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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建筑中“瓶”图像的装饰特征与文化寓意探析

2019-03-14赵走契陈泓安徽大学艺术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安徽建筑 2019年9期
关键词:雕饰胡氏博古

赵走契,陈泓 (安徽大学艺术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徽州建筑精于装饰,其中被称为“徽州三雕”的木雕、砖雕、石雕最富盛名,雕刻常散见于梁枋、斗拱、雀替、门罩、隔扇门窗等各个建筑部位,题材也非常丰富,包括人物山水、花草鸟兽、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八宝博古等等,其中“瓶”的图像是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瓶既是实用器皿,又可供玩赏,同时更是寓意丰富的民俗物品,因此,当它从器物演化为装饰图案之后,便深受文人雅士乃至普通民众的青睐。瓶的图像造型优美,典雅古朴,装饰性强,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气息和丰富的吉祥寓意,反映了人们的审美情趣和功利追求[1],加之,受到明清时期徽州地域文化特征的影响,因此,瓶的图像深受徽州地区人们的喜爱,并被广泛应用于建筑的雕饰之中。

1 徽州地区“瓶”图像的装饰特征与构成形式

明清时期的徽州建筑中,瓶的图像频繁出现,淋漓尽致的展现出瓶作为图案所具备的极强的装饰性,其表现形式丰富,图案的构成多样,并常常与其他装饰图案组合出现,形成了一些特定的图案构成形式。

1.1 瓶图像在徽州建筑装饰中应用的基本部位

在徽州建筑装饰的砖雕、木雕和彩画中,瓶的图像多以平面化的形象示人。它们更多的出现在建筑平面化的构件上,如,建筑入口门罩、门景、隔扇门、天花等处,而在不同的建筑部位,由于其功用和寓意的不同,瓶的图像所选择的表现形式也有不同。

首先,瓶的图像常常以浮雕形式表现,多出现在门罩、隔扇门窗等处,其中又以隔扇门的裙板木雕最具装饰效果。此时,瓶的图像往往单独或成组出现,具有鲜明的主题性,而且,成组出现时,往往瓶的造型各异,常与花卉搭配,而瓶身也常加以丰富的雕饰。其中,以绩溪龙川胡氏宗祠寝殿内的裙板木雕“百瓶博古图”最为出色,在保存下来的有52扇隔扇门上雕刻有52件瓶插花卉的图像,每一组图像都包括了三个单元:花瓶、瓶插花卉和博古瓶托,无一雷同,其主题性之明确、图像内容之丰富、数量之庞大,即便在雕刻艺术盛行的徽州地区也是绝无仅有的。关于瓶及其陈设,在《长物志》“置瓶”中有所记载,“堂屋宜大,书室宜小,贵铜瓦、贱金银,忌有环,忌成对。花宜瘦巧,不宜繁杂,若插一枝,须择枝柯奇古,二枝须高下合插,亦止可一、二种,过多便如酒肆;惟秋花插小瓶中不论”[2],而明末文学家袁宏道在《瓶史》“宜称”中也有类似的描述,“置瓶忌两对,忌一律,忌成行列,忌绳束缚”。而“百瓶博古图”的设计者正是依照置瓶的传统进行了创作,以“瓶”的主题,设计了造型各异的这一组图案,相信除了寄希望创造丰富的图像世界之外,“忌成对”、“忌一律”应该也是其在设计中所考虑的因素,而每组图案的构图疏朗有致,花瓶的造型严谨,瓶插花卉栩栩如生,瓶托也与花瓶和花卉图案配合的天衣无缝,加上能工巧匠的精湛刻工,连花瓶瓶身上的密布的纹饰和图案,也均被细致的表现出来,实为徽州木雕之精品。裙板上雕刻花瓶图案在明清徽州地区非常普遍,除胡氏宗祠之外,黟县宏村汪大燮故居的厢房和卢村思济堂中也各有一组,数量和雕工上虽不如胡氏宗祠,却也十分精美。

