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抑郁症,家人的爱至关重要
2019-03-05复林余深
复林 余深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统计显示,全球已有3.5亿人患有抑郁症。中国的抑郁症患者总数高达9000万人,预计到2020年,抑郁症可能成为第二大疾病,仅次于心脏病。抑郁症的治愈,需要家庭、医院、社会的共同作用,其中家人对抑郁症患者的守护至关重要。然而,因为对抑郁症的不了解和不理解,很多家庭中已经发生了太多悲剧……
嘲讽抑郁丈夫,她命丧黄泉
抑郁症患者长期心情低落,让人觉得难以沟通,在他们的眼里,世界是黑暗的;因为丧失了希望和快乐的能力,他们往往拒绝就医服药,缺少行动力,反应也会迟钝;因为经常性失眠,他们常常惊恐不安……而这些病情,都会让朝夕相处的伴侣心情压抑,有一种无力感,甚至是愤怒。
33岁的柴金荣是广东省梅州市人,他与妻子浦馨在打工时相爱,婚后育有女儿柴萍和柴玲。2012年初,柴金荣开了一家眼镜加工厂,浦馨辞职在家带孩子。柴金荣工作非常努力,吃住都在厂里,每逢周末才回家与妻女团聚。
2015年11月的一个周末,浦馨做好饭菜,等待丈夫回家。可一直等到晚上6点多,仍不见柴金荣的身影。第二天下午,警方通过监控找到已经昏迷不醒的柴金荣,他身上有多处伤痕,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刀口,当即被送往医院抢救。原来,柴金荣是个技术控,根本不懂得经营管理,3年里,他已经亏光了全部的创业资金,其中还包括向亲朋好友借的钱,所以才会绝望地选择自残。
浦馨硬拉着丈夫去深圳市康宁医院就医,经诊断他患了抑郁症,需要住院治疗。可柴金荣坚决不肯,医生只好开了药物,嘱咐浦馨在日常生活中要多鼓励丈夫,特别是在言语上不要刺激他。
此后,浦馨借钱继续经营眼镜加工厂,她让丈夫边在家休养,边照顾两个女儿。柴金荣的心情时好时差,很多次她下班回家,他还躺在床上,两个女儿几乎饿了一天。“不吃饭,你们三个人都会饿坏的呀!”浦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委婉劝说,但丈夫却无动于衷。有时,她试着开导丈夫,说得口干舌燥,柴金荣仍一言不发。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累了一天的浦馨也睡不好觉,脾气越来越差。浦馨对柴金荣抱怨说:“你怎么还不好起来?我都快崩溃了!”“我也不想这样啊!”柴金荣无力地回应着。
2016年下半年,柴金荣在康宁医院住院一个多月,病情有所好转。出院后,两个女儿分别在东莞的小学和幼儿园上学。浦馨联系业务订单,柴金荣加工成品。但是,他做事已没有从前的劲头,经常拖拖拉拉,导致工厂好几次出现延期交货的情况。浦馨责怪说:“你现在成了废物,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没有活路了!”
因为看不到丈夫康复的希望,浦馨的怨气越来越大。2017年8月,她对柴金荣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你离婚!”柴金荣死活不同意。自此,吵嘴打架,就成为这对夫妻的家常便饭。
2018年2月15日是农历除夕,他们带着女儿回到梅州,在父母的老屋吃完年夜饭,柴金荣突然想起身上没有压岁钱,让浦馨给他几个红包送孩子。“要几个啊?我的钱也不多。”她问。柴金荣沉默了足有10多分钟:“先给5个吧。”他仍然在计算红包数。“给哪些孩子呢?” 浦馨又问。这一次,柴金荣迟疑了很长时间。
浦馨发火说:“每次问你话都要等很久,你这样迟早又要犯抑郁症!”“你再说,你再说,我最烦这3个字!”柴金荣举起右手朝她打过去。“哎哟!”浦馨捂住鼻子,挠丈夫的脖子。柴金荣顺势把妻子推倒在床上,骑压在她的身上,浦馨仍然嚷着:“你还会得抑郁症的!”这句话再次戳到柴金荣的痛处,他愤怒不已,右手紧紧掐住妻子的脖子,左手捂住她的嘴,直至浦馨没了气息。
