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韦译本隐喻翻译策略研究
2019-03-14孙宏宇
孙宏宇
(安徽工业大学工商学院 外语艺术系,安徽 马鞍山 241000)
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和诗学》一书中提出“隐喻是一种具有修辞功能的语言现象”[1]。 这个观点现在看来有些片面,仅仅把隐喻局限在语言修辞学的范畴之内。《墨子·小取》中提出比喻的概念:“辟(譬)也者举他物而已明之”。这个观点同Lakoff和Johnson的观点不谋而合,也就是“人们参照已知的、熟悉的、具体的概念去认识或思考未知的、陌生的、抽象的概念”。[2]隐喻翻译早已经超出了语言修辞层面的要求,更考量的是译者的跨文化认知和思维的维度。Mandelblit在其提出的认知翻译假说中论述:“源语与目标语的对等取决于它们是否建立在相同的隐喻映射或是两种不同的映射,译者必须根据隐喻的相似程度来调整翻译策略。”[3]Newmark指出:“隐喻翻译是一切语言翻译的缩影,因为隐喻翻译给译者呈现出多种选择方式……而这一切又与语境因素、文化因素如此密不可分。”[4]可见,隐喻以多种方式呈现,又与各个因素交织错叠,翻译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既考量译者的语言功底,又考量译者的文化功底。那么也就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尽量以阅读者的视角出发,找出读者熟悉的、贴近读者生活的或是尽量做出努力使读者能够产生联想的喻体。
笔者试就《孔雀东南飞》韦译本的隐喻翻译策略进行探究。
一、《孔雀东南飞》韦利译本的研究价值
《孔雀东南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这首乐府诗描述了刘兰芝与焦仲卿新婚恩爱,聚少离多,在焦母的逼迫下分离,最后双双殉情的爱情悲剧。从1946年韦利的译本开始,到后来的Eric Edney以及我国著名翻译家许渊冲等,国内外先后英译这首古诗的版本已经多达八个。
韦利全名是亚瑟·戴维·韦利(Arthur David Waley,1889—1966),他既是英国著名的汉学家,又是著名的文学翻译家。韦利对东方文化非常感兴趣,一生致力于把汉语古典名著翻译成英语。除了翻译作品,韦利其他著作也数量繁多。据说,韦利“从1916年到1964年写了40部著作、80篇文章、大约100篇书评,仅仅著作加起来就有9000多页”[5]。 他翻译的中国古诗在国外备受读者青睐,到1946年已经先后21次印刷,足可见其影响。虽然国内译者对典故更加熟悉,翻译时不仅注重形美还追求意境美和韵律,这是外国译者无法企及的,可是翻译成品往往并不受外国读者喜爱。《孔雀东南飞》虽然是古诗经典,但它属于非格律诗,和其他注重平仄和押韵的古诗词有所区别,因此韦利翻译的散体诗从格式上没有国内翻译评论家诟病国外译者的“不忠实”的缺点。又因为其广泛的传播范围和在翻译界享有的赞誉,研究韦利的翻译版本无疑有重要意义。
二、韦译本的隐喻翻译策略
“归化”是把目标语本土化的过程。“归化”需要译者充分考虑目标语或译文读者的特性,尽量根据读者所熟悉的阅读习惯来表达原文。“归化”翻译是读者更容易接受的一种翻译策略,但缺点是可能会删除或省略了部分文化信息,造成缺憾。有时译者更会自作主张地进行再创造,甚至像是一本新的作品。这种过度的做法其实是对原文的一种“不忠”。“异化”要求“译者尽可能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6]。 在翻译上就是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以源语文化为归宿。在翻译时尊重源语表达方式,尽量原本传达原文的内容。读者阅读时可能会有一定的障碍,有时会感到表达有些别扭,但尽可能地忠实了原文,保留了最多的信息。
韦利翻译《孔雀东南飞》的语言优美流畅,几乎没有阅读障碍,但同时韦利也非常尊重原著,对于诗中隐喻的翻译,大部分采取了直译。对于一些中国特有的文化因素,译者选择在直译的基础上加注或解释来降低读者的理解难度。对于需要解释很多,打断阅读节奏的或者根本找不到对等喻体的例子,在翻译时可能选择换喻或有意识的隐略。
(一)直译
译者在翻译隐喻时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选择直译的策略,韦利在翻译《孔雀东南飞》时这样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例:命如南山石
May you live as the rock of the Southern Hills.[7]
此句中的“南山石”的特有文化含义是“长寿”的意思。这一典故出自《诗经·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此处的“南山”是指陕西的终南山。汉语中常用成语“寿比南山”,意为寿命像南山上的石头一样长久。韦利直接翻译,用了大写来告诉读者“南山”在这里是一个专有名词,但又没有特别加以解释。读者只能通过意会来理解石头有长久的意思,但确实也丢失“南山”的文化意义。
例: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The reed by the stream that bends but does not break;
The great rock, too mighty to move from its place.[7]
当时兰芝被迫离家,焦仲卿在兰芝走时对兰芝立誓,表明自己不会变心,不久就会接兰芝回来。兰芝也用蒲苇自比,表明自己虽然柔弱,但心志坚韧。韦利直接翻译的同时,把石头坚硬和蒲苇虽然柔软但也不会变的细节描写得非常形象生动。
(二) 直译加注或解释
例: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
In three days I would finish five bits,
And yet the Great One child me for being slow.
