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于: 游戏改变设计

钱婧 徐逸凡 屈逸 陈萌 赵星

截至2019年1月初，平台入驻来自10余个国家的设计师4500多位，活跃者过千；举办线上线下赛事200多场，累计产生作品6 700多件；企业客户复购率达50%，华润置地、优客工场、真格基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知名机构都在其列……

这是成立于2016年9月的精于设计（Whale Design）用两年多時间交出的一份成绩单。一句话概括，精于设计是一个试图运用游戏化手段解决设计行业痛点的平台型公司。它试图通过竞赛形式整合优质设计师资源，为企业客户提供可期待的设计解决方案，提高供需匹配效率的同时，改善供需双方的体验。

从目前的成绩单来看，局面正在被一点点打开。就体量而言，年轻的精于设计还很难称得上是一条“巨鲸”，但对于传统封闭且变革迟缓的国内设计圈来说，精于设计的出现代表了一股正在搅动行业的新势力。

仅培训设计师是不够的

“中国高水平的设计师要么出走国外，要么就在出走国外的路上。”

“中国高水平的设计师要么出走国外，要么就在出走国外的路上。”话虽然不无夸张，但中国高端设计师外流是不争的事实，这正是促使王斯旻创办精于设计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斯旻是一名有着漂亮履历的海归创业者。从密歇根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自称“好奇宝宝”的他选择去康奈尔大学建筑设计专业继续深造。到康奈尔大学求学的第三年，王斯旻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创业实践——“凯诺空中设计课”。“放假回国的时候，感觉国内总体的视觉环境太‘辣眼睛了。”王斯旻的第一个创业项目，就是通过对接全球一线设计教育资源，为国内设计师群体提供高质量的线上设计教育服务，数年内积累了丰富的校友资源。

2014年，王斯旻从康奈尔大学毕业，获得了康奈尔大学优秀毕业生和优秀毕业设计双料大奖，还顺利拿到了世界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SOM的offer。但体验过创业魅力的王斯旻不甘于过安逸的生活，2015年底放弃了令不少人羡慕的工作，回国再次筹备创业。

回国后，王斯旻结合国内行业现状深入反思自己的第一次创业，发现当初的认识过于片面。设计师的专业水平固然是影响行业发展的原因之一，但考虑到优秀设计师不断外流等更多事实，王斯旻意识到，从根本上制约国内设计行业发展的，是与整个行业环境相关的一些深层次原因。

最核心的一个问题是，供需双方之间缺少有效的匹配机制，这一点带来了信任成本高、对接效率低、大小摩擦不断等一系列问题。

现行体系下，企业想要获得海报、logo等设计类产品，往往通过招标环节与设计工作室确定合作关系，而这一过程暗藏玄机。设计工作室为了胜出，往往在招标环节派出最优秀的设计师，甚至雇佣外援，一旦在比稿环节胜出，具体实施项目的人便会“易主”，这常常导致最终产品与客户的期待出现巨大落差。另一方面，客户方可能与长期合作的工作室暗中达成交易，通过组织比稿收集所有竞标者的创意，最终却不让真正的赢家中标，而是将其创意交由相熟的工作室“参考”，比稿成为“骗稿”（图1）。

如此往复，客户与设计师之间的信任渐渐被消磨殆尽，比稿机制沦为空壳。由于缺乏有效的获客机制和作品评估机制，很多设计师不得不通过商务应酬去直接争取企业客户。生存压力之下，获客能力甚至变得比创意设计能力更加关键，这也是优秀设计师外流的重要原因。

针对以上行业问题，市场上出现了一些撮合双方交易或者试图用众包模式解决问题的平台，但效果通常欠佳。这类平台通过全网发布需求，主要目的是压低设计成本而非提高设计质量，一个logo仅有几百元甚至几十元酬金的情况比比皆是。但鲜有优秀设计师会为几十元的酬金去独立设计一个logo，加之平台管控不力，剽窃和洗稿成了更加“经济”的选择，企业也难以得到满意的作品。

就行业现状反复思考后，王斯旻明确，他的第二次创业项目希望解决行业的两个核心痛点：一是如何公平有效地对设计师的能力定价；二是如何给企业提供可期待的服务。

第一点好理解，“可期待的服务”是指在约定时间内提供令企业满意的设计作品，但设计工作本身的属性与确定性、标准化的要求天然有冲突，能否解决这一问题成为王斯旻的创业项目能否成立的关键点。