其次,瓶的图像也常常出现在门窗格心的开光上,构成瓶形的装饰面,开光之内又会加以重点的雕饰,瓶则成为装饰面的轮廓,构成景框。黟县卢村的志诚堂厅前天井两侧十二扇短隔扇的格心就选择了瓶形的开光,造型相同的瓶形开光之内雕刻的仍然是花瓶,构成瓶中套瓶的图案,其中的十二组花瓶,造型又各不相同,配合各异的四季花卉,十分精美;而婺源中云镇留馀堂前厅书房隔扇门的格心上则采用了大量镂空的花瓶与冰梅竹纹构成图案,古朴典雅。而在徽州建筑的装饰彩画中,瓶也常常作为开光的形象呈现出来。

另外,瓶的图像也经常作为门窗的轮廓出现,构成各式瓶形的门景和窗景。在歙县县城斗山街学堂厅,祁门珠林馀庆堂古戏台、赛金花故居等徽州古建筑中,都能看到宝瓶门景。

1.2 瓶图像的构成方式

在徽州,瓶作为图像内容单独出现的并不多见,以在祠堂正门外两侧布置瓶的雕刻较为普遍,比如黟县西递胡氏支祠追慕堂入口两侧便安置了两尊体型巨大的宝瓶雕刻。而瓶的图像除了单独使用外,更多的则是与其他的装饰题材配合,共同构成图案。

其中,瓶与花卉题材构成瓶插花卉的图案是徽州建筑装饰中最为常见的组合。此类图像的流行,想必是源于人们对瓶插花卉的喜爱,明末袁宏道所著《瓶史》便从鉴赏的角度描述了花瓶、瓶花及其插法。要求“养花瓶亦须精良”,对于花目选择则是“入春为梅,为海棠;夏为牡丹,为芍药,为石榴;秋为木樨,为莲、菊;冬为蜡梅”[3]。而徽州人更是在建筑装饰中将瓶插花卉以图像的形式记录下来,使之成为永恒,其中,瓶与牡丹构成花开富贵的图像是最为普遍的,与四季花卉组合的形式也较为常见。胡氏宗祠中的“百瓶博古图”,便是瓶于花卉共同构成的,花瓶形态各异,瓶中所插的四季花卉亦各不相同,包括牡丹、桂花、玉兰、鸡冠花、瑞香、桃、海棠、兰花、月季、荷花、菊花、梅花等等,瓶插布局疏朗有致,辅以精湛的雕刻将其描绘的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构成了一幅幅清秀、雅致的图像,正如袁宏道所描述的“插花不可太繁,亦不可太瘦。多不过二种三种,高低疏密,如画苑布置方妙”,而宗祠寝殿也由于数十组瓶插花卉雕饰的布置,更显清雅脱俗。

再次,瓶也常常与其它博古题材共同出现。博古纹在徽州的流行,源于明万历十六年(1588)《泊如斋重修宣和博古图缘》在徽州的刊刻,博古纹逐渐从上层社会普及到民间,但凡有一定规模的徽州建筑,装饰上都能看到博古纹的身影。博古题材广泛,而瓶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也是最重要的元素,它与鼎、尊、彝、香炉、盆景、书卷、玉器等共同构成高洁清雅的图像。例如,宏村承志堂排山阁的涤环板上便雕刻了包括瓶的图像在内的博古纹饰,而这类图像在宏村另一处古建筑桃源居的窗栏板上表现的更为精美,它以菊花锦地纹为地子,两侧窗栏板各雕刻五件古物,瓶便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这一类瓶的图像,在明清时期徽州地区的古建筑装饰中极为普遍。

除此之外,徽州的建筑装饰中,瓶也常与其它宝物如暗八仙、戟、磬、如意、灵芝、双鱼等共同构成图案,表现出吉祥的主题和心理追求。

1.3 徽州建筑雕饰中瓶图像的主要装饰手法

明清时期,徽州人在设计瓶图像的建筑雕饰时,也非常注重对于瓶本身刻画。

首先,徽州工匠凭借其高超的技艺,利用视错觉,将瓶的材质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这一点在我们所能见到的砖雕和木雕中都有体现,其中又以木雕表现的最为出色。在保存下来的众多瓶的木雕图像中,工匠对瓶的肌理刻画非常精准,使得我们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瓶体本身的材质,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瓷器和金属,而金属又应为青铜器皿。关于瓶的材质,明末文学家张谦德在《瓶花谱》“品瓶”中有所描述:“贵磁、铜,贱金、银,尚清雅也”,《瓶史》“器具”中亦有如下记载“尝见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窑,细媚滋润,皆花神之精舍也”,均与《长物志》中描述的“贵铜瓦,贱金银”如出一辙。而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亦总结道:“瓶以磁者为佳,养花之水清而难浊,且无铜腥气也。然铜者有时而贵,以冬月生冰,磁者易裂,偶尔失防,遂成弃物,故当以铜者待之。”[4]无论铜器或者瓷器,两者均体现了明清文人对瓶之鉴赏所追求的清新雅致的审美观和价值观。徽州先民又将其以雕刻的形式装饰于宅第之中,也体现了明清时期徽州人好儒,崇尚清雅之趣的社会风气。

