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条军规》的“黑色幽默”和艺术表现

廖舒晗

(广东食品药品职业学院 国际交流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0)

“黑色幽默”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流行于美国、表现出典型的“后现代”特色的文学流派[1]。《第二十二条军规》奠定了约瑟夫·海勒“黑色幽默”小说大师的地位，成为他在黑色幽默领域的代表作，受到了众多作家和读者的推崇。作品注重对现实社会题材的提取，敢于揭露社会黑暗，它是海勒根据自身经历对社会生活作出的回应。事实上，小说不仅是作者自身对生活的藐视，更是对当时非人道主义战争的无情批判。

一、《第二十二条军规》的“黑色幽默”

(一)黑色幽默主题的彰显

海勒在《第二十二条军规》中，采用娴熟的黑色幽默技巧，对美国军官体系的弊端进行了深刻揭露，嘲讽了美国军事体系中大大小小的军官们。他们外表威严，内心实则无比粗陋。如把司令部搬到罗马的高级长官佩克姆将军，“他想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暗算德里德尔将军”。高级长官佩克姆将军从表面上看是一位“温文尔雅”“生机勃勃”的绅士，实则是一个内心险恶、丑陋的恶劣家伙。佩克姆只能够允许自己有缺点，不能够容忍别人的缺点。小说中刻画出的军官有个共同特征就是不择手段，可以说，他们均同属于虚伪的一类人。此外，靠着战争发横财的军官也比比皆是，最具代表性的是迈洛中尉，战争是他发财的好机会，他完全将战争商业化，他看到的不是战争的杀戮，而是战争能够给自己带来哪些利益。事实上，这一形象才能够真正称之为资本主义世界中的“英雄”人物形象，通过这一形象，读者能够感悟出美国战争的理念。

(二)荒诞的夸张表现手法

《第二十二条军规》中表现的是军营中极尽夸张之事，夸张的程度令人汗颜，作品的字里行间之中流露出无尽的荒谬与可笑，可笑的表面下却又渗透着无尽的悲哀与苦楚，其荒谬的悲哀渗透在每个毛孔之中。作者通过无声的文字，冷静而深刻地揭露了“自由、平等、爱国”等口号之下的丑陋与真实。在官僚集团眼里，正义与非正义的战争是没有区分的，它们仅是为某些大人物飞黄腾达铺平道路。他们为了获取经济利益而不择手段，甚至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二十二条军规》中的飞行大队长便是一个典型。作为一个颇具勇气的指挥官，不论何种飞行任务，他都毫不犹豫地要求他的队员去执行，对任务具有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激情，但是他对任务的危险性、队员的牺牲和飞机的损毁却丝毫不感兴趣。事实上，他是一位虚伪的野心家，他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增添荣誉，挖空心思去制造功绩，并从各个方面为自己创造条件。在他的思想意识里，队员的死活与他没有关系，他手下的飞行员仅仅是为他锦绣的前程增添砝码。在作者海勒的笔下，这种人物比比皆是。《第二十一条军规》通过黑色幽默的创作笔法，向人们展示了一个荒诞不经、变化莫测的世界。作者用这一戏谑的笔调、夸张的荒诞场景，反映出当时社会种种黑暗，借此表达人们对战争的厌恶。海勒笔下的这一荒诞故事具有普遍的现实意义，是当时二战时期美国社会的缩影。

(三)反英雄式的人物

反英雄式的人物特征是孤独感与自我追求并存。剧中人物怀疑和否定一切传统价值，对事物的评判标准与传统价值背道而驰，对曾经所肯定过的事物又持否定态度，不能够坚持正确的观点。《第二十二条军规》中的主人公尤索林就是一个反英雄的典型。尤索林原本是非常具有正义感和爱国心的战士，抱定为祖国作战的信念，所以一开始执行任务时，表现得沉着机智、英勇顽强，简直无愧为一个“孤胆英雄”。后来尤索林发现了卡斯卡特之流挂着爱国的招牌，竟然干着极端自私残忍的勾当，他才恍然大悟，原本的崇高理想破灭了，他再不愿继续替这些人卖命。看到真相后的失望使他变成了临阵脱逃、一心想保住性命的胆小鬼。

(四)语言的黑色幽默

“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疯子可以停止飞行，只要自己提出申请即可，但是还有一个附带条件，凡是本人提出申请，对自身安全表示关注，恰好证明了你是一个正常人，就证明不是疯子，就一定得执行任务。”主人公尤索林发现一些大兵把一些女孩赶出门外，正是“第二十二条军规”在起作用。因为这条军规规定他们有权去做他们想去做的事情，而受害者又无权过问。“第二十二条军规”任意作弄和摧残人的力量，它总是处在有理方，你总是无理，“第二十二条军规”就是如此滑稽。它的本质就是一个圈套，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困境的代名词。小说通过剧中人物的语言将褒贬相对或相互矛盾的词汇呈现给观众，充分显示了黑色幽默文学的语言特点。如某上校说，“发觉自己仍然无能，而感到十分自豪”；德里德尔将军说，“我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丹尼卡医生说，“救命可不是我的事”[2]。

