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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宋文·戴复古》补正

2019-03-05张继定

语文学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宋文石屏小传

○ 张继定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戴复古,字式之,号石屏,是南宋江湖诗派最具代表性的布衣诗人。他大半生漂泊于江湖,以诗鸣天下数十年,年八十余。生前作诗二千余首,传至后世的,亦达千首,可谓南宋诗坛上作诗数量较多的一位。但就散文创作而言,其数量则屈指可数。《全宋文》收入其文仅五篇,均为诗集之序跋短文,漏收了他为族侄戴丁之妻所写的墓志铭。此篇墓志颇有文献价值,纠正了过去某些方志关于戴氏宗族上下辈分排列上的某些失误,并提供了戴复古于淳祐六年十一月仍然活在世上的证据。现特予抄补,并就《全宋文·戴复古》“戴复古小传”的撰写及收录之文校点的失误,试作考辨和订正。

一、《全宋文·戴复古》漏收的一篇碑志文

宋故淑妇太孺人毛氏墓志铭

余族侄丁,字华父,之妃曰毛氏,名仁静,家黄岩之丹崖。其父廷佐,以儒学望于里,故孺人习闻其训,陶染与性。成,既归,克尽妇道,以贤淑称。仪止山立,节操玉洁,是非不涉于言,喜怒不形于色,动循礼法,暗合女诫。赢衣羡镪,祇以振贫,一毫不费于释氏,非介然有守者莫能。华父自少与余为忘年交,相见必倾倒。尝为余言:“妇人之所难克者,妒为大。山妻贱性不妒,比之传记所载谢安、王导、任瑰、裴谈之徒之妻,制勒其夫如束湿者,殆霄壤。叔处吾族,曾闻其指尖妒悍声出房闱乎?繇是人益多之。”乌乎!其他可能也,其不妒为难能也。能为其难,岂非贤妇也哉!年八十七,逢国锡类思,封孺人。生于绍兴甲戌九月壬子,卒于嘉熙庚子十二月甲午。子男四:楷,木,栝,栩。栩先孺六年卒。女三,嫁其侄从政郎前绍兴府嵊县主簿仁厚,进士曾建大、王修。孙男八:宜老,双老,大老,冲老,君赐(抄补者注:原件此处下空一字),敕赐童科免解进士颜老,宗凭,伟老。大、锡、颜、伟俱蚤夭。女十,郑蕃、陈观光、郑居礼、陈应梦其婿也,馀在室。曾孙女三。以淳祐六年十一月壬申祔葬于戴奥。华父兆前事,楷等款门乞铭,余虽不任载笔,谊不得辞,况又平时所乐道者。

铭曰:自《小星》之诗绝响,为妇者类以妒相师,至专房擅宠,祸移彼姝,宁灭祀而不悔。闻孺人之风,可以愧死矣!①

按:戴复古所撰的这篇墓志,1971年在戴复古故里——今浙江省温岭市新河镇南塘附近的长屿丁岙出土。当时丁岙村正在大规模拆坟平地,一天突然挖出这一块碑石,村民未仔细辨认,仅把它当作普通的石料用来垫土。1996年,温岭市将戴复古墓地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在查找戴氏墓群文物时,这块被村民视作一般石料而搁置许久的刻有铭文的碑石,这才身价百倍,被当作研究戴复古及其宗族的重要历史文物,迎入温岭市文物局郑重地保护起来,并对它进行认真的考古研究。据当地的戴复古研究专家吴茂云先生描述,这块刻有戴复古遗文《宋故淑妇太孺人毛氏墓志铭》的碑石,“长75厘米,高54厘米,厚7厘米。石质细腻光滑,下沿已磨光。铭文直行,共27行,每行19字,总计454字。字为2分硬币般大,左下角另有‘玉山林琼夫刻’一行小字,记载了刻者的名字。铭文楷书,笔力遵劲秀丽,有钟、王帖意”。[1]552该铭文的被发现经当地媒体报道后,引起了浙江各级文物部门和文史学界的重视。自1996年以来,关于戴复古撰写的这篇墓志铭的考证、阐释文章相继问世,多位学者都充分肯定了它的历史价值和文献价值,认为它不仅推翻了学界以往所谓戴复古之父戴敏系宋进士戴舜钦之从侄,戴复古系戴丁族兄的说法,纠正了过去某些方志误列的戴氏宗族上下辈分的承接关系,而且提供了戴复古于淳祐六年十一月仍然活在世上的证据。特别值得提出的是,该墓志极力褒扬戴丁之妻毛氏“不妒”的所谓美德,突出反映了古代封建社会夫为妻纲的陈腐思想观念以及女性地位之低下,从而也加深了我们对宋代妇女所受封建礼教毒害与迫害的认识。