其次,从造型上来看,徽州雕饰中的瓶,则表现的更为丰富,常见的有圆形、方形、球形、六角、八角、细口长颈、广口等等。《瓶史》中,对于瓶的造型有详细的描述,“大抵斋瓶宜矮而小,铜器如花觚、铜觯、尊罍、方汉壶、素温壶、匾壶,窑器如纸槌、鹅颈、茄袋、花樽、花囊、蓍草、蒲槌,皆须形制短小者,方入清供。”[5]《长物志》中对于“花缾”也有记载:“铜器可插花者:曰:‘尊’,曰:‘罍’,曰:‘觚’,曰:‘壶’,随花大小用之。瓷器用官、哥、定窑古胆缾、一支缾、小蓍草缾,余如闇花、青花、茄袋、葫芦、細口、匾肚、瘦足、药坛……”[6]其中所提及的造型,在胡氏宗祠的“百瓶博古图”以及其它的以瓶为题材的徽州雕饰中几乎都有出现。

此外,徽州工匠也极为重视瓶本身的装饰,对于瓶体的雕饰亦是细致入微,瓶身上的图案、纹理、画作、文字以及装饰物都进行深入的刻画,使得瓶的图像更显生动。

2 徽州地区“瓶”图像的文化寓意解读

徽州建筑中瓶的图像内容丰富,它在特定的时代和文化环境中生成,深受徽州各个阶层民众的喜爱,并得到广泛的推广,而透过其图像的内容,更蕴含着丰富的寓意。在建筑雕饰中,瓶图像的既可以通过它来展示主人的文化品位、审美情趣甚至社会地位,同时这类寄情于瓶的建筑雕饰图像,也可以表达出人们对美好愿望的追求。“瓶”在这里具有了识读民俗文化信息的功能,构成了物态的文化群,进而成了一种文化传统。无论是作为吉祥心理的强化还是寄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瓶都被作为一种寓意丰富的吉祥符号来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徽州建筑雕饰中瓶的文化寓意可以集中概括在以下几个方面。

2.1 祈求平安

“瓶”与“平”谐音,象征“平安”,即便瓶摔碎了也被赋予“岁岁平安”之意,瓶的图像便寄托了徽州人对求吉纳祥和永保平安等理想生存状态的期望。徽州先民受战乱影响,从遥远的北方移民至此,无非是希望能够远离战火,天下太平,生活安定。徽州人无论是外出经商还是做官,平平安安自然也是家人最大的愿望,而他们对于家人的平安何尝不是报以同样的期待。因此,徽州民居中的陈设必然有瓶,而建筑的装饰中借瓶的图像来表达平安之意,更是比比皆是。胡氏宗祠中“百瓶博古图”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代表,“百瓶”意喻“百事平安”和“百世平安”,期望子子孙孙能在龙川这片风水宝地,事事顺利,世代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而瓶插为四季花卉,无一雷同,布置在祖先寝殿中,寄期望先祖生活在花团锦簇之中,能感受到一年四季均有百花盛开的景象,同时更蕴涵了“四季平安”的意象;徽州建筑中常见的宝瓶门景,则意喻“出入平安”;而徽州民居入口两侧用来插香的装置,也多为瓶的造型,亦有祈求平安之寓意。

