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撒玛坝梯田村寨空间特征及其社会语义研究*
2019-03-07杨贵庆HAOJingRENJieYANGGuiqing
郝 晶 任 洁 杨贵庆 HAO Jing, REN Jie, YANG Guiqing
1 问题的提出
传统村落因其丰富的文化价值、生态价值和社会价值,成为我国人居环境的重要类型和文明瑰宝。然而在我国快速城镇化发展阶段,传统村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大量传统村落处于衰落的困境,甚至面临逐渐消亡的严峻挑战。在云南等少数民族地区,由于城镇化水平相较于其他发达地区还比较滞后,因而尚幸存有不少传统村落,其中不乏风貌特色鲜明的少数民族村寨。它们是民族文化的瑰宝,值得保护利用、传承发展。但是如果缺乏对其空间内涵的把握,那么规划建设的干预将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因此,深入认识少数民族村寨的空间特征和社会内涵,对于当前科学合理规划村庄、实施乡村振兴来说具有重要意义。
“社会语义”是传统村落物质空间背后所表达的乡村社会生产关系、生活方式、宗族意识、社会秩序,以及场所精神等内容。社会语义是空间形式的内在成因,空间形式是社会语义的外在表达。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构建了社会关系,而社会关系又塑造了空间关系。因此,留存至今的传统村落与农耕时代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之间,具有特定的逻辑关联。本文选取受外界干扰较少、原生态保持良好的云南红河县撒玛坝梯田村寨群作为研究对象,采用城乡规划学和社会学相互交叉的研究方式,从空间特征与社会语义关系的视角,探究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村寨空间的社会语义能够为村庄规划带来哪些启示。这种对“空间特征和社会语义关系”的研究,目的是从功能再生和社会动力上去深层思考传统村落应如何与时俱进地保护利用和传承发展。
2 文献研究概述
我国早期的乡村研究多关注乡村民居和乡村的周边环境状况。学者们从不同角度,结合地方气候条件、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对乡村民居的建筑形态进行分析,对乡村民居建筑的形成和发展开展了大量研究。早期对乡村的分类多基于功能及其所处地理位置[1-3],深层次的文化探讨尚显不足。
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从文化人类学方面探索传统村落空间表象背后的文化含义,深入文化和社会的层面。例如,彭一刚在其专著《传统村镇聚落景观分析》中分析乡村形态时,不仅考虑了自然环境的影响,而且从社会层面进行了论述,认为传统的宗法伦理道德观念、血缘关系、宗教信仰、风水理论、交往交易习俗等都会对乡村的形态产生影响[4]。梁琍在分析徽州乡村时,从整体观念、生态理念、阴阳平衡观解释了乡村形态的“自然秩序”,对景观意象的研究则触及社会学的意义[5]。
图1 撒玛坝梯田所在地区位图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传统村落正经历着急剧的社会结构变化,乡村与城市的落差愈发明显,乡村的规划与建设引起了国家和学者的广泛关注,乡村之于中国新型城镇化发展的战略意义不断被认识,乡村振兴被提到了新的历史高度[6-8]。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全国各地广泛开展了乡村规划建设的实践项目,使得传统村落在规划实践和规划方法方面得到了快速的发展[9-11]。其中,杨贵庆等通过浙江黄岩美丽乡村规划实践和乌岩古村再生实践,提出“新乡土主义”乡村规划理论,“从城乡规划学和社会学交叉研究的视角对我国传统村落进行空间分析,不仅可以更为深入地认识乡村存在的社会本质,而且,这对于我国传统村落保护和再生的规划设计理论和方法也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12-15]。部分实践项目从乡村主体性视角介入,认为“乡村复兴”应包括内部结构重组与对外价值输出两方面内涵,提出通过构建城乡要素互通系统,重振乡村产业活力、重塑乡村文化魅力、重组乡村治理结构、重构乡城平等互补格局、重建乡村政策保障机制,让乡村主动向价值回归、自身造血、繁荣复兴的方向转型[16]。
