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为绚:文质彬彬的公示语英汉翻译
2019-03-05
(云南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中国的公示语翻译研究历经20余年发展,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一是对本领域研究的专业性增强,理论视野的宽度和深度不断拓展,越来越呈现出跨学科、多维视角的复合性特点;二是研究成果丰硕,反映出社会对公示语翻译的关注及研究者们极大的兴趣与热情。但目前的成果多数是行业内人士看本行业,视角多是向内的、文本型的,没有充分参与公示语的市场化生产与消化过程,从而不具备足够的超文本视野和生态视野。
即使公示语翻译的本体研究,学者们也过多地专注于案例纠错、问题分类及属性分析、功能与应用目标的区分及实现情况、标准化、受众满意度调查,对于公示语的文体特性尤其是汉语公示语的语文突出性和英语公示语的指示突出性,仍然没有准确地把握。研究主题要么过于微观,只看文字表面的语义准确度、实用功能等;要么过于宏观,指望标准化下的译名形式与勘校原则能够将社会性存在的公示语一刀切成标准模样,从而实现社会形象、文化形象的政治性正确,在语言的景观效益上达到最大化释放与最小化受损。与此同时,因为研究者对于客户需求了解不够,忽视了公示语背后的文创意义,或者想当然地进行意义评判,使得相当一部分研究评论和建议偏于主观。
总体上看,中国的公示语翻译还较少以语言文化对比为视野,观照汉语公示语的原创本色以及翻译介入社会语言生活时所面对的超文本视域。
一、跨语境视域下汉语公示语原创本色的认识
公示语翻译是跨语言的文本转换,本质上是对文本进行换位语境设定下的语篇重构。因此,使用什么语言进行公示内容的说明不是简单的对等转换,也不一定是语义信息对等即可的一种纯语言活动。它的背后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公示语载体语言的风格和特性就是译者必须重视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公示语中外(英)互译活动中,汉语的语性特征更应成为我们认识的重点。
(一)汉语公示语原创本色的基本概念
所谓汉语公示语的原创本色,是指因生产或生活需要,公示语发起人、赞助人、制作者、发行者等对公示语的产生和使用具有支配权的行为主体,在编辑、制作公示语产品的过程中,在形式和内容上采用、发挥或彰显的那些汉语语言特性及中国文化特有元素;它们总是表现为特定的信息符号,具有实用功能,能够较好地满足本地市场需求、实现公示效应和传播效益。
通常情况下,原创本色突出的公示语是音形意上独特的复合体,具有某种艺术创构性;除自身的实用价值以外,还有一定的文本价值,这一点尤其应该受到翻译者的关注。也就是说,在跨语境视域下,译者不能只看到原有公示语的实用价值,只满足于再现它的实用功能,还应该注意到原用公示用语符号的原始特色、组合意义及语篇风格,并在目的语的文本形式上加以充分的再现。
例如,一个常见的草坪保护提示,在中国各地可以看到不下百种公示语:“少一串脚印,多一份绿意”“小草微微笑,请你走便道”;“足下留情,春意更浓”;“爱花、护花、赏花,在心底里开花”;“小草含羞笑,请你勿打扰”……这些公示语的存在,并不仅仅只是警示勿入、保护生态的实用目的,如果是这样,公示为“请勿践踏”便足矣,各地公家、私所又何必再费尽心力去推成出新,务求创意和文采呢?
