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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 一颗跳动的玉米心脏

2019-03-05

优雅 2019年3期
关键词:赫斯筒仓维克

从粮仓到艺术馆

在南非开普敦的维多利亚码头上方,隐约可见一座以混凝土建造的筒仓,它坐落在大西洋岸边,融合了殖民时期的建筑风格和玻璃钢筋构成的现代结构。这座筒仓始建于1921年,以42个仓库聚合、分级内陆产粮,再将之运往欧洲。半个世纪以来,这是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所建建筑中最高的一座,因而也是城市天际线的标志性建筑。建造之初,它的设计以永久性使用为宗旨,但在经历洪水、强盗和鸟粪的多重摧残后,终在2001年遭遇废弃。

蔡茨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是赫斯维克在非洲大陆的第一个项目。随着蔡茨博物馆的开放,它成为非洲第一座致力于当代艺术的大型博物馆,也是目前非洲大陆建成的最大的博物馆。

然而,在2017年9月,这座筒仓化身蔡茨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Zeitz MOCAA),重新开放。修缮与改建工作由 Heatherwick Studio 承接,并由维多利亚码头和德国慈善家约亨·蔡茨(Jochen Zeitz)予以幕后支持。这是非洲大陆上第一所致力于呈现非洲及其侨民当代艺术创作的博物馆,在填补当地长久以来所缺失的文化符号空白的同时,它本身也是一项超凡的建筑成就。

谷仓之上镌刻了辉煌历史,但其独特的建筑结构几乎无法与现代功能相结合,废弃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利用,期间,人们考虑过直接拆毁,但是得到坚决反对:“这座建筑有着纯粹的灵魂与个性。“ 因此,将这座工业设施另作他用,造福后世的想法,具有深深的吸引力。不过,很长时间里,粮仓仅被保留作某种精神象征。“谷仓如同我们的教堂,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应该用它做什么。” 他们想要让它承载起某种公民意义,在考虑过农场、停车场方案后,鉴于开普敦稀缺大规模博物馆,当地最终确定要将其改造为一座艺术博物馆。幸运的是,这个设想很快得到了回应。德国彪马公司(Puma)前任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约亨·蔡茨(Jochen Zeitz)与南非策展人马克·库切(Mark Coetzee)已经在非洲当代艺术收藏的道路上行走数年,积累了丰富的艺术作品,两人计划在非洲大陆寻找一处展示本土当代艺术的场所,于是和维多利亚码头一拍即合。“由于开普敦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它在世界贸易历史中的重要地位,我们最终选中这座城市作为新博物馆所在地,这也是一个完美的象征。”蔡茨说。

开始是美好的,却也是艰难的,因为这无疑是个令人棘手的项目。设计师托马斯·赫斯维克 (Thomas Heatherwick)曾经花费很长时间感受这栋老建筑,思考它对城市的意义。他认为保留原有建筑、延续谷仓建筑的历史内涵是十分必要的,但同时需对其进行重组式改造,以适应新的使用功能,对城市做出新的回应。他认为:“我们可以轻松地将老建筑推倒,然后重新建造一座巨大的博物馆建筑。但问题是,人们可能只会在建筑外进行自拍,却不进入室内。在一个严重缺乏博物馆文化的地方,我们的挑战是如何创造引人入胜的室内空间,吸引人们进入其中欣赏艺术。”

在2005年尚未接下这个项目的时候,赫斯维克就对这里进行了初次考察。据他回忆,那时的谷仓里根本没有一处容许人步入的中心空间,只有交错混杂的地下隧道。隧道上方分为两座蜂窝状结构,包含116条上下通行的管道——升降机塔内的线形管道和附属仓内的圆柱形管道。所以,筒仓并没有“内部空间”。剥离建筑、创造空间这成为此次改造的最大亮点与挑战所在。“我们试图以自信和精力去‘破坏,而不是将建筑视为圣殿。”对建筑团队而言,以一种考古的方式去挖掘出展览空间是对于原有建筑的尊重,也能保留其真实的历史脉络。赫斯维克确定的整体建筑决策是“揭示结构”,而非“彻底抹除”,在保留整体外观的完整性的同时,通过削减和切割筒仓内部结构暴露出“骨骼”,塑造新的空间序列。谷仓原建筑表面附有一层玫红色涂料,看上去有些轻飘,赫斯维克认为这是一种“不恰当的表皮”, 于是将其剥除,露出里面厚重、温暖的混凝土肌理,便是今天我们看到的灰色外观,这使得建筑内外在材料方面得到统一。

