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屯堡工匠与屯堡族群的系统建构
2019-03-15
(安顺学院旅游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
明初“调北征南”的军事举措和随后实施的军屯制度,使得贵州安顺一带形成了独特的地域文化——屯堡文化,演绎出独特的生活方式,形成了独特的屯堡族群。屯堡文化得以保存至今,有较多的因素,学界有多种说法,如封闭说、集中说、建构说等等。本文认为屯堡文化传承至今,是因为其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生存系统,这个系统能够满足屯堡族群各方面的基本需求。屯堡工匠在这个系统建构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不仅满足了屯堡族群生存繁衍的物质条件,更是参与了屯堡文化的传承与屯堡族群的建构。
一、屯堡工匠与屯堡经济结构
屯堡工匠是屯堡经济结构的基础支撑,促进了屯堡社区农业和手工业高度融合经济格局的形成。屯堡工匠是屯堡社区以“四坊五匠”①为特征的家庭副业、小商业相结合经济结构的前提条件,为屯堡社区、村落和家庭经济结构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1.屯堡工匠与田坝区、交通线互构的屯堡社区经济结构
安顺屯堡呈现出“田坝区”与“交通线”的区域性功能差异。“田坝区”主要包含安顺旧州、双堡、普定马官等地。“交通线”主要指沿滇黔驿道和滇黔沿线的屯堡村寨。田坝区和交通线,建构了屯堡社区独特的经济社会结构。田坝区生产条件较好,主要承担农业生产,兼以商业。这片区域主要依靠传统农耕技术,缺乏张力,难以成为屯堡社区稳定发展的经济基础。交通线屯堡村寨主要承担贸易和副业生产功能,兼以农业,是屯堡社区原有农业经济结构的有力补充。
田坝区和交通线都有屯堡工匠,但也有着一定的区别。田坝区的工匠主要以满足村落农业工具和基本生活用品为主,也有一些专业性较强的工匠。一方面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如傅家寨的铁匠是因为历史因素而形成的工匠集群;另一方面是因为地理环境的因素,如刘官一带的屯堡村寨因为竹林较多,形成了篾匠较多的特点。交通线上的屯堡村落,主要以戍守和驿路的军需和生活品的中转、沟通田坝区与交通线及外部区域为主要任务。因此,工匠的类型较为复杂,呈较强的专业性,具有比较明显的满足整个屯堡社区的经济社会功能的特征。这一区域的经商情况更为普遍,安顺七眼桥、大西桥一带的屯堡村寨几乎户户都有屯堡工匠,都参与经商活动,一些专业性较强的工匠也更为集中,如二铺的银匠、老塘关的铁匠等。这些工匠同时满足本村及周边屯堡社区对生产生活的需求,为田坝区和交通线形成互构的经济格局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2.屯堡工匠与亦农亦商的屯堡村落经济结构
屯堡人历来以农为本,且擅长经商和手艺,一切生计“无不寓之于农工商”[1]。 道光《安平县志》记载:“男子善贸易,女不缠脚,一切耕耘,多以妇女为之。”[2]以“四坊五匠”为主要特征的屯堡工匠,支撑了屯堡村落经济结构的形成。
屯堡族群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是亦农亦商的经济结构,究其原因,主要是屯军上缴的屯粮数额较大,经济负担太重。屯军交纳的屯粮比非屯堡区的农户所纳的“科粮”“秋粮”高数倍。按照明制,“军匠等项役占窒碍,仍照旧不许分居。”[3]可见,明代军户、匠户作为特定差役的承担者,禁止分户。屯堡工匠也只能在屯堡村落中进行经营,形成了 “四坊五匠”。因此,很多屯堡村落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工匠群体,如鲍屯的丝头系腰、九溪和高寨的米贩子、老塘关和傅家寨铁匠、西陇的石匠;中所过去榨油,现在贩猪;云峰、本寨、章家庄是“布尺子”,以纺织业为主。这些村寨,以工匠为媒介,促进了农业和商业的有机结合,形成了屯堡村落亦农亦商的经济结构。