而且,在英语的同类型公示语中,并没有过多的讲求文创特色鲜明、修辞精巧的提示语,而基本只用类似“Keep off the Grass/Grassland”“Keep Out”的直白告示。仅以此例我们就可以感觉到,汉语公示语确实存在着某些“超实用”的追求和讲究,在文案创制上有着自己的价值体系和风格构成。这就是汉语公示语的原创本色。
把握汉语公示语的原创本色,首先要对公示语的性质有正确的认识。在很多相关的解释中,公示语通常被描述为:公开和面对公众,告示、指示、提示、显示、警示、标示、解释与其生活、生产、生命、生态、生业休戚相关的语言及非语言信息[注]吕和发.Chinglish之火可以燎原?——谈“新常态”语境下的公示语翻译研究[J].上海翻译,2017(4):82.;是专门给公众提示性意图信息的一种应用文体[注]陈振龙.公示语汉英翻译不可译性的意象分析[J].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2):90-96.,告知公众应该怎么做,通常语言比较客气,语气比较温和,主要表现为各种提示语[注]牛新生.公示语文本类型与翻译探析[J].外语教学,2008(3):89-92.;面对的受众不仅仅限于某一特定的人群,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潜在的受众,一般都有某种特定的交际目的[注]龙江华.国内公示语汉英翻译研究述评[J].说文解字,2007(9):128-131.;其文本功能主要表现为信息功能和感染(感召、呼唤)功能,表情功能次之[注]刘迎春,王海燕.基于文本类型理论的公示语翻译研究[J].中国翻译,2012(6):89-92.。
可见,具有提示性、应用性、交际性、信息与呼唤功能等,是人们对公示语本质最基本的认识。我们注意到,以上这些都是对公示语的一般性认识,适用于普遍语境和语种下的公示语。但是,汉语自身有着独特的语言特征,这些独特性构成了汉语的个性的语言风格和气质,称之为语性[注]高健.语言个性与翻译[J].外国语,1999(4):57-62.。每种语言都有它独具的性格、脾气、癖好、气质,都有它特殊的倾向、性能、潜力、可能性、局限性,优势和不足等,即每种语言都可能具有不同于其他,或相较之下更为突出的质性上特征,构成它与众不同的风格、色彩和味道。
(二)汉语语性特征在公示语中的叙事表现与翻译要求
汉语是一种语性特征鲜明的语言。相比于印欧语系中的语言,汉语具有很多特点。限于主题和篇幅,本文仅列举与公示语相关度高的五个方面:
(1)讲究韵味(prosodic sense)和格律(metrical form)。汉语是单音节型语言,每个书写出来的文字就是一个音节,音节边界分明;元辅音组合规律简单,基本为声母(辅音)+韵母(元音)构成,韵腹突出,字音响亮而饱满。加之其声调发达,字音节之间为清晰的开音渡(open juncture),属于不易连读的断奏型(staccato)语言;声调、停顿、强调等超音段音位的表意作用明显。公示语中很常见到讲究韵律的作品,如:“质感、观感、水感、情感、生活,要的就是这些感觉!”(月明轩)“荟萃万家妙笔,独揽文坛春色。”(《作家文摘》)“身临影院,居家体验。”(松下新家庭影院)“在商言商,香港报章。沟通两地,相得益彰。”(《香港商报》)
(2)同时具有发达的单字表意功能(single signification)和灵活组词(flexible compounding)的特点。汉语的单音节字形特征受到古汉语独字表意传统的影响,文字蓄意力强,一字多义、一语双关的用法灵活多变。也正因为单音节语素的基本特征,使得汉语的词根复合式构词能力很强。可以较为自由地构成双音节词、三音节词和多音节词,词块(chunked lexis)组合多;相对而言,双音节词占优势;在同一词义下的表达语式上,文字增减相对方便;在结构主流上呈现出求偶趋势,常用互文型的表达式,左右两开,上下一致,形式整饬。汉字的这个特点在公示语中运用得非常广泛,在表意功能上高度凝练。如:“同修仁德,济世养生。”(同仁堂)“双脚不再生气。”(达克宁霜)
(3)虚词(function words)、助词(auxiliary word)、语气词(modal particle)数量多,在结构和语义上都有重要作用,语序不同,结构关系不同,表意重点也有所不同。有时,它们也是确保韵律节奏、情感态度不可或缺的结构单位。这些小品词在公示语中使用常常营造出生活化的气息,增强口语味道和情感色彩,拉近告示语同受众的距离。如:“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蓝天六必治牙膏)