从南非混凝土建筑里切出玉米粒的形状

从建筑剖面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出筒状结构被掏空后的形态,即具有谷物外形的中庭空间,建筑师曾用纸筒进行模拟试验,以获取最优雅的切割面。

托马斯·赫斯维克(Thomas Heatherwick)向来注重发现与发明,他带领的设计团队一次次冲破人们对建筑的想象边界。他的建筑作品总是先带给人一种“惊奇”的印象,然后再将自己层层剥开,直到人们真正理解设计师为何要这样建造。你会惊叹于赫斯维克颠覆性的创造力,但这些创造并非天马行空,人们能从中读出他对设计出发点的细致思量。

约亨·蔡茨在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期间曾参观过赫斯维克设计的英国馆,对他的设计记忆深刻。蔡茨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的设计建造也遇到了英国馆类似的财政状况。接手英国馆建造工作时,英国政府划拨的预算要比其他国家低很多。到了建造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时,他所获得的预算为5亿兰特(约合3,000万英镑),就当地标准而言,这堪称一笔巨资,但与伦佐·皮亚诺(Renzo Piano)建造惠特尼美术馆4.22亿美元和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建筑事务所(Herzog & de Meuron)建造泰特美術馆2.6亿英镑的预算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因此,赫斯维克将设计的重点集中到六处分区中的中庭“种子圣殿”,把其余分区的开支压到最低。

赫斯维克说,馆内原有的管道都极其普通:“但如果用三维曲面对它们进行切割,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他在这些管道内切割出中庭的手法,就好比用一根加热过的金属丝切割一块黄油。他避开常见的几何形状,转而对一粒当地出产的玉米粒进行数字化扫描,获取了一种有机、不对称的形状。接着,他按所得形状对混凝土管道加以切割,创造出有着许多刁钻角度的空间。“这是破而后立,而非添砖加瓦。我们的职责在于小心仔细地去除多余的部分。”

在原为谷仓的空间里,赫斯维克在最初勘察时看见一些残余的谷物散布,这便是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的灵魂场域的设计灵感来源。人们习惯性地认为“外观”是建筑的标志性或纪念性元素,但如何将“内部”变得同样引人注目和令人难忘呢?“我强烈地感觉到需要赋予这栋建筑一个‘心脏。”赫斯维克说。这个“心脏”便源自于这栋老建筑的原始功用——粮食。将玉米粒进行数码扫描后放大到10 层楼高,并基于这个形态进行雕刻的方式由此而来。这是一种通过解构获得空间的方式。赫斯维克第一次使用这样的建造方法,但他对此充满信心,甚至调侃道:“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将那颗切割下来的‘谷物安放在博物馆旁边的广场上,帮助人们理解空间的正负形关系。”

博物馆内部别有洞天。筒仓中部被挖出一个以谷物为原型的空间,形成有趣的切割路径,好似玉米组织,部分筒状结构内部安装了垂直电梯和旋转楼梯。

言易行难,这座筒仓的历史已有近一个世纪之久,原始建筑内的混凝土已经达到了自身最坚硬的状态。挖空的同时,他们还要为圆柱形管道架起新的支撑结构。赫斯维克执拗地认为,这座建筑内不应该出现任何横梁和支柱:“那会削弱我们想要的光线亮度。”为此,他在管道外部添加了一层新的混凝土管套,用来加固每根圆柱形管道经历切割后保存下来的部分。原有混凝土结构的断面裸露在外,相对粗糙的表面与新套管的平滑形成了鲜明对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落差美感。一条被削去的圆柱形管道内,加建了一座螺旋楼梯;另外两条内则装上了全玻璃壁板电梯,机械装置全部被嵌入新铺的混凝土管道,使得电梯轿厢内的视野不受任何阻挡。未切割的筒状结构被整体拆除并改造为展览空间,塔楼下部与筒仓高度一致的部分同样被改造为展厅,博物馆的展厅总面积约6000平方米,是完全现代化的展示空间。它独立于建筑强烈的空间特征,具有自己的空间秩序,纯粹地服务于艺术品展示。除此以外,屋顶花园、艺术品存储保护区、书店、餐厅、酒吧及阅览室也分布于博物馆各处,塔楼上部则被改造为一间精品酒店。