综合文献分析可知,学术界对传统村落的探索由表及里、由外部环境到内部意义、由学术价值到现实价值,研究不断深入,且大量研究成果集中于乡村的选址、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形态特征、建筑单体、旅游发展等方面,从社会学的视角来探索传统村落规划发展的研究也不断涌现,在城乡规划层面为乡村振兴提供了广泛的理论指导。
3 撒玛坝梯田村寨的实践
3.1 案例区位特点
图2 撒玛坝梯田背景下的村寨群
撒玛坝梯田位于云南省红河县宝华乡高山地带的梁子山地(见图1)。梯田依山势集中成片展开,是云南省规模最大的梯田,已成功申报为世界自然文化遗产,其源远流长的造田史和壮观的场景被认为是哈尼梯田的优秀代表。撒玛坝梯田包围下的山腰区域分布着20余个哈尼族村寨,形成撒玛坝梯田背景下的村寨群,基本是以哈尼族为主要居民的传统村寨,并且属于落恐土司当年的管辖范围(见图2)。这里的村寨因离城市较远,而且交通不便,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较小,村寨整体格局保持很好,村寨和梯田稻作系统之间的关系仍然密切,且都经历了较长时期的发展积累和变迁,但村民依然保持着传统的生活、生产状态。这些条件使其成为研究传统村落的空间特征和其背后社会语义的理想选地。
图3 “林、水、田、村”的空间共性
3.2 村寨空间特征及其社会语义分析
撒玛坝梯田村寨在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共性。总结下来主要有5个方面的特征,其背后又反映出特定的社会语义。
(1)“林、水、田、村”四要素同构的协调性
撒玛坝梯田区域海拔在600—1 800 m,普遍是山高谷深的自然地形地貌,缺乏大规模集中开敞的用地。撒玛坝梯田包围下的村寨规模、海拔和朝向不一,但均选址在地势向阳的山梁凹地或缓坡山地上,且至少两面环绕密林,有清泉流过,并面向梯田自然展开(见图3),形成“林、水、田、村”四要素同构的基本生态格局(见图4)。
这一空间格局的特征源自哈尼先民的择址智慧。哈尼人择定寨址的方法与中原地区传统的堪舆理论有所不同,其主要建立在哈尼族传统的“万物有灵”理论之上[17]。哈尼族人认为山水、植物、动物、祭祀物件都可以带给他们趋利避害的自然信息,哈尼族人视这种自然信息为“神灵的启示”。因此,寨址选择基于一系列带有宗教色彩的占卜仪式,由此产生哈尼人的居住哲学:既有神灵崇拜的精神观念,又有生存发展的实用主义哲学。由此可见,撒玛坝梯田村寨从选址、空间布局上所体现的“林、水、田、村”四要素同构的协调性,是源自哈尼先民原始朴素的“万物有灵”观念,也是哈尼人尊崇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意识。这种共存不仅是生存层面的共存,更是精神层面的共存。
图4 四要素同构的空间体系
(2)生产与生活空间组合的有机性
撒玛坝梯田包围下的村寨与梯田在空间上具有一定的分离性,同时也具备空间邻近性的特点,形成统一的整体单元。梯田既是村民生产劳作的场所,也是村民娱乐、歌唱、交流和联系的场所;农业劳作既是村民主要的生产活动,也穿插着村民们祭祀和庆祝等一系列活动。因此,撒玛坝梯田村寨的生活与生产空间有机组合、不可分割。
这种生产与生活空间的组合关系源自哈尼人在特定历史阶段下,对资源承载力水平和生产力水平的集体认知。哈尼族在漫长艰苦的迁徙过程中开创并总结了自成系统的一套农耕文化,其中对于农业生产空间资源承载力的认知非常精细和科学。例如,哈尼人可精确计算出每块梯田的用水量,并根据村寨的水源流量精确计算出丰欠水年,从而得知他们能灌溉多大面积的梯田。由此,哈尼人可以确定每个村寨能种植的梯田规模有多大。另外,在传统农耕生产力条件和梯田地形的限制下,村民往返梯田基本依靠步行,考虑到步行距离和行走时间,兼顾效率和平衡,一个村寨梯田的耕地面积不宜超过800亩(约53.33 hm²)。由此可见,撒玛坝梯田村寨对生产空间规模的确定是建立在哈尼人对水资源承载力水平和生产力水平集体认知的基础上的。生产空间的规模又进一步影响村寨人口的上限,当村寨人口繁衍到一定的水平,哈尼人会另立新寨、另辟新田。长此以来,创造出气势磅礴的万亩撒玛坝梯田,撒玛坝梯田中又点缀着星罗棋布的村寨群,由此形成了一幅村寨与梯田有机共融的空间画面(见图5)。