(4)汉语在表意结构上属于分析型(analytical)的语言,缺乏字形、词形的屈折变化(inflection),多借助词序、搭配和意境关联来表达意思,意合特征明显;语序安排对结构和意义都有很大影响;为了保证语言的简洁和格律效果,关联词、被动句使用较少,将语义关系和语境关联置于词句成分的内在逻辑之中。比较常见的并列、因果、条件、转折等关系的复合句,在汉语公示语中基本都会省略关联词语,使上下文关系在意义逻辑中呈现出来。如:“价位不变,美味不变,环境大变。”(今日阳光万柳分店)“读懂了翠湖,真正懂得了昆明生活的方式。”(圆通太龙公馆)
(5)现代汉语的词汇因袭了古汉语中同词异类(conversion words)的特点,普遍存在着一个词有两种或两种以上词性的特殊性,即词语的兼类现象[注]冯春田,梁苑,杨淑敏.王力语言学词典[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5:38.。比较常见的有三种,一种是名词与动词的兼类词,比如“经历”;一种是名词与形容词的兼类词,比如“错误”;还有一种是形容词与动词的兼类词,比如“讨厌”。这就使得汉语词在语用中具有非常灵活的句法成分关系,也容易产生奇妙的修辞效果。如:“万家乐,乐万家。”(万家乐电器)“非常可乐,非常选择。”(非常可乐饮料)
抓住汉语的语性特点,将为我们在公示语的汉英转换上挖掘出更多的语篇内涵和文采特色,具体说,就是汉译英时,在可能的前提下和有效的维度上增加英语公示语的意义负荷,以匹配汉语公示语原有的文本价值;在英译汉时,我们应该创制出更具汉语风格、符合汉语语境要求的文本形式。
二、汉英公示语突出特性的再认识及其对翻译的启示
以实用文体为观照的翻译者,通常会以文本意义的信息传递及实用功能的达成作为终极目的,认为“如果译文再现了原文的信息内容,实现了信息功能,翻译也就成功了”[注]Shuttleworth, Mary and Cowie, Moira. 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79.。但是,当触及汉语实用文体类型的时候,我们会注意到它除了基本的信息指示功能以外,还有很多形式意义的负载,有不得不留心的文采考究之处。这就为涉及到汉语的公示语翻译活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汉英公示语的“文”性与“质”性之辨
公示语作为一种主要依赖语言进行信息传递的实用文体,汉英公示语在基本的交际功能上比较一致,均以公开的示意和呼唤作为主要的文本功能,具体以指示、提示、限制和强制等为达成目标。可以说,这是公示语的“根本”,是它的“质”与内容,正是其核心价值之所在。
在上述这一点上,英语公示语的使用意义表现得尤为明显。英语公示语措辞精确,较为正式和规范,表达直白,文本较为模式化,强调客体意识,表达突出客观性、公正性,同时注意语气的委婉。如:“Washing Bay”(洗车场);“Admission Free”(免票入场);“Beverage Not Included”(酒水另付);“F&B”(餐饮服务);“Please Respect All Nature”(善待环境,关爱自然);“Our Planet Our Future”(保护地球就是保护我们的未来)等。可以说,英语公示语更注重示意的直接有效,注重公示语同说明的内容意图的相关性,不太玩“花样”,不刻意追求“文采”。
总体来看,英语公示语是偏“质”性的,强调信息感的,因此,它在文本叙事上具有指示突出性(indication-prominent)。相比而言,汉语公示语除了满足实用目的,即指示、说明、限制、命令等功能之外,还常常在文采修辞上有所发挥,有所追求(demands),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
(1)对形式的格律化比较讲究,能对偶或对仗的,一般都不愿意舍弃;能形成长短散文体或诗性效果的,就尽量在词量上增减精雕,平仄搭配。这是因为如此结构能让文本更加醒目,节奏感强,朗朗上口,过目(耳)不忘。
(2)多注意用韵、仿拟、双关等修辞手法,以达到对比烘托,重点突出的效果,富有音乐性效果;同时,也可以借助语音和词汇上的关联关系,使得语篇内部成分及语义上的连贯关系更加紧密。
(3)十分注重修辞,在语言运用上讲究“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说的是写文章应该讲究些艺术,让它更加生动活泼,作用才能更大地发挥出来。这个艺术就是辞章之法,是对行文的加工。