3.屯堡工匠与男商女耕的屯堡家庭经济结构
明代屯田“七分屯耕,三分戍守”的制度,使屯堡妇女下地下田干活具有历史的必然性。“一切耕耘”“偕以妇女为之”,男子必须“间贸易”,家庭的生计才能得以维持。男商女耕的屯堡家庭经济结构的形成,出现了“女善耕耘,男善贸易”的家庭分工格局。
比如在九溪村,90%以上的人家在农业之外兼营商业,小家庭中的夫妻二人有着自然而然的明确分工,丈夫赶“转转场”,妻子干农活。九溪村民张文焕谈到:“张家在九溪是—个大姓,从我祖父起就已开始做生意。主要是在屯堡区做生意。老辈人除了做生意也搞农业;大祖父搞水碾和农业;三祖父主要搞农业、贩米。到父辈除大伯父家烤酒(中农),二伯父家贩米(中农),父亲也贩米。我学过裁缝、石匠、木匠、制茶、刻书、刻章、扎龙、画祖牌位等,有些是自学的,有些是找亲戚教的。家里的农业收入占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但没有想过放弃农业,因为农民种田天经地义、是少不了的,从我祖父到现在都是做生意和农业结合,农业不能丢。”
从上述个案中可以看出:第一,屯堡家庭有着农业与手工业结合的特点,并且世代相传,形成了屯堡的经济特色;第二,农业在屯堡家庭的经济比重不论大小,一般都不会放弃,不会专门从事经商活动,应该受到了军屯历史的影响;第三,屯堡工匠的进入门槛较低,对资金和技术的要求不高,村民有很多机会可以成为工匠,如张文焕就学习了裁缝、石匠、木匠、制茶、刻书、刻章、扎龙、画祖牌位等技艺。由此可见,屯堡村民往往也是工匠,屯堡家庭基本是亦农亦商。工匠的普遍性,为屯堡家庭男商女耕的屯堡家庭经济结构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二、屯堡工匠与屯堡文化传承
在屯堡区域,现今仍保留着大量的传统手工技艺,仍然有许多屯堡工匠坚守着祖先的训导,在工匠传承的过程中,体现了屯堡人的家国情怀和对本源文化的追寻和传承。
1.屯堡铁匠与屯堡文化的历史延续和坚守
屯堡的铁匠主要是当初军屯中的匠户,随着时代的变迁,他们对历史使命既有坚守,也有顺应社会的变化。在安顺屯堡区域内,铁匠比较集中的地方为西秀区七眼桥镇老塘关村,以及西秀区刘官乡傅家寨。
据老塘关人柴建奇介绍:“老塘关村从事打铁的匠户主要是柴姓人家。柴姓入黔一世祖天德、天福、天寿,随军队驻扎在塘房街一带,后迁居老塘关。口传八世祖柴朝艾在关岭修建、维修铁索桥,从事与铁器相关的工作。柴家主要打制含钢的大件农具,如铁犁口、铡刀等,而其他的小件铁器主要是时家屯严家、庄家在制造。柴家打铁技艺传承有一定的规矩,家族内、有血缘关系的,根据个人意愿可以形成师徒关系。除此之外,以姻亲、朋友关系为纽带,互相带徒弟。拜师之后,一般学习两到三年。在这期间,徒弟生活在师傅家,除了学习打铁技艺,还帮助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从老塘关柴氏铁匠的历史发展可以看出,柴家跟随征南队伍入驻塘房街打铁,主要打造大件含钢的铁器,与其他铁匠各有分工。在其技艺传承的过程中,主要以血缘及其扩展关系为纽带,体现了军屯以家庭为核心并向外发展的关系谱。
傅家寨铁匠孙克林说:“孙家祖上在兵工厂中服务,明朝时主要打造兵器,清朝以后,主要打造马掌以及自用的农具及生活用品。孙家打造的马掌,其材料来自走村窜寨收回来的废铁,将收回来的原材料回炉锻造后打成马掌。孙家马掌讲究‘四棱四线、八角通天’,因其所生产的马掌供军马使用,所以工艺更加的精细和复杂,市场售价更高,其中二铺、老塘关的马掌卖0.8元一副,孙家的则卖1.5元。孙家马掌每逢周日拿到平坝市场售卖,可以零售,也可以转包给小贩销售到其他地方,如长顺、清镇等地。”