(3)住宅建筑群的空间聚合性
从撒玛坝梯田村寨所处的山地、林地环境来看,聚落建筑普遍顺应山地地形,随等高线的延展,建筑的朝向随之做出相对位置的调整,使得建筑与山体走势的契合度极高。村寨聚落与外部环境之间的边界明显,整体呈背山面田的群簇形态(见图6)。
图5 撒玛坝梯田与内部村寨群构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单元
图6 撒玛坝梯田村寨建筑群的空间聚合性
这种建筑群空间聚合性的特征源自村寨社会结构中血缘和亲缘的脉络构成。《哈尼阿培聪坡坡》[18]中写道:“大寨生出小寨,小寨生出新寨,大寨是小寨的阿哥,小寨是新寨的新娘,哈尼寨子布满哀牢山,像数不清的星星缀在天上。”由此可见,撒玛坝梯田村寨群起初是由少数几个村寨、几个家族繁衍而来的,村寨之间存在着天然的亲缘关系,村寨内部更是由一系列血缘和亲缘纽带联系的小家庭构成。这种血缘亲缘关系的纽带,以及稳定的社会形态,其外在表现就是村寨资源的公平分配体制以及建筑空间的聚合形态。其一,神圣的龙潭大水井一般设置在村寨中部,住宅在大水井周边延展布置,围绕水源展开以生产生活、文化交流为中心的空间格局,呈现整体聚合的村寨形态。其二,村寨户与户之间都预留一定的菜地和空地。当家庭中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会在老宅旁边的菜地辟出新的宅基地。这种邻近建造新宅的方式,一方面使得家族的日常联系更为便捷,另一方面使得住宅的空间肌理越来越密集(见图7),空间形态越来越聚合。其三,明确的村寨边界使得村寨可以有效抵御野兽和外族的入侵,也使得村寨在空间上表现出强烈的组团感和内向聚合性。由此可见,撒玛坝梯田村寨群之间存在着天然的亲缘关系,村寨内部血缘和亲缘关系的脉络延续使得村寨内部社会结构稳定,空间布局呈现出强烈的内向聚合感。
(4)村寨风貌特色的一致性
撒玛坝梯田村寨不同程度地保留了一定比例的传统哈尼土掌房(见图8),且传统建筑的色彩、体量和形式基本一致。现存的传统哈尼土掌房大多建于20世纪80年代前后,其形式在传统哈尼蘑菇房的基础上改良而成,具有百越族群干栏式建筑的原型(见图9)。
这种风貌特色的一致性特征归因于撒玛坝梯田内的大部分村寨都是哈尼族村寨,村寨之间存在着天然的亲缘关系,村寨的宗教信仰和民俗生活如出一辙。这种同根同源的民族文化内涵,使得村民的生活方式和审美需求较为相似,由此表现出传统建筑的形式、色彩、细节和功能较为一致,村寨的整体风貌也较为协调,村寨的公共空间属性较为明显。(5)公共场所的功能性与标识性
图7 撒玛坝梯田村寨建筑群的空间肌理
在撒玛坝梯田村寨中,通常受用地条件限制,不易组织大尺度的场地。因此,公共活动空间的规模较小,公共场所和普通住宅建筑外部空间肌理差异不大。村民公共聚会活动的地方大多集中在村寨中部的龙潭水井周边(见图10)、神寨林的边缘和寨门周边一带。这几处公共空间是哈尼人祭祀祖先和神灵的重要场地。
图8 撒玛坝梯田村寨现存的传统民居风貌
表1 撒玛坝梯田村寨的空间特征与社会语义的关联表
图9 撒玛坝梯田村寨传统民居模型示例
信仰是哈尼人精神的根基,由此衍生出一系列少数民族独有的祭祀和节庆活动。这些活动是哈尼人联系和交往的精神纽带,增强了村寨的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也使得村寨公共空间成为这一系列宗教活动的载体,其对哈尼人具有天然的精神吸引力。公共空间的功能性背后是村民精神生活的需求。这种精神生活使得世代哈尼人依赖村寨、依赖民族传统。
3.3 村寨空间特征及其社会语义的关联性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撒玛坝梯田村寨的空间具有鲜明的整体性特征。在这些表象特征之下,蕴含着相应的社会语义。空间整体性特征能够准确表达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社会语义,也就是说,物质空间和社会语义之间可以建立相互承载和表达的关联,即社会语义是物质空间的内在成因,物质空间是社会语义的外在表达。由此,我们可以在村寨空间整体性特征和社会语义之间建立相应的关联(见表1)。
4 社会语义的变化与思考