可见,汉语公示语除了讲“质”,也十分考究“文”,在文本叙事特征上具有较强的语文突出性(literacy-prominent)。因此,在汉语公示语的文本价值上,不可忽略公示内容与文采相结合的关系。在翻译中,需要将二者的理想融合作为文案效果的最后目标。用一个极具中国语文特色的说法来描述这个目标,就是“文质彬彬”。《论语·雍也》里记载:“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它的今日意义是形容人的内在修养与外在气质、谈吐、行为等表里如一,儒雅真诚;而它的本来意思正是说,文章写作的最好状态是内容与表达形式完美结合,不可偏废。太过注重内容实质,而不注意表达的艺术,作品就会显得过于刻板,思想内容无法传播得更远;若一味讲究修辞和表面的艺术形式,作品则过于乖巧做作,不够庄重严肃,同样会不受欢迎。“彬彬”就是恰到好处的彼此结合,相辅相成,以平衡表里的方式共同推动作品的质量提升,从而产生更好的读者接受效应,获得深度而久远的传播效果。
(二)从诗性到表情,复转“质”中求“文”
中国文化的诗性品格[注]傅道彬.《周易》与中国文化的诗性品格[J].华夏文化论坛,2009(1):16-24.与广泛存在的语言诗性早已是公开的文化基因代码,以汉语为代表的中国文化诸多方面表现出对诗情的依赖,及对诗型、诗体和诗味的诉诸。“中国文化的根本秘密正在于中国诗学之中……(其)生命诗化方式……尽管其表现形态在历史中屡有变异,但其以生命伦理学为精神硬核的诗性精神,却始终如一。”[注]刘士林.我对中国文化的新阐释——关于《中国诗性文化》的若干说明[J].泰山学院学报,2003(1):23-29.汉语的诗性特征普遍存在,公示语当然也不例外。张美芳提出,汉语里的一些公示语也具有表情功能[注]张美芳.澳门公共牌示语言及其翻译研究[J].上海翻译,2006(1):29-34.,这一点不容置疑。因为表情的效果本身就是美学创作的本质,符合汉语公示语中从文艺规律出发创作出来的作品特质。虽说一般所讲的表情功能主要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对创作主体性的观照上,更多地是揭示作者的创作意图和情怀,但是,公示语所关注的表情特征,并不把理解作者本意作为主要目的,而是着眼于如何挖掘原作的创作特色和风格再现的问题。
对此,业内学者们已开始注意到它的重要性,甚至把这类表情功能突出的公示语归入“诗型”公示语的文学化处理范畴。有学者认为,“汉语诗型公示语存在语言的创造性构建和美学价值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诗型公示语的表情与感召功能是一个有机整体,表情是为了更好地感召,可以说没有表情的召唤是苍白的,或许达不到感染的效果。”[注]喻旭东.公示语翻译研究问题与反思[J].中国科技翻译,2017(2):54-57.这一类公示语不仅仅是简单的交际性语言,还具有一定的文学和美学价值。而且,它一方面是实现信息交际的催化剂,另一方面也是地方与国家身份形象的体现[注]喻旭东,顾红,孙敏.诗型公示语的价值本位及其翻译[J].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18(1):71-74.。
上述认识可以说从一个较新的角度对汉语公示语的文体特色做了独特的理解,体现了此类公示语的表情功能和诗性特色。不过,用“诗型”的概念来描写作为汉语公示语的一种性质存在升华过度的问题,范畴化得比较局限,在一定程度上也不太准确,不能完全有利于我们全面而客观地把握汉语公示语的本色。理由有四:
(1)将形式特征较为鲜明(如形式对称、押韵,运用了比喻、拟人、用典等修辞手法)的公示语,统称为诗型公示语,显然泛化了诗体的特殊性,把所有的修辞化处理等同于诗体创作。比如:“我的胃口特别大,果皮纸屑全吞下”(垃圾箱使用公示语);“消防设施别乱动,扑救火灾有大用”(消防栓说明贴)。这样的语句仅仅具有整饬、拟人和顺口溜的修辞形式,不能以“诗型”来定性。
(2)该说法不能概况出艺术化语篇创作的根本性质。如果以这个名称来统称文艺性强的公示语创作,则无法纳入散文体、小说体、俗谚体、歇后语等形式的创作方式,而这些同样是极有文学性、文采突出的公示体。如:“任何用力的咀嚼,都是对麦丽素的不尊重。”(食品广告)“我在柏德种牙差点睡着了。”(牙科美容院广告)。显然,这些广告同样有着突出的汉语文采,或比喻(comparison),或夸张(hyperbole),或暗示(innuendo),但明显不具“诗型”。
(3)诗型公示语的中式学术话语味道过重,无法取得国际性学术话语的认同。无论是将“诗型公示语”表述为“Poetic Sign”还是“Poem/Poem-like Sign”,都极容易使人误解为以诗体方式呈现出来的公示语,而实际不然,学者们所谓的那些“诗型”公示语多半只是有些形式上的整饬特征和基本的韵律效果而已。因此,这个说法无法清晰界定此类公示语的真正文体属性。除此以外,这个术语容易让人联想到文艺学和语言学中的“诗学”(Poetics)概念,以至于将这类公示语作为一种强化意识形态、文化心理及表达传统,具有族群性语言风格的语言产品。如果产生了这样的理解,就与该术语原只用于描述文体形式特征的范畴化动机相去甚远了。