傅家寨孙氏铁匠,从祖上就为军队服务,因此其打造马掌的工艺比一般的民用马掌更为复杂和精细。虽然后面从军用转向民用,但仍遵守祖训,其产品虽在市场上的售价更贵,但却占有了很大的市场,说明其产品的制作工艺和质量的很受市场认可的。此外,走村串户收买废铁以及把马掌销往市场的过程,也是屯堡人以手工技艺为纽带,联通屯堡社区之间以及外界的过程。
屯堡铁匠是历史发展和文化制度相互作用的产物,随着社会发展而产生了一定的变迁,体现了工匠与屯堡文化流变的关系。在屯堡文化演变的过程中,铁匠的功能产生了变化,反映了屯堡工匠及屯堡文化传承中的历史记忆和国家意识。
2.丝头系腰编织工匠对屯堡文化的自主传承
鲍屯丝头系腰制作是屯堡工匠主动回到祖籍地,自主传承屯堡文化的典型案例。在黔中屯堡,丝头系腰的编织技艺仅在鲍屯流传,且传男不传女,一直被鲍屯人奉为机密,外村人无从涉足。据传,丝头系腰的编织技艺并没有在明代移民中传到贵州。清雍正年间鲍氏第十一世始祖鲍大千看到母亲系的祖传丝头系腰,且是全村寨唯一的一条。于是鲍大千决心回到祖籍安徽学习编织技艺。他历经数月回到老家安徽歙县棠樾村,学会丝头系腰编织技艺。回到鲍屯后,鲍大千遵照传男不传女、禁止外传的祖训,传给本村的鲍、汪等姓氏子孙,至今只有鲍屯沿袭着这门编织技艺。
丝头系腰作为屯堡凤阳汉装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屯堡文化的标志性事象。鲍大千自发到本源地对丝头系腰制作工艺的学习和传承,反映了屯堡人对母源地文化的认同。对丝头系腰编织技艺的垄断,则更加体现屯堡人对本源地文化的重视,鲍屯也因为独家拥有丝头系腰编织技艺而在屯堡社区拥有更高的知名度和更重要的地位,也为鲍屯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丝头系腰编织技艺传承的过程,反映了屯堡与本源地的关系。在屯堡文化源与流的关系变迁中,加强屯堡人文化性格的型塑,体现了屯堡工匠的文化传承对屯堡族群的整合力。
3.地戏面具雕刻匠对屯堡文化的传承与创新
地戏面具雕刻工匠是随着屯堡文化发展的需求衍生出来的文化传承与创新。在清代,安顺地戏面具雕刻以蔡官镇下苑村吴氏、刘官乡周官村胡氏以及西屯齐氏为主。在今天,齐二派已经没有相应的雕刻艺人,但是东屯的地戏面具雕刻传承西屯齐二的技艺,现在仍有少数雕刻艺人;旧州黄氏在最后一位艺人黄炳荣去世后,有一位徒弟童发周,但作品较少。吴、胡二派为当前安顺地戏面具雕刻的主要力量。最早三派之间有何渊源或者关系,已无从查证,没有相应的记载资料,但是三派的后人相互往来,切磋技艺。当前黔中屯堡区域内,从事地戏面具雕刻的工匠主要有集中在西秀区蔡官镇下苑村、刘官乡周官村。
下苑村面具雕刻工匠杨正洪说:“蔡官下苑村地戏面具雕刻主要以吴家为主,其技艺来源于西秀区双堡镇杨家。明清时期江西籍杨姓匠人落户双堡,其后人杨时芳的儿子跟随姑妈到蔡官下苑吴家生活,后杨时芳的孙子吴绍杨返回双堡学会面具雕刻技术并带回下苑村,从而带动了下苑村的面具雕刻产业。1980年左右,杨正洪(吴氏派传承人)等面具雕刻艺人走村串寨,到安顺西部屯堡以及镇宁、花溪、紫云云盘等屯堡村寨以及少数民族村寨雕刻地戏面具,历时七八年,共计雕刻60多堂地戏面具。当时基本上是村集体出资请匠人上门雕刻,一般15元至20元或者50斤玉米(稻谷)一个面具。至于中餐、晚餐,则由村大队安排,村中每户人家轮流安排伙食。”周官村面具雕刻工匠周明也讲道:“刘官乡周官村地戏面具雕刻,传说最早的有胡五公、二窝老者。根据当前资料能查证最早的地戏雕刻艺人为民国初期的胡少南,其徒弟有周祖本、胡永昌。与周祖本同期的周官村地戏面具雕刻艺人还有秦朝安、周成林,他们三人都与胡家有姻亲关系,其中秦朝安为胡家的上门女婿,其余二人为胡家的外姓姑爷。周祖本带的徒弟有自己的儿子周德海,以及堂兄弟周明、周华。在实际的雕刻中学习,师徒、学徒之间互相交流和切磋技艺。周官最初主要雕刻地戏面具,在20世纪90年代,因为市场需求的增加,开始雕刻傩戏面具等其他木制工艺品。1992年左右,是周官面具雕刻的鼎盛时期,全村有几百人从事面具雕刻。”