一条被削去的圆柱形管道内加建了一座螺旋楼梯。

中庭的最终成型总共耗费了200万-300万个工时,由此成就这间博物馆的生机之源。庞大的尺寸和俯冲状的曲线,给人以大教堂般的冲击感。光线自管道上方加盖天窗照入室内,更添了几分壮丽雄伟。深邃的纵向筒状结构意外地创造出完美的声学效果和神圣意味。“它构成一种与众不同的视觉感受,虽与宗教无关,但当我们感受到从顶部照入的灯光时,仍旧会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赫斯维克解释道。

守望非洲艺术

建筑内灯火通明,这些三角形玻璃窗扇会呈现出灯笼般的效果。

艺术博物馆对于隔墙数量和占地面积期望很高,并倾向于使用白色立方体空间。有限的资金和机构用途的需要,意味着现有的建筑造型在很大程度上尚处于不伦不类的状态,也并不适宜一些特定场合。然而,赫斯维克认为建筑在细节上的匮乏,反让外界易于介入这里的空间,并希望假以时日,建筑外侧周边的高墙会被陆续拆除,展示出这座混凝土建筑傲然挺立的身姿。令人高兴的是,建筑其他部分的原有特色都得到了很好的保留。被用于安放艺术装置的地下隧道,眼下还存放着陈旧机械、标牌甚至是施工留下的泥土,而一楼的移动影像中心则将圆柱形管道的内表面用作视频投影的屏幕。

屋頂花园、艺术品存储保护区、书店、餐厅、酒吧及阅览室也分布于博物馆各处,塔楼上部则被改造为一间精品酒店。

针对筒仓上部高耸的塔楼,赫斯维克拆除原本仅有小型窗洞的外墙,仅保留混凝土梁柱框架,并为其赋予别致而明亮的玻璃窗。他说:“在构想如何将玻璃融入现有结构时,我们认为不能使用枯燥无味的平面玻璃,那会使人误以为这是一栋办公楼、呼叫中心或是公寓,所以我们针对与现有框架的结合方式进行了反复思考。”最终,受到威尼斯灯饰的启发,赫斯维克产生制造一种凸面玻璃的想法,玻璃嵌入原建筑网格状的混凝土框架并向外鼓出,在形态及质感方面都与原建筑形成巨大的反差。由于预算不足以覆盖曲面玻璃成本,赫斯维克以小玻璃多面拼接的设计作为替代。视安装角度不同,每块三角形玻璃或映照着不远处的天空、桌山、狮头山和信号山,或反射出远方的大西洋海面和罗本岛。“如此便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拼贴效果,这是只有单一反射角度的玻璃所无法做到的。”

大西洋岸边,开普敦维多利亚码头,一座混凝土凸面玻璃建筑在南非日光下熠熠生辉。远看就像是一座坚毅不摧的堡垒,上部镶着一颗颗澄净隽永的宝石,今昔脉络的凝缩以无畏且闪耀的姿态伫立于城市之中。每到夜晚,建筑内灯火通明,这些窗扇会呈现出灯笼般的效果,也算是对筒仓的另一原始用途——作为灯塔指引入港船只这一功能的呼应。对蔡茨非洲当代艺术博物馆而言,这的确是一种恰如其分的比喻:这里正是对非洲及其侨民艺术家的乡土召唤——由于非洲当地缺少适宜的展馆,这些艺术家的作品过去只能在海外欣赏到。

随着蔡茨博物馆的开放,它成为非洲第一座致力于当代艺术的大型博物馆,也是目前非洲大陆建成的最大的博物馆,富有活力的非洲当代艺术家得以向更多的人展现其创作魅力,几近荒废的工业遗址被注入“新鲜血液”,转型新兴艺术区。赫斯维克为这栋原本暗淡的建筑赋予某种带有超现实意味的特征,建筑改造演化为一次历史存续与未来创造力的结合,也成为促进非洲大陆博物馆文化发展的强大助推力。

展厅位于整座建筑的下半部分,分布在中庭周围,其内部空间语言独立于谷仓建筑的历史特色,建筑师以现代化手法塑造出绝佳的艺术品展示环境。

这间博物馆能否与世界上的其他顶级博物馆并驾齐驱,仍是未知数。但这座建筑眼下已在建筑界内掀起了浪潮,艺术家 Issac Julien 在参观过 Zeitz MOCAA 后,专门撰写了一篇评论,盛赞该馆为“非洲大陆上和艺术界内最为轰动的艺术空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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