基于前述分析,村寨空间特征和社会语义关联性的构建是基于村寨历史上所形成的宗族意识、社会秩序、生产力和生活方式等因素。在经济快速发展和多元文化交流加剧的时代背景下,这些因素均在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如果从空间特征与社会语义的关联性来认识,旧的“物质空间”势必不能满足新的社会语义所表达的诉求,那么撒玛坝梯田村寨群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其社会语义发生了哪些变化?作者深入村寨实地,感受和认识村民日常的生产、生活方式,并对村民进行问卷访谈来了解村寨当下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状态,以及村民未来的发展意愿,以此揭示传统村寨“社会语义”的变迁特点。
4.1 村寨内部生产关系的变化
随着乡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经济的整体转型,村民的生活不再仅仅局限于温饱问题,对教育、医疗、通讯等服务的需求也越来越高,村民需要的产品和服务类型增加,传统农业的收入再也无法满足社会化后膨胀的家庭消费。在土地无法增收、投资缺乏资本的背景下,为了解决货币支付等需求,农民必须依靠自身作为劳动力资源,拓展货币获取的渠道。由此,一部分农民必然从农村中分离出来去从事其他行业。长期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不能满足村民多元化的生活需求,村民需要更高的产出经济收益。问卷调研结果显示,大部分受访者表示传统农业的经济收益过低,甚至不希望下一代从事传统农耕。部分受访者已经从传统农业中脱离出来,从事小规模养殖或农家乐经营等工作。由此可见,农民对土地和农业的依赖性不再那么显著,村寨的生产方式也必将由单一依赖农业向依赖更广阔的多元产业转变;村寨与集体从单一封闭的组织单元向多元开放的社会转变,村民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平行生产的关系,而是增加了更多合作、服务和雇佣等内涵。这种生产关系的系列转变必然会引发乡村的地权关系、村民关系日益复杂化,社会利益和社会群体逐渐分化,价值观念及村民需求日益多元化。
图10 龙潭水井空间的功能性和标识性
应对这一变化发展的趋势,需要提高传统村落的生产效率,将乡村封闭的、个体的生产关系引导为开放的、公共合作的生产关系。结合村寨自身的资源实际,统一规划产业发展类型和发展用地,从而建立适合的多元产业结构,创新产业空间和生活空间的组织形式,促进人口、企业和产业的合理集聚与扩散,弱化家庭资源差异,以企业化的运营思路来整体盘活乡村资源和劳动力,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新的村寨。但如今的土地政策不允许这种发展模式,因此,乡村人地关系愈发紧张。调研结果显示,撒玛坝梯田村寨中,外出打工人口占村寨总人口的比例在10%左右,且流出人口以青壮年村民为主。青壮年劳动力向城市转移,使乡村失去了中坚力量,带来乡村社会凋敝、耕地抛荒闲置、留守人群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而地方文化也因青壮年人口流出,导致代际之间缺乏传承,最终冲击和淡化了乡村原有的节庆和民俗生活,使乡村的内生活力日益凋零。因此,这种劳动力流失对乡村社会结构变化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另外,当地村寨已经出现年轻男女性别失衡的状况,年轻女子一般在本村没有房产和耕地,她们不愿从事繁重的农业,更愿意在外面的城镇结婚,过上脱离农业、相对轻松的生活。由此下去,撒玛坝梯田一带的村寨,年轻男女的比例将更加失衡,这会造成更为严重的社会问题。
应对这一趋势,需要科学地发展乡村多元产业经济。通过新型农业、加工业、旅游业、创意文化产业等多种产业组合,拓展有吸引力的就业岗位,使得大量青壮年可以在家乡就近择业,防止劳动力进一步流失。这种“离土不离乡”的发展方式是缓和人地关系紧张的必然途径,也是乡村良性发展的理性选择。
4.2 村寨内部社会结构的变化
历史上,当一个哈尼村寨的人口增加到一定数量,村寨的水源和耕地不足以支撑这个村寨生存的时候,哈尼先民会带领一部分村民到附近区域选定新的寨址,然后开山筑田,形成
4.3 村民传统生活方式的变化