2.2 祈福纳祥

自古以来,祈福纳祥是人们最朴素的愿望,自然也成为装饰题材中长盛不衰的主题。《易·系辞下》有云“是故变化云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来”,证明祥瑞之事是有前兆的,而人们则把祥瑞的图像,作为上天和世人沟通的途径和渠道,通过“祈福”和“征兆”的图像,来表达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两个方向的心理需求。吉祥作为完整的词语,出现在《庄子·人间世》:“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成玄英疏:“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征。”祈福纳祥又有更为丰富的主题内容,包括富贵、长寿等等。徽州先民不乏中原望族,曾经拥有过较高的社会地位和财富,而后虽偏居徽州地区,想必对权势和财富仍念念不忘,因此在建设宅第之时,往往借助图像的装饰来表达祈福纳祥的美好愿望,也在情理之中,而普通民众自然也对富足安康的生活报以强烈的渴望。此时,“瓶”便以其雅致的图案、吉祥的寓意成为徽州建筑中最常见的装饰题材,无论是实物还是图像,“瓶”在徽州民间均很受欢迎。宝瓶是佛教八宝之一,有“福智圆满不漏”之意;葫芦瓶除了与“福禄”谐音之外,还有辟邪收煞的意喻;而“瓶”与戟、磬、双鱼构成图像又寓意“平安、吉庆、有余”等等。瓶也常与植物题材组合,构成吉祥图案,“百瓶博古图”中有瓶插玉兰、海棠、迎春、牡丹和桂花,取其谐音与涵义“玉堂春富贵”,象征着吉祥如意、金玉满堂、平安、富贵和权势,瓶插瑞香则祈愿“祥瑞”降临,瓶插寿桃则具有延年益寿之寓意等等,一幅“百瓶”的图像,便寄托了胡氏族人乃至徽州先民对生活富足安康的美好愿景。

2.3 登科入仕

“瓶”的图像是最典型的“博古”纹样,徽州人对其情有独钟,这一点与徽商“贾而好儒”的特点是密不可分的。“贾为厚利、儒为名高”,徽州商人在追求丰厚利润的同时,更加关心的是名誉,“名利双收”是徽商的最终目标。徽州商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但始终在“仕、农、工、商”中排在末流,为了拉近同“仕”的距离,为了与文人士大夫们寻求共同语言,“儒商”们需要寻找一个特定的符号,来“修饰文采”,来显示其文化素养,标榜其经济实力和身份地位,他们投资教育,投身书画品评,赏玩和收藏古物,而在自己生活的宅第之中,以瓶为代表的博古纹样则成为最常见装饰题材,“博古”从字面上来看,便有“博古通今”之意,而“博古通今”历来又是对文人极高的评价,因此,徽州儒商们一方面借助“博古纹样”作为其显示身份的象征,加上此类图像与生俱来的玲珑雅致,更显得主人品位不凡;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他们对子孙的教化以及登科入仕的祈愿。“瓶”的图像,便随着博古纹样的普及大量出现在徽州建筑的装饰之中。

胡氏家族和众多徽州先民一样重儒,随之而来的是步入仕途者层出不穷,明代龙川胡氏出了两位尚书,其他级别的官员更是不胜枚举,胡氏宗祠的“百瓶博古图”此时便展示了胡氏家族人才辈出,代有文人士大夫的望族身份和地位,同时也反映出宗族对子孙能够登科入仕的渴望。而这一点,也体现于胡氏宗祠的其他木雕作品之中,成为胡氏宗祠装饰的主题,如正门梁枋上雕刻“九狮滚球遍地锦”,寝殿内雀替则雕刻“倒爬狮”和“双狮”,意喻“太师”和“少师”;正厅正面二十二扇隔栅门裙板则雕刻梅花鹿图,借“鹿”与“禄”的谐音,同样意喻仕途坦荡;而正厅两侧隔栅门裙板上雕刻了二十幅荷花图,亦是借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寓意教导族人一旦步入仕途,也应以清正廉洁自律;寝殿内百瓶博古图中更有一幅为罐形瓶,瓶中插一枝鸡冠花,寓意“官上加官”。

在徽州民间,“瓶”意喻科举成功和升迁的图像更为丰富,比如瓶中插三支戟,借“瓶”与“平”,“戟”与“级”的谐音,来表达“平升三级”之意,寓意从布衣之身,连升三级,平步青云,官运亨通[7]。意喻“折桂”的图案也常常与瓶的图像组合在一起,“折桂”一词源于《晋书·郤诜传》,“……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历来被看作科举成功、仕途顺利的象征,而在徽州建筑的装饰中,花瓶中插桂花花枝的图像,也是极为常见的。