从下苑村和周官村的雕刻技艺发展传承中可以看出,第一,地戏面具的产生,是随着地戏的发展而衍生的。地戏产生的时间学界有不同的观点,本文认为地戏是在清代,因时代的需求而产生的。地戏面具的雕刻工匠,则应该是从木匠中衍生出来的。地戏面具雕刻工匠后来形成了较大的规模,充分体现了屯堡人对地戏文化的认可,充分利用原有技艺服务于屯堡地戏的传承与发展。第二,面具雕刻技艺是以血缘为基础向外扩散的,虽然没有特殊的规定,但从事雕刻的基本上就是一个姓氏的族人,或者有姻亲关系的亲戚。第三,在请地戏面具雕刻匠人到村寨雕刻地戏面具时,由各家轮流安排雕刻师傅的伙食,这体现了村民对于地戏面具的认同,实际上是对屯堡文化的认同,并主动参与村中集体事务的文化心理。
地戏所呈现的战争场面以及其中对于忠义仁勇的倡导,是屯堡人文化性格的重要体现,是屯堡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地戏面具是跳地戏的必要装备,被赋予了地戏的演武精神和忠孝仁义。因此,地戏面具雕刻,是屯堡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利用原来的木工工艺进行阐释与创新,表征着屯堡文化家国思想,是屯堡文化内在精神文化传承的体现。
三、屯堡工匠与屯堡族群建构
历史的因素和制度化的安排,导致的屯堡村民的均质化。屯堡工匠延续了屯堡社区均质化的特征,使得屯堡的家庭经济更有活力,很难破产。屯堡工匠的丰富性使屯堡社会的经济结构更趋合理,具有农业的稳定性,从而进一步推动了屯堡族群系统的建构。
1.屯堡工匠创造了屯堡文化传承的经济基础
“屯堡人族群认同的基础同时表现在历时性和共时性两个纬度上,并将其归纳和表述为共同的生计类型所形成的物化基础,共同的历史记忆所形成的情感基础,以及共同的文化所形成的文化心理场域。”[4]工匠是屯堡文化构成的要件,是屯堡文化赖以生存的物化基础。在整个屯堡族群发展的过程中,屯堡工匠通过手工技艺,为屯堡文化的发展传承打下了很好的经济基础。
首先,给家庭带来了较为可观的经济收入。据周官村地戏面具雕刻艺人周明先生介绍,在上学时跟着长辈学习雕刻地戏面具的小工艺品,每天可以完成6到7个的雕刻,每个可以卖0.5~0.7元钱,但当时家长给的生活费一般才有1.5元左右。鲍家屯丝头系腰虽然耗时较长,但每条的售价为800元至1000元左右,其经济价值比普通的农业种植的产值更多。从以上事例来看,工匠通过生产相应的手工艺产品,能够很好地改善家庭经济来源的结构,增强屯堡家庭的稳定性。
其次,给屯堡社区带来更多就业机会和发展渠道。在军事职能消失后,屯堡人主要靠农业为生。但是,在土地持有量固定而人口不断增加的情况下,需要承受很大的经济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屯堡工匠的手工技艺为屯堡人的发展带来了更多的选择。例如随着市场需求的激增,周官村和下苑村从事地戏面具雕刻的工匠均超过300人。安顺从事地戏面具生产的工匠最多时有一千多人,销售的有五六百人。屯堡工匠给屯堡社区的发展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和平台,促进了整个屯堡族群的进一步发展。
2.屯堡工匠促进了屯堡社区的互动与交流