随着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的到来,撒玛坝梯田村寨告别闭塞的信息环境,村民的信息获取渠道和认知范围发生了很大变化。调研结果显示,村民平时的休闲活动是闲聊、跳舞、唱歌和看电视,部分年轻人热衷于上网。电视和网络大多传达一种现代的、城市的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成为全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体现出现代舒适的生活状态和高品质的生活质量。这导致村民对于城市现代生活方式的追求和模仿。这种转变体现在村民对居住环境质量的要求上。调研结果显示,撒玛坝梯田村寨的村民非常重视修建住宅,会把多年的积蓄用于住宅的翻新或重建。村民普遍认为砖混房屋比原来的土坯房屋更现代、更时尚、更宜居,对于传统建筑形式的价值没有足够的认可,更没有自觉保护的意识。这也反映了村民对于传统生活方式的逐渐疏离。另外,这种转变还体现在村民对完善公共服务设施的需求上。如今村民的生活需求不仅仅是满足温饱问题,对教育、医疗、通讯、娱乐等服务的需求越来越高。这造成村寨更加依赖外部交通和集镇服务,致使村寨的发展因交通区位的不同而呈现较大的差异。
应对这一趋势,需要积极提升村寨的居住环境,完善公共服务设施,并引导村民认识传统文化的审美价值,以满足村民对现代的、卫生的、便捷的生活方式的追求。提升村寨的整体服务能力和内部吸引力,是增进村寨吸引力、激发村寨内生活力的重要途径。
4.4 村寨的传统文化受到冲击
随着外来文化的冲击,哈尼文化也不可幸免地受到影响和侵蚀。其一,哈尼的传统农耕文化受到很大冲击。调研结果显示,大部分村民不愿意自己的子女未来从事传统务农工作。这对哈尼农耕文化的传承影响很大。其二,随着外来文化的影响,年轻一代对哈尼传统的宗教祭祀和民俗节庆逐渐淡薄。其三,村寨的传统风貌受到消极影响。村民对于新建民房是否延续传统风貌并不关心,也不理解传统建筑的特色所在,但他们认可“保护自己村寨特色”这一说法。村寨的龙树林、龙潭水井等公共活动区域依然保护得很好。其四,村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渐失传。村民基本都说哈尼民族语言,仍然喜爱歌唱舞蹈,民风民俗也比较传统,但还在从事传统工艺的能人巧匠已经比较少见。有些领域的工匠在几个村寨才能找到一位,大部分还是中老年人。由此可见,村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出现失传的端倪。
应对这一趋势,需要在新的历史背景下,根植地方文化,保护传统文化。需严格保护村寨的精神领地、保护村寨传统空间格局和原有宜人的空间尺度,保护“村—田”共赏的风土景观,保护传统民居的风貌特色。只有传统文化得到了保护,乡村的灵魂内核才能得到保护,才能维持和延续乡村的内生活力。
5 结论
云南撒玛坝梯田村寨的物质空间是哈尼人生产和生活的载体,其空间特征背后蕴含了传统农耕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生活方式和宗族意识等丰富的社会语义。总体来看,其“林、水、田、村”四要素同构的协调性反映了哈尼族原始自然崇拜的生态意识,其生产与生活空间组合的有机性反映了特定历史阶段哈尼人对资源承载力水平和生产力水平的集体认知,其住宅建筑群空间的聚合性反映了村寨内家族血缘和亲缘脉络关系,其村寨风貌特色的一致性反映了同根同源的民族文化内涵,其公共场所的功能性与标识性反映了哈尼族精神生活的吸引和归属。
当然,还应当看到,村寨空间的社会语义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而这种变化趋势反过来对物质空间产生新的需求。这些需求是村庄规划和更新的动力。只有深入认知村寨的社会语义、人文价值和变化趋势,正视新时代哈尼人对美好生活的诉求并加以积极引导,才能科学合理地对待传统村落的物质空间遗存,才能通过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实现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和传承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