蜕变,摇身成为众人瞩目、光芒四射的“白天鹅”。[8]

2.布莱德“魔法”般奇幻的身体变化

在男友布克抛下一句“你不是我要的女人”(You not the woman I want)摔门离开并从此消失以后,布莱德经历了很大的精神痛苦,加之探望从监狱释放的索菲娅所受的痛苦,布莱德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沉,拒绝出现在公众视野,公司也交由好友布鲁科琳(Brooklyn)打理。在好友的帮助之下,布莱德的面颊上的伤很快几近痊愈,她又焕发了昔日的光彩,因此布莱德决定走出家门。在好友的精心策划安排下,布莱德参加了“YOU,GIRL”化妆品的预售晚会。她显然是晚会的焦点人物,她的精心着装也让她成为了晚会上最耀眼的人物。然而,晚会开始前她发现自己自幼(在她坚定地在法庭上指认索菲娅的罪行之后,母亲觉得无比荣光,作为奖赏,母亲带她去打了耳洞)就有的耳洞不见了,这是布莱德身体发生奇异变化的开始。在寻找男友的途中,布莱德的车撞到大树,人被卡在车中,严重受伤,后被史蒂夫(Steve)和伊芙琳(Evelyn)夫妇所救,伤势慢慢恢复。在腿伤的固定板去掉之后,她终于可以跛行着稍加运动;而最令她开心的莫过于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就在她洗完站起身时她发现自己的胸部变得完全扁平,“完全扁平,如果不是有乳头,她的胸部和背部毫无差异”(Completely flat, with only the nipples to prove it was not her back)。同时,她的身躯变成了孩童的尺寸,伊芙琳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而伊芙琳夫妇收养的小女孩瑞茵(Rain)的衣服却完全适合她。在布莱德找到布克后,在救助火灾中受伤的姑母时她的胸部又神奇地回复到了之前的性感,她的身材也重回之前的火辣。这种奇异的身体变化似乎是受到了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的控制,这是该小说的又一童话元素。

3.姑母奎茵 “预言家”般的智者形象

姑母奎茵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布克哥哥的葬礼上,当所有人都不再把他的死当回事、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时,姑母是唯一真正理解布克内心感受的人。她读懂了布克带着愤怒的悲伤,并给予布克安慰和力量。关于布克对于哥哥的感情,她对布克说:“不要让哥哥离开你,直到他准备好离开。在此期间,紧紧地抓住他。亚当会让你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他走”(“Don’t let him go,” she said. “not until he’s ready. Meantime, hang on to him tooth and claw. Adam will let you know when it’s time” )。这种对布克心理的洞察让布克感到自己并不孤单,也预言了未来布克会走出因痛失哥哥而带来的心理煎熬。在布莱德找到姑母之后,姑母又扮演了“精神母亲”的角色,让布莱德找到了母爱的温暖,重新鼓起勇气直面布克。而当布克依然犹豫是否和布莱德冰释前嫌时,姑母犀利地剖析了布克内心深处想要假借哥哥而使得自己拥有某种优越感的倾向,并建议布克让哥哥从他的生活中走出去:“你将亚当和你捆绑在一起,让他在白天黑夜都填满你的大脑。你难道不觉得他很疲惫吗?他一定身心俱疲,因为即便在他死去以后他依然不能安息,依然要去操纵别人的生活”(You lash Adam to your shoulders so he can work day and night to fill your brain. Don’t you think he’s tire? He must be worn out having to die and get no rest because he has to run somebody else’s life)。这应该就是前文提到的姑母预言哥哥准备好离开的时刻。布克陷入沉思,姑母起身离开,并因为在意外的火灾中受伤而永远地离开人世。姑母的形象就像童话故事中的预言家,能够洞见未来、参透人生,从而充满了智慧,总能在关键时刻点醒梦中人。

4.布莱德和布克“公主王子”般的幸福结局

布莱德和布克一见钟情,感情甚好,却因布克的误解而分手。在照料受伤的姑母时,布莱德和布克的心开始重新靠拢,布克向布莱德告白对她的牵挂。而在姑母去世后,布克终于将他多年来珍视的小号连同姑母的骨灰一起抛向了溪流,这是对过去的决绝和对未来的开启。布克感觉到了无边的孤寂和深深的懊悔,他回到了在车里等候他的布莱德身边。布莱德打破了沉默,镇定地告诉布克她怀孕了。布克惊喜万分,宣布“这是我们的孩子”(It’s ours.) “布克将手伸给布莱德,这是布莱德一生都在渴望的,这次她不需要通过撒谎才能换来一次拉手,这是一只信任和呵护的手,这是一只充满了爱的手”(Then he offered her the hand she had craved all her life, the hand that did not need a lie to deserve it, the hand of trust and caring for--a combination that some call natural love)。此时的布莱德和布克都已走出了童年创伤的阴影:布莱德因为渴望母爱而撒了谎才赢得了母亲的一次牵手;布克因为哥哥的死去而不愿接纳别人甚至误会、伤害、险些永失所爱的人。他们一起手拉手,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他们相信未来的一切都会很美好:“一个孩子。一个新生命。不会遭遇邪恶和疾病。不会有拐骗、殴打、奸淫、种族歧视、侮辱、伤害、自我憎恨、抛弃。不会犯错,没有愤怒,只有美好。”(A child. New life. Immune to evil or illness, protected from kidnap, beatings, rape, racism, insult, hurt, self-loathing, abandonment. Error-free. All goodness. Minus wrath.)正如童话故事中公主和王子在历尽艰辛后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布莱德和布克也迎来了他们全新的幸福生活。

三、小说中童话元素植入的现实意义

小说以人物童年时期的创伤及其对人物成年后生活的影响为主题,表达了作者对社会上“虐童”现象的关注、对儿童尤其是黑人儿童身心成长的关注。“你们对孩子所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影响深远,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忘记。”(What you do to children matters. And they might never forget.)小说描写了童年创伤的不同表现:母爱的缺失和扭曲、成人的猥亵和侵犯、同龄的欺凌和殴打、社会的歧视和不公……这是一个沉重、残酷的话题,但因为有爱,读者同时能够感受到温情。小说同时描绘了布莱德和布鲁科琳之间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朋友之爱、史蒂夫和伊芙琳夫妇对瑞茵的父母之爱、夫妇俩对布莱德施以援手的陌路之爱、姑母奎茵对布克和布莱德的长辈之爱、布莱德和布克之间的男女之爱。因为爱,因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作者置入了一些童话元素,从而让读者看到了希望,并和作者一起找到了“虐童”问题的解决办法:无论何种肤色,孩子都应该在一个没有歧视、没有伤害、没有邪恶的充满爱的世界里成长。这种童话般美好的世界值得所有人和所有社会方面为之努力。作者似乎在向读者表明,“看上去是不太高尚的信念竟然是一种真理,而令人怀疑的东西竟然不容置疑地存在于生活之中。”[9]

无论是布莱德“丑小鸭变天鹅”式的成长故事、她所经历的似乎在超自然力量控制下的身体变化、姑母“预言家”般的预见和忠告,还是布莱德与布克最终迎来的“公主王子”般的幸福生活,莫里森在小说《天佑孩童》中的这些童话元素让我们看到了解决当下残酷的“虐童”现象的希望和未来理想社会的美好。随着文明的发展、种族歧视的逐渐消亡、人类伦理道德的提升,所有的孩童也许都将在上苍的庇佑下拥有快乐的童年和幸福的人生。爱,能够弥合创伤,创造童话般美好的世界。

童话,也许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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