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时

李临风

忘不了那碗凉皮。

我虽然出生在广州，但祖辈皆是北方人，幼时父亲常带我回他的故乡——甘肃天水，我也且称之为故乡罢。

记得那是在一个暑假，南方正当酷热，北方倒是凉风习习，正是好时节。疯玩了一天，我拉着爸爸的手在街上走着，也有些倦了。正巧前面有个小凉皮店，于是爸爸便带我走了过去。

说是店，其实更像走贩。一辆三轮车充作厨房，旁边三两个帐篷下，几张桌子旁围坐了六七个食客，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看着食客们惬意的样子，闻着那饭桌上飘来的阵阵香气，我不禁抿了抿嘴唇，心中生出几分期待。

“老板，来两碗凉皮，配一碟牛肉。”

“好嘞。”那人答到。只见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大把薄薄的面皮，放在盘子中，倒入一些醋，使得原本米白色的面皮呈淡淡的棕色，而未曾着色的部分更显得晶莹、水灵，愈发诱人。又撒上些配料：几条黄瓜丝，几条胡萝卜丝，一点豆芽，几粒花生米，错落有致地堆在发亮的面皮上。最后再淋上些辣椒油，星星点点地散落着。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用竹筷子轻轻挑起一两条，送入口中，淡淡的面香、轻滑的口感，未及细品，吸溜一声，已入腹中，只余下口中一点留香。竟吃了两口才发觉，不知是何时放入的，有几块面筋，藏在香滑的面皮中。淡淡的酸味，劲道的口感，更有各种配料的“交相辉映”，辣油提味、黄瓜清爽、花生浓香。不知不觉间，一碗面皮只剩下碗底的一小汪汁水，和满嘴久久不散的香。边上的一小碟牛肉，也已在不知不觉间跟着进了肚子。

从此，那个时空，成了我难以割舍的回忆。自那以后，我便迷上了凉皮。无论走到哪，只要见到凉皮，总要吃上一碗，甚至在广州，也时不时磨着父母从网上买。买来的凉皮各有風味，也依旧香滑，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似乎怎么也不如曾经的那一碗。

直到有一次，在电脑上翻旧照片看，看到那年夏天在故乡山水间游玩的照片，那些依稀记得却又渐渐记忆模糊的场景，伏羲庙古老的国槐、麦积山沧桑的石窟、戴着柳条编织的帽子奔跑在南郭寺山上的我……看着照片中那些整日里张着大嘴开怀大笑的我，我知道，原来，深深地刻在我记忆中的，不只是凉皮，不只是滋味，而是那个时空、那个地点、那个我……

渐渐地，我似乎明白，我所感到的缺失，不是味道，是我已经不能回到从前。

人生的旅途，多姿多彩。一段段，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不一样的风景。既然时过境迁，我已继续前行，又何必总回望、总留恋那曾经，且让这一缕幽思静静地封存，在我依稀的记忆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