Annotation: The mother-in-law.[7]
这句话中的“大人”可能是指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也有可能是指年长的人或德行高的人等,可见外延含义很多。这几个含义分别对应的翻译有很大不同。此处的大人通读全文明显指焦母,也就是兰芝的婆婆。因此韦利先采用直译大写这两个字来暗示其有特定的文化含义,后又加注简要说明是指谁。既精确提供了背景知识,又不打断阅读。
例:结发共枕席,黄泉共为友。
Our hair was plaited,we shared pillow and mat,
Swore friendship until the Yellow Spring of Death.[7]
“黄泉”,在中国道家文化中指人死后居住的地方,英文中有一个类似的词“hell”,但是其文化涵义并不完全对等。作者在此处没有选择加注做一长串的解释,也没有轻率地使用“hell”来指代。译者简单加了的一个定语“of death”既给出了足以理解的文化信息,又没有长篇累牍地加以解释加重读者的阅读负荷。
(三) 换喻
例: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At fifteen I could play the small lute,
At sixteen I knew the Songs and Book.[7]
“箜篌”是中国古代特有的一种弦乐器,对此有些译者采取汉语拼音标注,后面加注解释的方法。而韦利直接翻译是“small lute”(小琵琶),作者在写作这一句时仅仅是为了表达兰芝是一位知书达理,擅长乐器,多才多艺的淑女。兰芝的优点如此之多,焦母却对她厌弃,令人对兰芝感到不值,同时憎恶焦母的专制。因此哪一种乐器本身可能并不是表达的重点。因此韦利在这里转译成一种西方读者较为熟悉的乐器,应该是一种经过选择的策略。
(四)省略
中国古诗用词都非常讲究,常常有典故或隐含意义。这首诗题为“孔雀东南飞”,也就是孔雀向东南方向飞走了。“东南在时间顺序上是万象更新的开始,含有希望、回归、归属等意蕴。”[8]兰芝和仲卿先经历了生离(别离),后又双双殉情(回归)。题目凄美隽永,暗示了主人公的命运。但是含义太多难以用精炼的字传达,在英文中也没有合适的对应,译出“southeast”,其实仅仅是点明了方向,同样缺失了文化含义。因此大部分译者在此处多采取了省略,韦利译本也是一样,仅译成了“A Peacock Flew”。
例:结发共枕席,黄泉共为友。
Our hair was plaited,we shared pillow and mat,
Swore friendship until the Yellow Spring of Death.[7]
这一句中事实上有“结发”这个信息点。“结发”指初婚的夫妻在结婚当夜把头发编在一起,意为生命的结合的仪式。这个词也常常用来指代原配妻子。这个文化信息比较复杂,如果不加以解释,可能会引起外国读者的困惑。韦利把此处的结发简单翻译成了一种动作,没有做进一步说明。
三、结语
《孔雀东南飞》韦利译本是西方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为中国文化的输出做出了贡献。韦利主要以读者的接受角度出发,翻译策略的选择大多也都是以降低读者的异化感,减轻读者的阅读负荷为目的,其翻译策略值得研究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