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马来西亚华乐的挑战与出路<br/>——探讨大专华乐课程成立的可能性

当代马来西亚华乐的挑战与出路
——探讨大专华乐课程成立的可能性

2019-03-09马来西亚廖佳蔚

音乐文化研究 2019年4期

[马来西亚]廖佳蔚

内容提要:本文以竭力提高华乐在马来西亚未来的发展动向为出发点,提出在马来西亚成立大专华乐课程的可能性,若要决定马来西亚开设大专华乐课程是否乃明智之举,就要关注华乐现今在马来西亚的价值、动向、挑战和应对出路。期望华乐的专业性在马来西亚能更加迈进一步,受到更多马来西亚华人的肯定。

引言

当代“一带一路”策略为中国和东南亚带来了经济贸易和商业的蓬勃发展,带来了国与国之间的密切合作和双赢互惠,此间不可或缺的一环则是文化的推广和提升。“一带一路”不仅凝聚了中国与东南亚之间的建设发展力量,也透过文化来拉近中国和海外华人的距离。文化与时并进,人民的文明程度才会随之被提高,要追赶迅速发展的时代,文化的提升就要加紧脚步,在学术与实践方面都达至平衡发展的条件下,文化才能健康地成长并被发扬光大。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中习近平表示,人类生活的关联前所未有,同时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问题数量之多、规模之大、程度之深也前所未有,因此世界各国人民前途命运越来越紧密联系在一起。“一带一路”承载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而跟进华乐在马来西亚的发展能有效推动中国与海外华人的合作关系和沟通理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的一大迈步。

一、华乐在马来西亚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马来西亚的华乐是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建立在中国传统乐器和器乐的基础上,同时也是借鉴西洋的管弦乐队声部配置和作曲技法来创建的中国民族乐队和民族器乐。①华乐是马来西亚华人在三大民族②环境中主动寻求文化认同的体现。它也是中华民族子孙在海外开枝散叶的文化传承。它是以艺术的旋律来证明马来西亚华人不忘根的写照,同时也体现了中华民族音乐与马来西亚本土文化的融合与交汇。华乐的存在和发展证明了马来西亚华人共同重视、维护、传承和发扬自身文化的精神,华乐也为马来西亚各阶层年龄的华人提供了一个与中国交流、分享和互相团结的平台,呈现华人在地球村里所拥有的东方旋乐的独特之处。因为华乐乃是音乐的独特一类,虽然音乐治疗在马来西亚的广泛认同有待证实和提升,目前还无法充分发挥其潜在的作用,但不被排除日后它可以成为音乐治疗的重要渠道来造福人群。

二、华乐现今的发展状况

截至2017年,华人人口占马来西亚人口总数3200万人的23.2%,③也就是大约742.2万人,是马来西亚第二大民族,而今朝华族国政政党,马来西亚华人公会(简称“马华”)④,是在马来西亚现任政府部门中代表马来西亚华人的政党。华人人口的凝集不仅推动了华乐在不同类型的中学的散播,也推动了马来西亚华人在政府高等学府成立大专华乐团作为一种课外活动,而华乐学子在步入社会后又组织了公众式华乐团。

图1 柔佛州宽柔中学古来分校华乐团⑨

1.中学华乐团

马来西亚的中学⑤分成三种类型:国民中学⑥,华文国民型中学⑦,和华文独立中学(华文独中)⑧。所有国民型中学都有成立华乐团,而国民型中学的华乐团参与人数最多,因为就读的大多数都是华人。接下来是独立中学,然后是一些以华族校长职校的国民中学。笔者在近几年观察到全马来西亚的华文中学华乐团有人数增长的趋势(图1),例如,笔者在十年前就读的槟城州槟华国民型华文中学的华乐团只有几十人,现在已有上百人。拥有超过30年执教华乐团经历的林顺有导师指出,他所执教的槟城日新国中和日新独中华乐团从几十人演变到今日的上百人,他所栽培出来的许多领袖又去栽培他们的学弟学妹,就这样对华乐的热诚不断地感染更多的学生加入华乐团。