二、《全宋文》“戴复古小传”的几处失误

《〈全宋文〉编纂凡例》曰:“本书所收作者,皆撰小传,简要介绍其姓名、字、号、谥、生卒年、籍贯、仕履、主要活动及著述等,并注明所据之史料。”[2]15按照此凡例,《全宋文·戴复古》开首亦撰有“戴复古小传”:

戴复古(1167—?),字式之,号石屏,台州黄岩(今浙江黄岩)人。敏子。笃志古学,从林景思、徐渊子游,又登陆游之门,讲明诗法,由是有诗名。著有《石屏诗集》十卷行于世。见本集卷四《新年自唱自和》,万历《黄岩县志》卷六,《宋史翼》卷二九。[3]49-50

这则小传,不计标点符号,共80多字,初看并无什么不妥,但仔细推敲,却有几处失误或不准确之处,与凡例所定的原则不完全符合。

(一)戴复古出生于公元1168年,八十余岁卒,而非小传所谓“1167-?”

戴复古生于南宋孝宗乾道三年,古今向无异议,戴氏多篇诗作即可证实这一点。淳祐甲辰四年戴氏作的五律《新年自唱自和》即有“生自前丁亥,今逢两甲辰”之句。[4]46上一个甲辰年是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前丁亥”正好是乾道三年。或曰:对照中西历年表,乾道三年,不就是公元1167年吗,为什么又说戴复古是1168年出生的呢?这就需要说到中西历年表两者对照,有不相对应的一面了。原来,公元的某年,对照我国的农历某年,并非完整地在同一年内。常有我国农历某年之尾却是公元下一年之初。戴复古出生在乾道丁亥三年的农历十二月(据戴氏本集卷五《生朝对雪张子善有词为寿》“梅花腊月春,……谁道是生辰”句可知),对照西历已是1168年1月12日至2月10日,故若按西历来标示其出生之年,自应标为“1168年”。

至于戴复古的卒年,有多种推测,学界至今尚无定论,小传以“?”标示,自是一种谨慎的态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戴氏活到80余岁才去世。这不仅有宋末方回《桐江集》卷四《跋戴石屏诗》曰戴氏寿“八十余岁”之说法可以佐证[5]70,从戴氏诗集也可找出依据。戴氏本集卷一的《和郑润甫提举见寄》作于淳祐六年(1246),诗中称自己“痴生年八秩”[6]9;卷七《寄上赵南仲枢密》作于淳祐七年至八年间,期间正是赵葵(字南仲)任枢密使之时,可见戴氏至少于淳祐七年间尚活在世上。此后就不见他的新作和活动了,估计淳祐八年(1248)左右或已辞世。故关于戴氏的生卒年,若按中西历对照年表,稳妥的表述应是“宋乾道三年十二月(1168年1、2月间)生,约于淳祐八年左右卒”;若仅以西历来表示,则为“1168—1248?”。

关于这个问题,笔者在1997年和2003年先后发表的两篇文稿中曾做过初步的论析②,现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导王岚教授于2003年出版的专著《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一书最后一章《戴复古集》更有具体的阐述[7]522。