柴金荣投案后经鉴定,他正处于抑郁症发作期间,有限定(大部分)刑事责任能力。2018年10月11日,梅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柴金荣有期徒刑12年。
在抑郁症患者康复的过程中,一个很大的阻碍来自“自我维持”,即患者会不自觉地把身边所有的事都沾上“抑郁色彩”。开始,很多伴侣都像浦馨那样关心、陪伴、支持抑郁症患者,但当付出没有效果后,最初的支持者往往成为勒索者—只有你好起来,我们一家才能好!这种循环,在很多抑郁症患者的家庭中都能看到。
打破抑郁症患者的“自我维持”,要给他留出更多的康复空间,让他觉得“我的抑郁症,在我们的关系中没有那么重要”,并且减轻他的生活压力,这样,他才能得到更好的康复。
婆婆放任不管,儿媳妇被性侵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产后抑郁症”,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重度产后抑郁症患者可能会伴有精神性问题,缺少性防卫能力。如果家人疏于看护,那么她们就容易受到意外伤害,甚至是被人强奸。
现年26岁的周丽丽,原籍贵州省。2012年春节后,她通过相亲与家住江苏省南通市农村的楚大平结婚,他比她足足大了31岁。2013年2月,周丽丽生育了一个男孩。不久,楚大平就外出打工,一年半载才回来与老婆孩子相聚一次。周丽丽母子与公婆一起生活。
因为家境贫困,周丽丽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到了南通后,她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又不会写几个字,交流非常困难,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渐渐地,她变得少言寡语,不与别人交往。孩子八九个月大时,周丽丽开始时而发呆,时而莫名其妙地笑,有时还自言自语。公婆发现了她的异常,但认为她天生傻。
2014年1月,楚大平回家,发现妻子不太正常,带她到南通精神卫生中心检查,诊断结果是周丽丽患有产后抑郁症,并伴有精神性障碍。医生建议,周丽丽应该封闭治疗一段时间,但楚大平母子没有办理住院手续。
春节过后,楚大平外出打工。隨着时间的推移,周丽丽的产后抑郁症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还有日益加重的趋势。楚母整天忙着养鸡喂猪做农活,楚父每天吃过午饭就出门打麻将,他们不仅没有照顾儿媳妇,还让她自己带孩子。
周丽丽经常独自跑出去,在村子里转悠。2016年5月,有村民告诉楚母,看到周丽丽和邻村的光棍李志刚在其村公厕边上鬼鬼祟祟。楚母问了儿媳妇两句,周丽丽不说话,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2017年12月8日下午,楚大平从外地回来,在家睡觉。楚母接完孙子回家,发现儿媳妇又不在家。有人告诉她,周丽丽是被李志刚带到村西头去了。楚大平和父亲连忙去找人,没有见到人影。回家后,发现周丽丽正在院子里傻站着,衣衫不整,手里攥着50元钱。楚大平问:“你干什么去了?”她回答说:“刚才隔壁村子的老头带我回去看电视了。睡了觉,给了我50元钱。”楚大平气愤不已,当即去派出所报警。事实上,周丽丽之前已多次遭到李志刚侵犯。
2018年8月24日,李志刚被南通市的基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
产后抑郁,是一种生理因素占主导的抑郁症疾患,所以治疗的当务之急是要实施系统的药物治疗。在现实中,很多人对产后抑郁抱有侥幸心理,甚至期待:“我们好好对她,她自己想开了就好了!”家人的忽视不仅会延误治疗,加重产妇的病情,甚至可能会成为罪犯的帮凶,制造周丽丽这样的悲剧。帮助产后抑郁症患者最低成本的支持方式,就是帮助她接受专业的治疗。
离婚父母反目成仇,孩子抑郁了
值得注意的是,抑郁症患者是不分年龄段的,连儿童都可能患上抑郁症。当儿童患上抑郁症时,父母往往不理解:“小孩子懂什么,怎么可能抑郁?”