2.4 平和平静

“瓶”与“平”谐音,也常常意喻“平和”与“平静”。徽州人追求“行商”或是“业儒”的成功都离不开平和平静的好心态。商人以追逐利润为目标,而徽商却在“厚利”和“信誉”中选择了后者,保持平和的心态,注重商业道德,不急功近利,也成就了“儒商”精神;而每当面临经营中的机遇或危机时,更是要保持平常心,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只有心如止水,审时度势,方能在商海沉浮中立于不败之地。徽州的读书人也是一样,只有做到平心静气,才能追求儒学之精髓,领悟文字中之真谛,方有“登科入仕”的可能,为官之道亦是如此,宠辱不惊才能成就大事业。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平常心,徽州人便将大量瓶的图像布置在自己身边,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除了建筑的装饰,徽墨与歙砚这些文房用具中,也常见“瓶”的题材,明代制墨大家方于鲁所著《方氏墨谱》以及稍晚的刊印的《程氏墨苑》中均有“玉壶冰”等“瓶”的图像,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汪节庵古泉墨,胡开文八宝奇珍墨等都包含了宝瓶纹样,乾隆四十三年(1778)编纂的《西清研谱》中也记录了“宝瓶样”的歙州古砚。此外,瓶的图像中,象征“平和”、“平静”的图案构成和装饰题材也非常丰富,“百瓶博古图”中在瓶插荷花的图像,借“瓶”与“平”、“荷”与“和”的谐音,喻“平和”之意;在徽州民居中,厅堂案上最常见的陈设被称为“东瓶西镜”,东边放一只花瓶,西边摆一只铜镜,而中间放一只鸣钟,取“钟声”与“终身”、“瓶”与“平”、“镜”与“静”的谐音,意为“终身平静”。

2.5 人生警示

除去表达吉祥寓意之外,瓶的图像也有表达警示意义的内容。比如在砚台上雕刻瓶的图像,除了蕴涵“平和”的内涵之外,亦可被理解为“守口如瓶”,“谨言慎行”的寓意。晋朝傅玄所著的《口铭》中便写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中国传统文化中,以“文死谏,武死战”为无上光荣,历代敢于冒死直谏的忠诚良将也不可谓不多,《孟子》亦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但在世俗眼中,生命的价值更为可贵,谨言慎行更被视为良好的作风,成熟稳重的表现,《礼记·缁衣》中亦指出,“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封建社会的官场之中,官员因言获罪不在少数,官宦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残酷,因此“谨言慎行”便成为为官之道的重要原则,徽州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众多,自然深谙其中奥妙,他们在自己的宅第或文房用具中装饰“瓶”的图像,想必亦有人生警示的作用,尤其在文字狱盛行的清朝,更是频繁可见;而商场亦是如此,徽州儒商们久经商战洗礼,想必更是精于此道,正所谓在商言商,贸易往来之间的商业秘密更是徽商的命脉,他们在“直言不讳”和“谨言慎行”中如何取舍,不言而喻。

2.6 求财逐利

徽州地处丘陵地区,山地多而可耕地少,自古便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土地资源的短缺,造成经济落后,生计所迫,徽州的剩余劳动力,除了通过科举步入仕途之外,便只能借助经商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清康熙《徽州府志》记述“天下之民安命于农,徽民安命于商”,可见经商活动在徽州的重要性。求财逐利是商人的重要目标,徽州商人们在建设宅第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把这一愿望,寄托于雕饰之中。而“瓶”的形象,肚大口小,易入难出,有纳福聚财的寓意,这恰恰符合商人对聚集财富的渴望,因此,徽州民众便也大量将瓶的图像运用于徽州建筑的装饰之中。

3 结语

“瓶”无论器物还是图像,都具有很强的装饰性,雅俗共赏,而它在徽州这一特定的文化环境中,更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大量应用于建筑甚至家具陈设和文房用具的装饰上。“瓶”的图像具备清新雅致的装饰特征,符合徽州人的审美情趣,并在徽州能工巧匠的艺术创作中展示出五彩斑斓的视觉形象,而其深层次的文化内涵,更是赋予人们丰富的想象空间,也反映了徽州先民的生活理想、文化心理和价值观念。它是徽州文化的冰山一角,透过它我们能够了解徽州先民的物质生活、精神文化、生活追求和民间信仰,其艺术价值和民俗文化价值等也值得我们更深入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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