(4)诗型公示语的提法过雅,格调过高,多少与其通俗化、民间化的语言产品形式和市场传播的普及性要求不太相符,不利于激发行业从业人员的职业认同与参与热情。
尽管我们以“诗型”公示语来代表文学性强、艺术化创作手法突出的汉语公示语不大合适,但它将汉语公示语中的表情特征放大显示出来,让我们对文本的形式特征加以重视,无疑是有益的。
文艺理论家朱光潜指出,实质是语言所表现的情感和思想,形式是情感和思想借以流露的语言组织。通常情况下,语言作品的产生总是“先有已经成就的情感和思想(实质),本没有语言而后再用语言把它翻译出来,使它具有形式。这种翻译的活动通常叫做‘表现’(expression)。所谓表现就是把在内的‘现’出‘表’面来,成为形状可以使人看见。被表现者是情感思想,是实质,表现者是语言,是形式”[注]朱光潜.诗论[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63-64.。
我们认识到,公示语作品中具有的形式特色,即“文”的方面是非常有必要的。它是作品价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对于汉语这种诗性特征突出的语言产生的作品来说,更应对其“文采”加以重视。比如:有广告这样说:“滇池的生活,上风,上水,上位。”有人觉得这三个并列的形容词很难译出,只能抽取一个大概的意思——“处于有利的上风”,于是就简化译为:“You’ll enjoy a superior life here by the Dianchi Lake.”这种翻译看似准确,但是并列强化的语义效果已荡然无存。而这正是原译文中的一个特色所在,最让汉语读者过目难忘的正是这三个“上×”。而且,这也恐怕辜负了汉语公示语作者当初的那份焦灼苦心。因此,最理想的译文就是抓住这出彩的地方,在保证译出内容的前提下,尽量再现原作的风采。不妨译作:“You can enjoy 3 Ups in living with the Dianchi Style: Upwind, Upstream and Upscale.”
(三)素以为绚的公示语翻译风格论
《论语·八佾》里记载了子夏与孔子的一番对话,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孔子回答:“绘事后素。”意思大概是说:美丽的笑容,总是在来自面容上轻巧的一撩;美丽的眼色,总是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淡淡地传神;平淡素雅的画布上,可以画出最为绚丽的图案。子夏问孔子这是为什么?孔子回答:就像绘画需要先有素白的画布一样。
子夏与孔子的对话隐喻一切美好的形容和表达都必须依附在朴素的本质上。最好的东西往往是文质彬彬,素以为绚的。既有扎实的内容和内涵,又有恰切而美好的外在形式,达到表里如一,内外兼修。这一点正符合我们对汉语公示语及其翻译风格在认识论上的一个理想标准。
我们在对公示语的翻译认知普遍认可标准化、规范化的今天,必须同时重视公示语可能承载的多元复合功能。单一指示性信息的传达,也许不能完全概括公示语作为一种综合性语篇文本的复杂本质。既然汉语传统中凸显语文性风格,无论是在汉英翻译中解读汉语公示语,还是在英汉翻译中表达为汉语公示语,我们都不能忽视汉语公示语里“本性使然”的那种“文采”和“文气”,使之成为译事上的一种关怀。同时,在追求素以为绚的前提下,我们要注意以下三个问题:
(1)文采之事虽有一定的客观性,但多主观领悟,解读空间与效果可能因人而异,不可做过度解读,不可以过分渲染。
(2)虽然汉语公示语有重文的传统,但翻译中依然应以原文的文本特色为主,目标文本的文质关系应与源语文本的文质关系相一致或匹配。
(3)就公示语的汉英互译而言,更值得我们重视“文—质”思维应用的领域是在汉英翻译上,因为汉语源文本的文艺性创作手法容易因译者外语知识和创意语篇技能的薄弱而被忽略,导致简化或缺位。
三、结 语
公示语的认识离不开对文体的辨识和对语言载体特色的认知。本文对比了英汉公示语在表现形式和功能需求上的主要差异。从汉语的语性特征出发,对汉语公示语的文质关系做了分析。诸多事实表明,汉英公示语的互译中不能缺少对汉语特有的语文突出性的关注,同时与英语公示语的指示突出性相区别。在市场化的公示语推广运作中,译者应当主动成为公示语创制及传播的一份子,充分了解市场特点,把握公示语应用的背景和前提,才能更好地抓住公示语的核心价值,并做有意义的重构和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