这里似有必要提及,修纂于民国三十六年(1947)的宁波天一阁藏《四明桃源戴氏家乘》卷一“宋南塘谱系和南塘谱实”,其中有戴复古“生乾道三年十二月四日,卒淳祐七年三月十三日,年八十一”的记载。[8]7有学者据此认为“这部家谱明确记载了南宋著名诗人戴复古的世系和生卒年”,将它当作戴氏生卒年结论性的依据。但这部被当作新发现的“戴氏家乘”叙及戴敏父子家族的部分,有着明显的失实迹象,其可靠性尚有待考证,别的暂且不说,即以其称戴复古之父戴敏为“学谕”(县学主管),就与有关文献所述戴敏的生平不符,众多史料均表明,戴敏平生不喜举子业,布衣终生,从未涉足官场。何况宋初直到南宋理宗景定之前,县学并无专职之学谕。至于此谱所详记的戴复古的生卒年月日,也缺乏其原始依据和旁证材料。愚以为此谱或可聊备一说,若据以作为戴复古生卒年之确证,似乎尚难以令人信服。

(二)戴复古是南宋黄岩人,却非今浙江黄岩人。

小传之所以误标其为今黄岩人,是因为编者忽视了宋至明代以来台州黄岩地域的历史沿革。原来自明代成化五年(1469),朝廷已析出黄岩县南部的太平、繁昌和方岩三个乡(戴复古的故里南塘属繁昌乡,正在其中),与从乐清县析出的小部分土地合并,另设太平县。1914年太平县改为温岭县,至1994年,温岭市已撤县建市名曰温岭市了。所以如今对戴复古籍贯的确切表述应是“宋台州黄岩县南塘(今属浙江台州温岭市)”人,或曰“宋台州黄岩人(其故里南塘今属台州温岭市)”。

(三)“笃志古学,从林景思、徐渊子游,又登陆游之门,讲明诗法”之语段,个别语句表述不确切或错位。

小传曰戴复古“笃志古学……讲明诗法”,这22个字的语段几乎一字未改地取自明代凌迪知《万姓统谱》对戴式之(即戴复古)的生平简介。③《万姓统谱》的这段文字,又是统谱编者凌迪知截取南宋楼钥《石屏诗卷序》中一段文字稍做改动而成。楼氏的这段原话是:“(戴复古)……遂笃意古律。雪巢林监庙景思、竹隐徐直院渊子,皆丹丘名士,俱从之游,讲明句法。又登三山陆放翁之门,而诗益进……”[6]322经凌迪知改动后,“笃意古律”变成“笃志古学”,“讲明句法”换作“讲明诗法”,且把后4字移位于“又登陆游之门”句后。但这两处改动,都有违楼氏的原意和戴复古的生平实际。什么是“古学”?《汉语大辞典》的释义是:“1.研究古文经、古文字之学。……2.科举功令文字如策论、律赋、经义、八股文、试帖诗以外的经史学问,称古学。”[9]1454戴复古“笃意古律”,其决心继父志要学的是包括古体和近体的诗歌创作,并不是与“古律”含义有别的“古学”。而“句法”与“诗法”的概念也不完全相同,其中亦有含意大小、侧重不一之分,故字词的变换、位置的移动还是须谨慎体察原作者的用意和传主生平实际为宜。

在这方面,为石屏诗作序跋的有关作者就比较注意。楼钥的序已见上引,且再看下面南宋包恢的序和清代吴之振之序。

包序曰:“石屏痛念其先君子平生不肯作举子业,而专以诗自适,临终,以子在襁褓,而虑诗或无传。石屏长而有闻,深切疚心,求以诗传父业,显父名,是其志也,实继父志也。”[6]323

吴之振《宋诗钞·石屏诗钞序》曰:“(戴复古)少孤,痛父东皋子之遗言,收拾残稿,遂笃志学诗。从雪巢林景思、竹隐徐渊子讲明句法,复登陆放翁之门,而诗益进。”[10]1463

把楼序、包序和吴序跟凌氏对戴复古学诗语段介绍相比较,就不难看出凌氏下笔用词有点随意,不够严谨,甚至不大尊重事实。而小传撰写者又未曾细考,便轻易袭用凌氏这22字的语段,与戴氏矢志学诗之实情不甚相契,未免令人遗憾。

(四)戴复古“著有《石屏诗集》十卷”的说法不准确。

戴复古生前著有多部诗卷,身后由于种种原因,至明代已多有散失。留传至今较为完整的是由明代马金据戴复古生前几种遗稿重加编次而成的《石屏诗集》十卷本,其中前八卷为戴复古所作的诗词作品,后面两卷即第九、十卷是附录,并非是截复古之作,乃分别是戴复古侄孙戴昺及戴氏家族其他诗人之诗。所以严格地说,小传曰戴复古“著有《石屏诗集》十卷”并不合乎事实,倒不如删去此句书名之后的“十卷”2字为好。

