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地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实践与思考——以安徽师范大学为例

许迎春

(安徽师范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一、研究背景

随着我国政治、经济综合国力的显著提升和对外开放的深入，汉语国际教育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据教育部统计，截止到2017年，共有48.92万名各类留学生在中国各高校学习。早在2011年中共安徽省第九次代表大会就提出加快实现由文化资源大省向文化强省跨越的规划，并于2013年出台了《留学安徽计划》，提出2020年“万人留学安徽”的愿景。截止到2018年，安徽共28所高校开设汉语国际教育及相关专业，招收留学生3 626名，在海外承办孔子学院5所，孔子课堂2个。可见，囿于经济、气候等综合性地域因素，安徽省目前的汉语国际教育发展水平和文化推广力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同时，安徽是文化资源强省，如何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充分挖掘安徽地域文化资源在汉语国际教育中的价值，促进安徽汉语国际教育事业的发展，推动安徽地域文化的传播，增强安徽地域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是值得深入研究的命题。

安徽地域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文化多样性的表现，具有深厚的底蕴、丰富的内涵和鲜明的特色。目前关于安徽地域文化的研究成果大致可分为如下领域：安徽地域文化的内涵、特征与价值研究[1]，安徽地域文化与历史、文学、哲学、宗教研究[2-3]，安徽地域文化的资源整合与影响力建设研究[4]等，其中徽文化研究成果最为丰硕[5-6]。纵观已有成果，关于安徽地域文化的内涵、价值和保护研究较多，关于安徽地域文化在汉语国际教育中的应用与国际传播研究较为缺乏。笔者搜集到的期刊论文只有姜红[7]、方寅[8]等分别对安徽地域文化和皖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重要意义和现状进行了探讨。

地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本研究将在前辈时贤奠定的研究基础之上，立足本地地域文化特色和安徽汉语国际教育发展实际，探讨安徽地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已有探索和主要困难，并提出相应对策。

二、安徽地域文化特点及其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意义

安徽地域文化是指根植于安徽土地上的人们创造的、有关共同历史界域和渊源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9]。以淮河、长江为界，由北向南形成了三大文化圈，即皖北地区的淮河文化圈，皖中地区的皖江文化圈和皖南地区的徽文化圈，三大文化圈风貌独特又相互交融。其中，丰富的自然文化资源在国内外均享有盛誉，如风景名胜黄山、九华山、天柱山、巢湖等。别具一格的徽派建筑令人印象深刻，如徽州古民居、马头墙、老街等。珍贵的历史文化资源家喻户晓，如马鞍山采石矶、合肥包公祠、滁州醉翁亭等。精彩的地方传统戏曲受到大众青睐，如徽剧、庐剧、黄梅戏、花鼓戏等均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继承并创新传统的新型文化业态发展迅速，如宣城宣纸技术工业园、芜湖方特欢乐世界等。这些物质和精神文化，既是留学生来皖以后的社会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留学生学习汉语的重要文化资源。将这些文化资源引入汉语国际教育的课程内容和教学环节，具有重要的教育价值和社会价值。

首先，有利于提高留学生的学习兴趣，促进留学生跨文化适应，更快地融入社会生活。 “跨文化交际理论”认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对第二文化的适应程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其第二语言习得的成败；跨文化适应的过程是客观存在的，且其进程依据个体和环境的不同，存在差异[10]。将安徽地域文化资源融入汉语国际教育，可以缓解来皖留学生的文化紧张心理，减轻其对新文化环境的陌生感，从而缩短其文化适应过程。另外，“文化关键期假说”认为，第二语言学习者会为了尽快适应新的文化环境，而产生强烈的学习目的语的愿望，即出现二语习得过程中的“关键期”。适时地融入安徽地域文化元素，可以促进来皖留学生将课堂上学到的汉语与真实生活的连接，实现“在用中学”，激发留学生继续深入学习的兴趣，推进其汉语学习关键期的到来。

其次，有利于弥补课堂教学的不足，提高留学生语言文化素养。实地考察等“体验式”学习有助于学生真正地与文化贴合，实现“知行合一”。课本上的内容，再生动的语言描述、再详尽的图片展示，都不如“眼见为实”来得真切。带领留学生走出校园，看一看“马头墙”，逛一逛“十里长街”，坐一坐“长江轮渡”，摸一摸“临江塔”，尝一尝“小笼汤包”，参观参观“徽商博物馆”，可以帮助留学生将书本知识与实际生活体验连接起来，形成深刻的感触和印象，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化的内核的同时，也提升了自己的文化素养。

再次，有利于安徽地域文化的国际传播，提升安徽文化形象。汉语国际教育是一门具备文化交流与传播的职能，促进个人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学科。安徽地域文化资源的有效融入，可有助于来皖留学生完整准确地理解中国文化的丰富性、系统性，也有助于留学生感知中国地域文化的独特性，增进对安徽的了解。