游戏让竞争更纯粹

精于设计试图用游戏中纯粹的“丛林法则”取代复杂的人为操作，让竞争返璞归真。

最终，王斯旻拿出的方案是：用竞赛的模式吸引设计师参与，用参与者的数量分散不确定风险，保证产出可预期的产品或服务。“一个设计师做成一个项目的几率为五成，如果有上百个这样的设计师共同参与同一个项目，做不出企业满意产品的概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王斯旻说。

设计竞赛本身并非一个新点子。要形成一套切实有效的流程，在保证企业满意的同时激励并留住优秀的设计师，且能给行业带来足够大的影响，细节的设计与打磨是最考验人的地方。

在设计平台机制的过程中，精于设计将“游戏化”作为关键词。竞赛过程乃至整个平台都通过游戏化的手段进行运作与管理，一切按游戏规则行事。比如，比赛流程与利益分配原则公开透明，奖金只取决于作品的质量和设计师的能力，设计师的定价、能力评定、上升通道等靠实打实的参与积分，等等。换句话说，精于设计试图用游戏中纯粹的“丛林法则”取代复杂的人为操作，革除行业积弊，让竞争返璞归真。

为满足不同类型的项目需求，就形式而言，精于设计目前已经较为成形的赛事包括“公开赛”“邀请赛”和“御用赛”。此外，为了更好地满足设计师的自我提升需求，精于还开发出了“设计室”等比赛形式（图2）。

公开赛：百里挑一 公开赛是精于设计切入市场的主要赛事，由企业方提出设计需求，面向全平台设计师征集作品。据粗略统计，公开赛奖金一般不低于10 000元，内容包括logo设计、VI设计、包装设计等，比赛周期1个月左右，每次比赛收到的作品平均为150份。

比赛分为三轮：第一轮是简单的创意评比，设计师提交参赛作品后，平台组织设计圈牛人进行初步筛选，选拔出约50%的稿件进行公开推荐和展示；第二轮由公司结合平台的建议和推荐选出入围中标的10名，平分奖金的25%～30%；最后一轮由公司根据设计师提供的最终稿选出最终赢家，奖励50%～55%的奖金，获胜的设计师结合修改意见完成最终设计。

在这一过程中，作品会进行打磨迭代，品牌方也得到展示曝光。2017年11月，电竞圈老牌战队“WE战队”联合精于设计启动了WE战队的粉丝周边设计大赛，上线一个月收到作品500多份，战队成员和粉丝都称十分过瘾。

邀请赛：高效匹配 设计师的参赛过程也是累积积分的过程。随着积分提高，设计师可以解锁更高层级的参赛权限，在激发参赛热情的同时也增加了对平台的黏性。对平台来说，获得更多数据后，精于设计对每位设计师的主题偏好、设计风格、能力水平、活跃程度等各个维度可以建立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在碰到紧急或重要的设计项目时可以针对性地寻找承接人。

随着数据的积累和信任的建立，精于设计开发出了“邀请赛”这一形式，以期更高效地满足企业方的需求。所谓邀请赛，即平台基于部分项目的需求，定向邀请数位偏好、风格等方面适合项目需求的活跃设计师，进行小范围的设计竞赛。与公开赛相比，邀请赛在匹配效率等方面更有优势，推出后大受欢迎。

御用赛：特需特办 御用赛的诞生是为了满足企业对保密性、项目进度、设计风格等方面的特殊要求，大多针对长期合作的高质量客户。针对客户需求，平台会特邀合适的高级别设计师为其提供长期线下服务。

对客户来说，在御用赛中其需求可以得到质量有保障且相对稳定的解决；对设计师来说，他们也有与大牌企业长期合作的诉求，拓展关系网络、丰富从业履历、证明自身能力等都是重要的隐性需求。

设计室：赛中学 对于曾在各类应酬里浪费时光，在比稿、骗稿中苦求发展的设计师来说，精于设计的平台竞赛可谓一个令人振奋的赛马机制，而精于设计也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伯乐”的角色。

通过数据分析，王斯旻发现，设计专业的学生在平台上积分最高，在每年评出的“十大活跃设计师”中常能占据三席之多，俨然一股异军突起的新势力。此外，这个群体对自我能力的提升有持续而旺盛的需求。明确需求后，精于设计在每次竞赛后都会为设计师推荐相对应的提升课程，并且开发了“设计室”的玩法。所谓“设计室”，即针对一些需求复杂且时间较为宽裕的项目，选拔出10位年轻设计师，在一位优秀设计师的带领指导下进行项目的设计，实现学习与作品双重产出。