图2 2017年马来西亚全国华乐合奏大赛⑩

现今在马来西亚每年都有中学华乐团州内和国内的华乐演奏比赛(图2),包括独奏和齐奏。全国第四届青少年华乐音乐营也于2017年12月20日在吉华二校掀开序幕。吉打州华人大会堂会长拿督⑪;锺来福表示,吉打州不再是文化沙漠,近年来引进了许多海外华乐指导以提升国内中学生的华乐水平。⑫开办几所学校联合的音乐会也不例外,就如2014、2015年在槟城举办的6校华乐情音乐会⑬,在赖亚来导师的指导下,槟城州孔圣庙中华国中华乐团、槟城槟华女子国中华乐团、槟城锺灵独中华乐团、吉打觉民独中华乐团、槟城菩提国中华乐团、槟城协和国中华乐团都进行了演出,音乐会促进学校之间的文化交流,呈现了友好互动和合作成功的美景。购物广场和私人机构也主动邀请中学华乐团表演节目以增添节日气氛和吸引顾客莅临观光。除此之外,一些优秀的华乐团还有机会到国外参与交流会,开拓了学生们对华乐的视野。林顺有老师表示,他每年都会带队到中国海峡两岸、新加坡等地去交流,互相切磋和借此机会增加不同文化背景的华人之间的沟通。笔者认为,目前马来西亚的华乐表演和交流会是活跃的,只是还缺少外国专业导师在马来西亚开办华乐各个乐器的培训营和大师班,包括指挥训练,以加强乐团掌握乐器、弹奏的技巧和指挥带动团队的能力。

2.大专华乐团⑭

马来西亚第一间大学华乐团即吉隆坡马大学华乐团(简称马大华乐团)是在日新国中华乐乐团友林俊峰宣导下,联同来自槟城钟灵中学、中马华乐团的马大学生一起成立。⑮之后越来越多从中学毕业而曾经是中学华乐团的团员,在其他高等学府成立华乐团。

图3 槟城理科大学华乐团⑯

大专华乐团之间近年举办的交流会有踊跃参与和扩大整容的趋势。2016年11月,有6所高等教育学府参与,全国大专生有100人参与交流会。⑰到了2017年,有9间高等教育学府的140人参与此交流会。⑱虽然平均人数稍有下降,但参与的学府却增加了,这说明华乐在高等教育活动领域中扩散了。这还有赖于马来西亚华文中学逐渐重视华族文化传承,承认它为有效塑造学生文化素养的一个途径,承认它与西方音乐的平等地位和它存在的社会功能。槟城理科大学华乐团(图3)就是一所在高等学府里非常活跃的华乐演出乐团。

3.公众式华乐团

马来西亚各个华人众多的城市地区,如首都吉隆坡、槟城州、马六甲州、柔佛州、砂拉越州和沙巴州都有私人承办的公众式非盈利华乐团,例如吉隆坡的马来西亚世纪华乐团6qie'cuo、槟城慧音社华乐团,马六甲潮州会馆华乐团、柔佛古来凤凰青少年华乐团、砂劳越大乐乐华乐团和沙巴青少年华乐团。这些团体主要的成员为在籍中学生、大学生、少数国外民乐归来的专业人士和业余的公众人士。公众式华乐团有很大规模的,也有中型和小型的。有些华乐团为生意人提供商演,参与慈善机构的善演,开音乐分享会,到国外交流。据马来西亚世纪华乐团团长杨俊伟先生所言,马来西亚世纪华乐团还曾受邀到广播电视台录音,这些推广的起步确实令人雀跃。

图4 吉隆坡马来西亚世纪华乐团(Malaysian Chinese Century Orchestra)⑲

三、华乐正面临的挑战和应对策略

华乐团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和成长,证实了越来越多的马来西亚华人意识到华乐的价值,懂得欣赏华乐的美,甚至出钱出力支持华乐的活动。但是这看似拥有美好前途的华乐,也面临不少的挑战。