笔者曾访谈过多位留学生，在谈及来中国以前对安徽的了解时，绝大部分留学生都表示“不知道、不了解”，少数同学表示只听说过“黄山”。几乎没有留学生知道“黄梅戏”“花鼓戏”或者“庐剧”等安徽地方戏；还有已经在安徽学了一年汉语的留学生，看到黄梅戏表演后，误以为是京剧，产生了“为什么唱戏的人跟书本上画的不一样”“为什么没有脸谱”等疑问。当问及安徽的地方特色小吃时，大部分留学生的回答只是“臭豆腐”和“火锅”。这些情况反映了安徽地域文化的国际宣传和国际知名度不够，这与安徽资源大省和文化大省的地位不匹配，也影响了外国学生对安徽进一步了解的渴望。提升安徽形象、增强安徽对留学生的吸引力，在汉语国际教育中积极融入安徽地域文化是重要途径。

三、安徽地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自觉探索

安徽师范大学是全国首批获准招收公费留学生的高校之一，也是国家华文教育基地和汉语国际推广基地，拥有国家HSK考点，每年招收包括学历生和非学历生在内的外国留学生200～300名。安徽师范大学近年来在汉语国际教育领域有意识地探索对安徽地域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一)课程设置突出地域文化特色

安徽师范大学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三年级开设《安徽概览》《徽文化专题》等特色课程，研究生二年级开设《安徽地方戏与民俗文化》等选修课程。通过这些课程的学习，留学生可以大致了解安徽地域文化的发展历史、发展特征和当下的发展形态，并深入了解具有代表性和显著地方特色的徽文化和地方戏曲。本科二年级以前，考虑到留学生的汉语水平，地域文化课程以“实训体验”的方式穿插于“语言课”之中，比如，新生的“熟悉校园和周边环境”课程，教师结合语言课的内容，带领学生参观校园和学校附近的银行、超市、饭馆等场所；教师还结合课本，穿插一些重要的、留学生常常接触到的方言词汇，以便留学生更快地融入新环境。

(二)积极拓展留学生第二课堂

本文将留学生在教室以外场景中的学习视为留学生第二课堂。拓展留学生第二课堂，鼓励留学生多参与地域性的文化活动，既可以丰富留学生的课余生活，也可以为留学生提供直接接触本地文化、中国文化的机会，还可以提供真实的运用汉语的交际情境，进而提高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兴趣和成就感。比如，安徽师范大学积极创设交流平台，开展汉语桥、趣味运动会、参观校史馆、参观奇瑞汽车公司、春秋季语言实践等活动，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与芜湖市相关单位合作，组织学生参与鸠兹古镇灯展、国际动漫展、科技博览会、农产品博览会等活动，给留学生提供了直接接触中国文化、实地运用汉语的好机会。这些地方性的文化互动，既具备很强的娱乐功能，又具备直观的教育功能；既丰富了留学生的生活，又促进了留学生汉语的实践运用。

(三)努力创新灵活的教学模式

近年来，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针对地域文化教学的教学模式创新，多次开展教研活动，并成立研究小组。小组成员尝试引鉴“建构主义”理论作为教学指导思想，创新以“学”为中心的“体验+讲解+讨论”的现代教学模式，并取得了一定的教学研究成果。如《安徽茶文化》等课程中，教师积极创设教学“软空间”，借助多媒体教室和互联网，利用音乐、视频、图片等手段渲染物理情景，模拟真实的采茶、制茶、泡茶、饮茶等文化情景让学生获得直观“体验”；“体验”过后结合“讲解”和“讨论”调动学生积极性，鼓励学生站在“中间立场(a third place)”，进行思考和跨文化比较，形成多元文化观，在平等的交流、对话中达到对安徽茶和茶文化的了解。

四、地域文化融入汉语国际教育的反思

(一)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安排随意与应对策略

地域文化在汉语国际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已经获得了诸多学者的认可，但是在课程设置和教学实践中，缺少可以依赖的操作目标。比如，针对留学生的地域文化教学，到底该选择哪些地域文化内容？这些文化内容的出现顺序如何安排？在明确地域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关系的基础上，地域文化所占的教学内容的比重如何确定？地域文化专题课在哪个阶段开设比较合适？因为没有明确导向，地域文化课程的开设往往取决于授课教师的研究特长和研究方向。

以安徽师范大学本科留学生语言学专业的课程设置为例：《徽文化专题》《安徽概览》等选修课，每个学期的总课时依据当年任课教师的其他语言课程的教学任务有所变动，有的学期甚至暂停开设。可见，地域文化的课程设置没有固定的培养目标和教学计划，存在因人设课的现象。而课程的具体实施，也基本上取决于教师的个人行为，不同的教师在教授同一门课程的时候甚至有不同的内容选择和教学要求。总体看来，安徽地域文化内容的融入和课程的开设，受教师的研究方向、研究兴趣和主观直觉因素的影响很大，而对文化的系统性和学习者的认知规律因素的考量不足。