(五)把戴氏本集卷四《新年自唱自和》置于小传史料出处的首位,亦欠妥当。

打开《石屏诗集》十卷本,其中能较全面地反映戴复古生平经历的序跋和诗篇并不少。比较而言,当以戴氏台州籍同乡诗友吴子良撰的《石屏诗后集序》所提供戴氏生平的信息量最大。[6]321从中,我们不仅能推知戴氏生于乾道三年的依据,更能了解他大半生漂泊江湖,广交各界人士,以诗为业,终穷而不悔的经历,了解他诗歌创作丰富多样为世所重的特点和成就。将这一篇序文作为小传所据的首选史料,似更恰当些。

如果以上所述不属强词夺理、故意挑剔的话,是否可以将小传修改为:

戴复古(1168-1248?),字式之,号石屏,台州黄岩人(其故里南塘今属台州温岭市)。敏子。笃意古律,从林景思、徐渊子游,讲明句法,又登陆游之门,而诗益进。有《石屏诗集》十卷本行于世。见本集卷首吴子良《石屏诗后集序》,万历《黄岩县志》卷六,《宋史翼》卷二九等。

三、对《全宋文·戴复古》所收序跋校点的几处补正

《全宋文·戴复古》所收5篇序跋见于《全宋文》三三四册卷六九三八第50-52页。现依次将前4篇中的个别校点有欠准确的之处补正如下:

1.标题“石屏诗集序 一”宜改为“石屏小集自序(或曰‘自书’)”。

2.标题“石屏诗集序 二”宜改为“石屏续集自序(或曰‘自书’)”。

按:戴复古一生所出的多部诗选或诗集,有其本人手编的,更多的是请托名家、诗友编选的。其中《石屏小集》乃赵汝谠(字蹈中,号懒庵)嘉定十三年左右任湘漕期间,受戴复古之请托,从戴氏此前所写的数百篇诗中选取出130首而编成的一部诗选。此小集的名称不仅从戴复古“自书”的序文中可以看出,也可以从赵汝腾(字茂实,号庸斋)、赵汝谈(字履常,号南塘,赵汝谠之胞兄)分别为《石屏小集》所撰写的序跋中得以证实。[6]320-323而《石屏续集》则是由袁甫(字广微,号蒙斋)在赵汝腾、王佖(字元敬,号敬岩) 据戴复古四百余篇诗稿删去其半的基础上,就其中摘取百首而编成的又一部石屏诗选,由于它被附于《石屏小集》之后,所以取名为《石屏续集》。明代弘治年间马金编就《石屏诗集》十卷本后,在所撰的《书石屏诗集后》即明确写道:“天台布衣戴屏翁以诗鸣宋季,类多闵时忧国之作。同时赵蹈中选为《石屏小集》,袁广微选为续集……”[6]332由此看来,《全宋文·戴复古》所收的前两篇文字,应是《石屏小集》和《石屏续集》的自序(或曰“自书”)。而《全宋文》校点者将戴复古自书的文字分别取题为《石屏诗集 一》《石屏诗集 二》,固无大错,总嫌宽泛笼统欠确切,与戴氏这两篇自书文字的针对性也不契合。

3.《全宋文·东皋子诗跋》正文“徐直院渊子、竹隐先生”中间的顿号“、”应删去。

按:“徐直院渊子”与“竹隐先生”本是同一个人,即南宋孝宗乾道二年进士徐似道(字渊子,号竹隐)。用上顿号,倒成两个人了,有违史实。关于徐似道,南宋文献多有介绍。陈耆卿编于嘉定十六年的《(嘉定)赤城志》卷三十三即有他的传略:“徐似道,黄岩人,字渊子,歴官告院、知郢州、太常丞、礼部司封郎官、起居舍人、权直学士院,迁祕书少监,终朝散大夫、提点江西刑狱。自号竹隠,有文集藏于家。”[11]212因他曾任职权直士院(简称“直院”),故戴复古在此跋文中有“徐直院”之称。