中学华乐团所面临的挑战主要来自于学生、家长、师资、社会人士和国家政策方面。要使在现代潮流中的年轻人意识到华乐存在的意义,还需不断地进行推广活动和灌输对华乐正确的观念。以笔者之见,许多马来西亚年轻的华人对华乐所奏歌曲的文化背景不了解,又缺乏思考和判断力,盲目追随潮流和听从同侪的主观意见,因此不太懂得欣赏和珍惜华乐独特的美。17岁的槟华华乐团团长涂可韵表示,一般年轻人对华乐态度冷淡是因为他们觉得华乐古板跟不上时代,年轻人对奏老歌不感兴趣,甚至觉得与老歌格格不入,所以要鼓励年轻人参与华乐团,就要重新打造华乐团的形象,华乐团不只要演奏传统中华曲调,也要加入改编的流行歌和本土曲调的曲子,以增添新鲜感和引起年轻人的注意。

另外,来自家长方面的压力也是一大挑战,由于华乐的专业性在马来西亚还未成熟,多数追求考级文凭和国家承认之学位的家长们不赞成孩子抽出宝贵的时间参与华乐。笔者认为家长们比较看好已经有饭碗保障的西洋乐,只因为西洋乐器的考级制度先在马来西亚成熟发展,而家长们对获得文凭的诉求,远远超过追求拥有开放的胸怀和文化传承的意识能力。只有意识到华乐对马来西亚华人长远发展重要性的家长才会在精神上和经济上支持孩子参与华乐,不过当考量是否让孩子们中学毕业后继续朝华乐的方向发展时,他们还是会不看好华乐,因为担心孩子们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槟城日新国中和独中华乐团导师林顺有指出,家长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环境所致,目前主修华乐、从外国毕业回马来西亚的华乐专业人士的音乐发展之路不易,他们不是在独中教书,就是在华乐团里当老师,基于国家政策的考量,在马来西亚华乐不是主流文化,要获得拨款从事华乐在学术上和实践上的推广乃非常大的挑战,而家长对孩子们未来事业的基本要求就是固定的收入。笔者认为这样一来,日后就会越来越少外国毕业回马来西亚的专业华乐从事者选择在马来西亚发展,进而造成专业师资的缺乏,华乐团要提升素质和形象也只能靠客席的外国导师来指导。此举不是长远的明智之举,马来西亚必须有自身的华乐团专业导师,以便健康地独立成长,而严格来说,目前确实欠缺主修华乐乐器的导师,很多中学华乐团的团员都是以学长学弟或学姐学妹传授演奏的方式来学习,并没有各项专业的乐器导师指导。

一般来说,多数中学华乐团是由学校的董事部资助导师的津贴,导师所得到的津贴是按照各校董事会的资金能力而发放。只有一小部分中学华乐团有独立的资金能力,也就是导师的津贴是由团员一起支付的。林顺有导师表示,他很庆幸日新国中和日新独中有独立的资金能力,这样一来,华乐团就不受学校行政的限制,导师和团员可以直接商量办活动和出外交流的经费,就能展开更多的培训活动和演出。

虽然华乐目前属于社会音乐教育,还没有被纳入成为正式教育学府的选修科目,但由于教育体现教育者和政治领导者的思维程度和他们对教育的理念,所以马来西亚的教育动向是华乐愿景的关注焦点之一。近年来马来西亚的一项热门课题就是教育改革,笔者认为在爪夷区州议员呼吁马来西亚教育部向教育体制较完善的新加坡学习的同时,⑳也是时候呼吁马来西亚教育部在重视音乐教育作为全人类方位发展方面有所反思和行动了,将华乐纳入中学选修课更能促进学生们对音乐的多面性体验。当然,基于国家政策的因素,目前华社能做的是尽力调整华乐内部的体系和重新检讨推广华乐的方式,而这些构思都需要思维的转换。马来西亚世纪华乐团团长杨俊伟曾表示,华乐团不能继续以国家政策为由而产生对华乐悲观的前景,反之,应该有思维的转换,与其被动地等候大量的资金和国家承认支持,不如主动地重整华乐内部的管理。