因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小忠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他自幼聪明活泼,上幼儿园小班时参加全市的少儿故事比赛,获得幼儿组一等奖。小忠的父亲朱峰是一家国企的部门主管,母亲戚苓在民营企业做客服。一家三口和爷爷住在一起,小忠备受宠爱。
从小忠上幼儿园中班起,朱峰夫妇就为儿子报了各种兴趣班和培优班,父母和爷爷轮番接送,有时还出现3个人一起在校外辅导机构等待的场景。小忠在绘画辅导班交的作业,全部都是人物画,爸爸、妈妈和爷爷都是他画笔下的素材。有一次交的作业是全家福,爷爷抱着他,爸爸、妈妈站在身后,4个人开怀大笑,嘴张得占了面部的一半!老师还特地拿出这幅作业点评,表扬小忠有创意,不成比例的面部画风,洋溢着一家人的幸福和谐。
2015年1月,正是小忠一年级下学期的寒假,他敏锐地觉察到,家里的气氛有点儿变味。“小忠,你愿意和妈妈在一起,还是跟爸爸在一起?”妈妈突然发问。小忠感到很奇怪:“我们现在不就住在一起吗?”爸爸冷冷地说:“你妈妈要丢开你不管了!”“不要跟孩子这样说话。”妈妈大声嚷了起来。
一个多月后,戚苓哭着收拾行李箱,告诉小忠,她不得不离开这个家,以后每个星期五都会到学校接他一起过周末,“我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的。”“妈妈,是我犯错了吗?我一定会做个好孩子!”小忠拉着妈妈的手不让她走。“让她走!是她不要这个家,不要你的!”朱峰怒吼着冲上前,一把将儿子拉开,叫喊着:“滚,以后你休想见到儿子!”“我们协议好的,我每周探视儿子一次,你还是男人吗?”戚苓拖着行李箱气愤地离开。
到了星期五,小忠焦虑地等着下课铃声,他忐忑不安,妈妈会接走自己吗?他想妈妈!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时间,他飞奔着冲向校门口,却看见爸爸妈妈正在门口吵架。想到爸爸说过,“在我和你妈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跟着妈妈,一定会流落街头。”他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因为探视儿子多次受到阻扰,2015年6月,戚苓向法院起诉,要求行使对小忠的探望权。法院很快做了判决,按照朱峰和戚苓的离婚协议执行,每周末,她可以探视儿子一天,节假日各半时间陪伴。这年暑假,小忠跟妈妈生活了一个月。妈妈带他去游乐场玩,周末到附近城市旅游,给他买衣服鞋子,但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觉得跟妈妈好,就是对爸爸的背叛。
新学期开学后,小忠在班上的成绩直线下滑。爸爸和爷爷对他的训斥也越来越多,“是不是跟你妈妈在一起把心玩野了?”小忠有时表现出抵触的情绪,爸爸和爷爷还动手打他,这让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变了。
小忠家的对门邻居是一位教师,她发现以前活泼、有礼貌的小忠变得古怪,不愿理人,提醒爷爷要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爷爷生气地说:“小孩子家,能有什么心理问题?”
2017年暑假,戚苓听取儿子班主任的建议,带小忠到精神卫生中心进行心理测试,诊断意见是孩子患有轻度抑郁症。当戚苓把这个结果通知朱峰时,他不相信,“不可能,是你串通医生搞来的假诊断吧!”并且拒绝带孩子治疗。
为了帮儿子治病,戚苓向法院提出变更抚养关系的诉讼,并呈递上小忠患有抑郁症的诊断书,小忠也向办案法官表示,要求跟妈妈生活。经过两级法院的审理,2018年2月23日,法院终审判决支持了戚苓的请求,小忠终于可以和妈妈在一起,现在,他的抑郁症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显示,中国10~24岁青少年抑郁症的发病率自2005年至2015年间显著增加,已经接近1.3%。所以,即使是孩子,也是有可能患上抑郁症的。
如果家人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稳定的家庭环境,至少要理解孩子所经历的痛苦。对于患有抑郁症的孩子来说,父母充分的理解能够让他有力量抵御生活的困境,有勇气去承担康复的责任,这是康复的必经之路。孩子和大人不同,患病后,他不明白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需要父母告诉他“没关系”,也希望听到大人保证“我会支持你”。等孩子病情缓解,不再需要父母时时关注,就可以收回一部分关注,鼓励他做更多的尝试。
同时,作为抑郁症患者的家属,我们也要学会关爱自己。因为只有自己保持一个健康的状态,才能顺利地去支持患者。治疗抑郁症是一场持久战,如果我们期待过高,会给患者和自己造成壓力,反而欲速则不达。另外,最好多发展一些健康的生活方式,比如跑步、打球等,既能减压又能积累愉悦的体验。同时,也是为患者做出一个很好的示范,让他们在康复的过程中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