徐似道不仅有丰富的仕宦经历,还是一位南宋著名的诗人,与范成大、杨万里和陆游均有交游,受到过他们的称许。比他后出的著名诗人刘克庄赞他“才气飘逸,记问精博,警句巧对,天造地设,略不戟人喉舌,费人思索,品在姜尧章之上”。[12]119他是戴复古之父——东皋子戴敏的同乡和诗友。在乡家居时与戴敏时有酬唱,关系密切。故戴复古在《东皋子诗跋》中特地提到“徐直院渊子竹隐先生常诵其《小园》一篇……”也就顺理成章了。戴敏去世后,年少的戴复古,为继父志,曾师从徐似道学诗。宁宗时期,多次拜会或献诗与徐,真切向他表达敬仰之情。想是《全宋文·戴复古》校点者不甚熟悉徐似道的字号及其与戴氏父子的关系,以致在标点《东皋子诗跋》时误加了那个顿号。

4.《邹震父梅屋诗跋》第一行首句“读邹震父《梅屋》诗卷”,其中“《梅屋》”之书名号宜删去。

按:南宋江湖派诗人邹登龙,字邹震父,号梅屋,与戴复古交游颇深。戴复古访问他时,赠以《石屏小集》,邹赋七律《戴式之来访惠石屏小集》一首,对戴氏充满钦敬和感激:“诗翁香价满江湖,肯访西郊隐者居。瘦似杜陵常戴笠,狂如贾岛少骑驴。但存一路征行藁,安用诸公介绍书。篇易百金宁不售,全编遗我定交初。”[13]467而戴氏为邹的诗集《梅屋吟》作跋时,亦以诗一般的语言,拟人的手法,靓丽的比喻,称赞邹诗“如行春风巷陌间,见时花游女,动人心目处多矣”。接着又以年长者的身份鼓励他不断进取,继续苦吟练句,强调它日其成就必将远超于己,最后又“题五十六字以归之”。从《诗渊》考得这“五十六字”原是一首《题邹震父诗集》的七律:“邹郎雅意耽诗句,多似参禅有悟无。吟到草堂师杜甫,号为梅屋学林逋。润滋草木山含月,光动波澜水有珠。学力到时言语别,更从骚雅著功夫。”[1]521将此诗与邹氏的《戴式之来访惠石屏小集》联系起来看,不难体察这二位忘年交的江湖诗人惺惺相惜、相互倾慕的真挚情感。

从戴诗这首七律颔联“吟到草堂师杜甫,号为梅屋学林逋”,以及戴氏写与邹的另一首诗《邹震父梅屋》首句“邹郎爱梅结梅屋”[14]3244,亦可证实“梅屋”既是邹登龙之号,又是其住所之名称,这应是与他喜爱梅花,居处遍植梅树有关。我们可以连称邹氏之字号“邹震父梅屋”,可称其自己命名的住所为“梅屋”,也可称他的诗卷为“梅屋诗”或“梅屋诗集”(邹氏即把自己的诗集定名为《梅屋吟》),但是如果直接把他的号——“梅屋”当作其诗集名称而加上书名号,就不合作者原意了,正如不能把戴复古之号“石屏”加上书名号,与《石屏诗集》之书名等同起来。当然,倘若戴复古此跋文的首句写的是“读邹震父梅屋吟诗卷”(或“读邹震父梅屋吟”),那么校点者为“梅屋吟”加上书名号自是合乎规范,无可厚非,可惜戴氏原文并无这一“吟”字。真可谓一字之差,似是却非,为文标点,岂不慎乎!

【 注 释 】

①该墓志铭石碑于1971年从温岭市戴复古故里出土,原件现存浙江温岭市文物局。《文献》2003年第1期拙文《戴复古生卒年考辨》附有该墓志铭全文。

②参见《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5期拙文《对〈新发现的戴复古重要史料及其考证〉的几点辩证》和《文献》2003年第1期拙文《戴复古生卒年考辨》。

③参见明代凌迪知《万姓统谱》卷九十九“戴姓之谱”对戴式之(即戴复古)的生平简介(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6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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