屯堡工匠稳定了屯堡家庭的经济结构,为屯堡家庭提供了较好的经济基础。同时,屯堡工匠通过广泛存在于屯堡社区的赶转转场,形成了赶场圈。赶场圈是屯堡族群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建构起来的内部分工关系,其经济结构是基本相同或是互补的。例如九溪以前的米贩子很多,就会对当时的产粮区双堡、旧州的粮食产生一定的需求。同样双堡、旧州也会对九溪有一定的销售需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它们之间是相互依赖、相互补充的。
屯堡工匠促进了屯堡社区与外部的交流和互动。比如铁匠,不管是老塘关柴家,还是傅家寨孙家,他们都是明清时期从事军事相关铁器生产的匠人,后来随着历史变迁,生产的铁器从军用转为民用。铁匠通过打造铡刀、马掌等铁器并销往市场,在满足屯堡区域民众生产生活的同时,还销往外地,打通了屯堡社区与外界的往来壁垒。屯堡社区经济结构与家庭经济结构的同质性和互构性,使屯堡工匠有机会在稳定传统经济结构的同时,通过赶场圈参与屯堡文化的互动与交流。
3.规范了屯堡族群的行为规范
屯堡工匠通过不同的方式继承了屯堡的文化,借此形成了屯堡工匠制度的系统构建,规范了屯堡工匠的行为,使得屯堡工匠的精神文化得以延续,进而影响了整个屯堡族群的行为方式。
在老塘关,每年都会在供奉太上老君的地方举办“老君会”,傅家寨孙家从古至今也都会在太上老君的诞辰日进行供奉。对太上老君的祭拜,一来是工匠对于行业祖先的感恩;二来也给同行业工匠共同探讨技艺提供了一个平台。这种共同祭拜行业祖先的行为,不仅让同行业的工匠产生情感上的归属,也会把这样的精神传递给同社区的人们,让屯堡族群对共同的祖先以及共同的历史记忆有更深刻和广泛的认识,进而推进屯堡社区的文化心理建设。
在傅家寨孙家,有不打造刀具售卖的祖训,因为刀具会害命。所以在孙家,除了在自家需要以及帮亲朋打造生活必需的菜刀等刀具外,从来不打造刀具到市场上售卖。这样的祖训,有着行伍人士对于生命进行保护的历史使命,也更多地体现了屯堡人对于生命的尊重和捍卫。
(四)屯堡工匠参与了屯堡族群的建构
屯堡工匠通过自己的手工技艺,勾连了屯堡的过往,彰显了屯堡人的历史记忆。从明清时期就传入黔中的手艺,把屯堡人和他们对故土的历史记忆拴在了一起。地戏面具的雕刻,把很多历史人物鲜活地呈现出来,戴在地戏表演者的头上,随着高亢的唱腔,把古战场上的英气和豪放展现得淋漓尽致;通过那些仁勇忠贞的历史故事,不断地强化屯堡人家国意识。屯堡工匠,通过自己的手工技艺,把祖先留下来的精神产品和物质产品留在屯堡人的生活里,通过这些物件,强化和追忆了屯堡“来自天子脚下、帝国将士之后裔”的历史记忆。
结 语
屯堡工匠的种类繁多,涉及面广,从日常生活所需要的服饰、生产生活用具,到建筑、交通运输等,涵盖了屯堡人生产生活所需要的物品。因此,屯堡工匠在农业文化的基础上,通过服饰、建筑、农具等带有农耕性、生活性、生产性物品的制作,形成了大量的屯堡文化标识性、符号化的商品,彰显了屯堡文化精神内核。屯堡工匠既见证了屯堡文化的源,也经历了屯堡文化的流,是屯堡文化传承的重要环节,也是屯堡族群建构的重要载体。
随着朝代更迭,屯堡人经历了由军转民的变化,急需利用合理的经济结构增强自身的力量,进行族群的身份确认和文化建构。屯堡工匠在这一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屯堡工匠用自己祖传的手工技艺,为屯堡族群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经济支撑,增强了屯堡社区之间以及与外界的沟通与交流;屯堡工匠用自身的行业精神,以及生产的产品,不断强化屯堡族群对于历史和家国的记忆;屯堡工匠,用自身对工匠精神和祖先训导的坚守,规范了屯堡族群的行为规范,增强屯堡人对于国家认同感和归属感,参与建构了屯堡人的精神家园,参与了屯堡族群的建构。
注 释:
①“四坊”指烧酒坊、油榨坊、豆腐坊、染坊。“五匠”指木匠、石匠、铁匠、银匠、泥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