笔者认为在华乐领域中,急需艺术管理的人才,现在的社会是被商业和经济主导的,要带动艺术的发展,需要以商业管理的方法作为参考。曾任职于台湾南华大学出版与文化事业管理系的杨俊伟团长强调,华乐团不止需要有艺术天赋的人才,也迫切需要有艺术管理或管理系的人才来策划华乐的活动推广甚至成为与海外华乐团的联系人,安排海内外培训活动和筹募音乐会的工作,甚至安排开办大师班,与大企业家联系寻找赞助商,达至双赢双惠的协议,来筹备乐团基金和开销,同时透过音乐会提供商家生意的平台。华乐团不能再只活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应该踏入商业界,携手共同努力发挥互助的精神。为此,打造乐团明星势在必行,提拔和栽培有素质的指挥也能大幅度让社会人士对华乐团改观。杨团长指出,目前世纪华乐团已开始实行差派指挥到国外大师班取经的计划,要提高华乐团的形象和带动华乐团,好素质的指挥是首要关键。而他也期待未来能有专业华乐团的成立,让指挥和乐团团员有固定的薪金,也削减家长对孩子们未来从事华乐专业的反对声浪,建立他们对华乐乃“正业”的保障和信心。

还有,音乐会的票房一般是推广华乐的挑战。笔者认为华乐团要赢得马来西亚观众对华乐或音乐会的青睐,就必须多演奏有关于马来西亚华人生活环境的曲子,贴近马来西亚华人的生活环境,例如描绘马来西亚田园风光和乡村景色的曲子,同时通过演奏来自中国的传统华乐曲子,呈现华乐的本质和教育观众去学习欣赏和接纳华乐本身的形式和特质。杨团长赞同此想法,但他补充道,在符合年轻人喜爱的同时,会有些观众特别是40岁以上的观众想要华乐以本来的面貌来呈现给他们,所以华乐不能只跟着潮流而失去一部分年龄层的观众。

除此之外,马来西亚人民的艺术素养和对艺术的尊重还是有待提升的。音乐会常常无法准时开始,主办当局为了让更多座位被填满,就拖延音乐会开始的时间,等候姗姗来迟的观众入席。杨团长表示,教育观众对艺术的尊重和提升观众的艺术素养是乐团的责任,他赞成不把乐厅的空位当首要考量,不畏惧票房的反应,坚持准时开始,培养观众准时入席的习惯,进而提高华乐的形象。

在资讯发达的时代,网络社交提供了华乐宣传和推动活动的平台。杨团长成立了马来西亚华乐资讯网,集中全马来西亚的中学华乐、大专华乐和工众式华乐的活动,培训营和交流会,这样一来社会人士只需通过这一个网站就能知道全马来西亚华乐活动的动态,宣传效应会大大地提高,同时也有助于票房的提升,华乐团资金运作的困难也随之减少了。

四、对华乐大专课程成立的看法和影响

根据以上的现状、挑战和应对之策,是否是时机在马来西亚开办华乐大专课程以把华乐推向更高峰?如果是,那么可以实行的管道会是什么?马来西亚邻国新加坡成立的南洋艺术学院已开办华乐大专课程,也如火如荼地培训国民成为文明专业的华乐从事者。2016年在马来西亚沙叻丁宜开设厦门大学分校第二期的计划中一项科系是动漫与文化创意学院。㉑这所学府除了重视“以商养文”的精神,也重视艺术文化的发展。华乐大专科系是否能荣幸成为第三期计划的科系项目?现今马来西亚华人政党(马华)支持的金宝拉曼大学乃属半政府半私人建设的高等学府,里面以华人占据为首,华人有权发表见解,华乐大专科系未来是否会成为这所学府的成员之一?大专华乐课程成立后是否会提高华乐在马来西亚人心中的地位?笔者认为大专华乐课程的成立是否成功,还要看报读的人数,而操纵着报读人数的就是固定职业的提供和待遇。所以成立华乐大专课程的先决条件就是让华人看到固定收入的机会。林顺有导师和杨俊伟团长异口同声表示,马来西亚必须先打造专业华乐团,让家长和学生看到提供饭碗的位子,报读华乐系有前途生活的保障,他们才会把自己的血汗钱和孩子的前途投资在华乐里,而开设大专华乐课程后是否会产生后殖民的问题,笔者认为开设学府和科系已证实能帮助后代的成长,取他者的文化精华不代表思想上完全尾随他者,办学者是以取精去劣为出发点,加上配合环境作出适当的调整,还是可以显出自身文化的特点的。文化是必须与时并进的,人类要有智慧去发现和学习他者文明和能使自身进步的文化,让自身文化能跟得上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