依据课程教学理论和教学规律，在遵循实用性、价值型、客观性和多元性等原则下，确定地域文化课程的目标是解决问题的基础。笔者认为，汉语国际教育中的安徽地域文化课程的目标应包括以下方面：了解一些安徽方言或者俗语的地域文化背景；理解安徽地域文化的内涵和价值；客观公正地看待安徽地域文化的特色，并能将其置于中国文化的框架中加以分析和理解；用“第三者”的视角理性看待地域文化、中外文化的异同，形成包容、多元的文化观[11]。在课程目标确立的基础上，合理筛选和安排教学内容，并在教学实践中不断充实和完善，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课程体系，是安徽地域文化融入的实践目标。

(二)地域文化教材和教学方法选取随意与应对策略

以安徽师范大学为例，留学生地域文化课程没有固定的课本，教师上课用的讲义都是依据研究方向和研究兴趣自己编辑而成的。因而在材料的选取和内容的编排上，主观性很大。关于安徽地域文化研究的成果非常丰富，如《安徽文化史》《徽州文化全书》《走进徽州文化》《徽州八记》《安徽文化通览简编》等诸多资料都值得参考借鉴；安徽电大等高校开设的如《安徽文化概要》《安徽地域文化》等通识课程的教材、大型纪录片《天下徽商》也是重要的参考资料。但是这些材料都不可以直接运用于汉语国际教育，需要教师依据一定的标准进行整理和筛选。目前供留学生使用的体现地域文化特色的教材主要有《秦淮人家——中高级汉语试听教程》《汉语修学游》《快速学会广东话》《中国欢迎你》等，依据的编写标准各有差异。融会贯通已有的关于安徽地域文化的素材，借鉴其他体现地域特色的汉语教材的编排，凝练成适用于在皖留学生课堂教学的教材或资料，需要汉语教师深入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

目前，多数汉语教师都明白文化实践、翻转式、建构式学习的重要性，也不断尝试和调整着新的教学方法，但从课堂实践来看，传统的讲授法仍旧占据着绝对主要的比例：教学形式上，仍然是单一的口耳相传为主，强调文化特点、文化信息的简单陈列。鼓励教师深入学习教学理论，大胆创新教学模式，采用小组讨论式学习、体验式学习等教学方法，以开放的姿态，将地域文化学习置于真实、具体的实践意义的环境下，将课堂环境与社会环境相结合，是提高教学效果的重要手段。

(三)地域文化教学评价形式单一与应对策略

汉语国际教育中的地域文化教学评价，不应该只局限于对知识技能的考察，而应该多关注学生对文化的理解与尊重的态度，以及多元文化理念的形成。因此，评价方式也应该多元化，除了传统的考试和测验之外，课堂讨论、观察记录和调查访谈都应该纳入评价体系中。依据笔者对安徽师范大学留学生《徽文化专题》课程的调研，现有教学评价方式依然是笔试，试卷大致分为填空题、选择题、判断题、论述题等几大模块，主要考查学生对安徽文化知识的记忆和理解，至于他们对这些文化的态度和认同则没有涉及，留学生是否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熏陶，有没有形成多元文化价值观都无法体现。

现代教育评价理论认为，评价的主要功能是改进与调控，是对学习进展的记录，是对教师改进教学的参照，是对学生学习历程的记载[12]。丰富地域文化课程的评价方式，通过建立档案袋、观察记录、调查访谈、小组讨论等方式，结合形成性评价与终结性评价结果，是检测真实的教学效果的必然要求，也是今后努力的方向。

(四)教师地域文化自觉意识缺失与应对策略

教师问题是“三教”问题的核心，以上课程设置、教学安排和教学评价等困境归根结底是师资力量的匮乏。要想在国际汉语教育中实施有效的地域文化教学，打好教师的文化根基，培养教师优秀的文化素养，提升教师的文化自觉意识是关键[13]。只有教师的地域文化底子厚实了，地域文化意识到位了，地域文化敏感性增强了，教师在教学中才能起到应有的文化示范作用，教学设计时才会有意识地去利用地域文化资源、创新教学方法，面对问题时才能够以平和、冷静的文化心态，去化解矛盾和冲突，也才能开设更丰富多样的地域文化课程。

目前，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留学生教育第一线的教师16人，其中40岁以下教师10人，40～50岁的6人；副教授3人，讲师13人；已获博士学位的3人，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2人，其余8人均为硕士。从教师的学历和职称结构来看，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从事一线汉语国际教育工作的师资力量的短缺，是制约安徽地域文化资源融入的瓶颈。学校可在政策上予以支持，提供和创造条件，提供汉语教师积极提升中国文化素养和地域文化素养的机会，树立教师文化自觉意识和地方文化意识。文化素养和文化意识提高了，教师对文化模式和文化本质的理解就加深了，文化自信就有了深厚的基础，教学实践中就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情况，同时实现科研成果与教学成果的相互促进和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