游戏中，玩家是最为关键的要素。日益丰富的赛事安排使设计变得纯粹而令人兴奋，获取奖金与学习进阶共同成为激励设计师留在平台上的两大理由，精于设计得以凝聚起越来越多的设计师。

做称职的“游戏管理员”

精于设计兢兢业业地维护着平台的游戏规则，努力追求公平与效率的统一。

丰富有效的赛制之外，作为一个竞赛平台，如何保证评选结果的公正性是一个至为关键的课题，甚至可谓立身之本。关于这一点，精于设计不遗余力地做了许多探索。

平台不干预结果 平台收入与赛事结果无关是保证公平的先决条件。精于设计的执行模式为：甲方公司预先将设计费用作为赛事奖金支付给平台，平台收取其中20%作为组织费用，担当组织者的角色。

精于设计不提供作品评估服务，只是在组织协调赛事之外，将依据流程产生的客观评估结果呈现给企业，由企业根据需求自行选择最终的设计产品。如果平台对作品有评估的环节，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评估的权威性，但因此有了暗中与设计师联手吞占奖金的嫌疑。

评价者专业多样 评价者的专业性和多样化是结果客观公正的重要保证。为了吸引设计师群体共同参与作品的评价，一种名为“下注奖”的游戏机制被发明出来。竞赛期间，设计师可以用手头的金币为心仪的作品下注，若下注作品最后成功中标，下注设计师可以根据个人下注金币量占作品总下注金币的比例，分得奖金池中的部分奖金。由于金币获得难度大，专业设计师一般不会根据人情喜恶胡乱评价。在企业决策阶段，精于设计将下注奖里的专业反馈提交给企业，作为重要参考指标。

除了设计师端的评价以外，精于设计还会设计一些小游戏发放到企业潜在用户的会员群中。通过会员们不经意的选择，收集潜在用户对于设计作品的评价。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心排布的小型游戏，将潜在用户对于设计品的第一印象简单直观地展现出来，同样成为企业决策的重要依据。

抄袭、欺骗零容忍 在行业的沉疴痼疾中，不尊重原创的抄袭行为最令人痛恨，精于设计对设计师原创作品的保护不遗余力。他们开发出基于图像相似度比对的作弊识别技术，提交至平台的作品都会进行全网比对。一旦发现抄袭行为，相关设计师的账号会被封号并下线，之前的成果（积分、金币、关注量等）也将被全部清零。

传统机制中最常出现的中途更换设计师的“移花接木”行为也是重点防范对象。最初，平台允许设计师团队入驻，主创设计师获得高积分后会得到定向邀请参与高质量比赛。由于参与此类比赛的设计师数量有限，产品质量把控出现了跟传统招标方式类似的风险，比如部分主创设计师有将工作分配到下属设计师的嫌疑，致使产品风格突变或者效果达不到预期。王斯旻不能容忍自己的平台走回老路，在剔除入驻设计师团队、监控追踪设计师风格等举措外，他组织了精于设计自己的执行设计师团队，入驻的主创设计师提供核心设计方案，精于的执行团队负责辅助其将方案实现。如此一来，入驻精于设计的主创设计师不再需要自己的执行设计团队，降低了成本，同时内部设计的落地过程得到管控，保证了过程的透明干净和结果的可预期。

如同游戏中的GM（Game Master，游戏运营管理员）一般，精于设计兢兢业业地维护着平台的游戏规则，在洞察人性的基础上，努力追求公平与效率的统一。

从两年多的发展来看，王斯旻的设计专业背景与凯诺空中设计课时期积累的人脉成为精于设计的独特优势。从真格基金创业营的同学和真格投资人开始，王斯旻的想法陸陆续续打动了越来越多的人，一些高知名度的机构也开始找上门来。目前，其目标客户主要有两类：不具备独立设计能力但希望打好基础的初创企业和寻求长期合作、复购率高的大型成熟企业。2017年10月，精于设计完成天使轮融资，估值4 000万元。

不过一切只是开始。要想打破行业各方对传统路径的依赖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对于一个新成立的平台来说，要想真正搅动一个行业，仍有许多课题需要深入考虑：如何进一步提高竞赛平台的运转效率？如何更有效地把握设计师群体的心理需求和参与动机？如何更好地完善并维护平台赖以运转的游戏规则……总而言之，这只设计之鲸在未来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浪，仍需要时间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