二、《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艺术表现

(一)象征的寓意手法

小说中，“第二十二条军规”明确规定，如果空军军官没有完成规定的任务，那是不能够回国的。此外，“第二十二条军规”又明确规定，不论在何时何地，一旦收到司令官的命令就必须执行飞行计划，即便是你完成规定的飞行次数后，否则便是违抗上校命令，也就违背了“第二十二条军规”。事实上，“第二十二条军规”并不是一种合理的规定，其本质是一种谎言，是对军人的一种束缚。对于军人来说，这种束缚就像梦魇一样难以摆脱。从现实主义角度而言，“第二十二条军规”象征着现代命运，具有一种践踏意识和摧残人心的力量。另外，《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反英雄”人物形象尤索林贯穿全书，根植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道义内容。由此可见，《第二十条军规》中的战争和“反英雄”也是一种象征[3]。作者建构小说的历史背景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象征。此外，《第二十二条军规》中小说人物的尴尬处境和充斥着全书的梦魇及混沌形象，演绎着世界的荒诞人生。可以说，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中便是借助一个个寓言式的故事传达出较为突出的象征意义。

(二)“蛛网式”的艺术结构形式

小说中，荒诞疯狂的现象用夸张的艺术形式达到生动的表现效果，一直成为“有组织的混乱”“制度化的疯狂”[4]。作者用近乎疯狂、荒诞的艺术形式去表达荒诞的艺术世界。小说中“黑色幽默”的讽刺意味较为浓厚，其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是将军，而是年迈的管理员迈洛。他利用自己的权势逐步发展成为国际性的卡特尔，崛起军事风云，帮助美军轰炸德军，帮助德国阻止美国进攻，可以说，他个人操纵着整个战局。另外，小说中布莱克上尉为惩罚梅杰少校，发动声势浩大的忠诚宣誓活动，规定必须具有战地图、防弹衣、降落伞等，还需要对薪水、汽车进行忠诚的宣誓。

小说被称为具有狂想意义的人间喜剧，全书中的结构形式极为涣散，缺少首尾接续，没有完整情节，有效地打破了传统时空观念。小说的叙事过程中交织着梦魇和意识流，将事实进行虚构，模糊了事实与虚构的界限，使得事件、人物被肢解得杂乱无章。总的来说，小说中的一切可以归纳为“有组织的疯狂、有计划的混乱”。笔者认为可将《第二十二条军规》的结构形式归纳为“蛛网式”，即小说以主人公尤索林为中心，将众多人和物织成一面巨大的蛛网，其中小说中的事件和人物不是有迹可循，而是纷至沓来的。虽然对主人公尤索林而言，结网并非是有意而为之，但是在以他为中心的建构中，作者联系各种杂乱的人和物，构成《第二十二条军规》中的内在联系。在这一艺术形式中，“蛛网式”的结构是一种象征，同时也是一种圈套。

(三)悲剧内容的喜剧化

黑色幽默小说作家试图用幽默的笔触，将悲剧内容喜剧化，目的在于形成鲜明的对比，引起更加痛苦的回忆。例如，小说中的一个士兵的家属来看他，但是这名士兵已经死在医院了，医院的医生劝告尤索林去冒充这一士兵。一般而言，这一故事的素材能够引起感伤，催人泪下，但是海勒却打破传统的描写方式，将催人泪下的故事描述成一个喜剧。医生告诉尤索林时胡诌，科学家面前，临死的士兵人人平等。那位父亲一本正经地说：“你告诉上帝，让年纪轻轻的人死掉是不对的”；兄弟提醒说，到了天堂不能够让别人欺负你；母亲说，到了天堂穿暖和点。从表面而言，这些关心充溢着真情，事实上，这种方式极为残忍，幽默的背后蕴含着阴沉和绝望。黑色幽默就是这样以人的生活经验为基础，人在绝境之中经历剧痛之后才能生出真正的顿悟，用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观察自己的悲惨境遇[5]。黑色幽默在文学中主要根植于畸形的社会病态下，是生长在废墟上的邪恶之花。

上个世纪，世界经历两次世界大战，人们在动荡的社会中经历众多磨难。当时的人们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方向，他们在荒谬的世界中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也不知道如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借助嘲讽去减轻自己的痛苦与悲哀，事实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色幽默，才能够引起人们的共鸣。

(四)零情感的写作态度

《第二十二条军规》中含蓄地表现出嘲讽，不带有一点感情色彩。作者在小说中不涉及道德伦理评价，这一零情感的写作态度能够在字里行间表现出作者所特有的幽默。零情感的写作态度在小说中是一种现实的结构策略，它无法释怀现实的沉重，也无法摆脱内心的精神羁绊。小说中黑色幽默的运用是为了用来拉开读者与社会现实的距离，让读者在阅读小说中看到悲剧，化沉重的悲剧为嘲笑，最终发人深思。小说中“白色士兵”的描写便是黑色幽默艺术中最好的例证。海勒不动声色地将“白色士兵”换药的情况娓娓道来，向读者展示一个毫无人样的重病伤员，没人知道白色士兵从哪里来，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病房的人所看到的只是个白色的绷带和两个瓶子，这一叙述从表面上看显得较为滑稽，充满着讽喻和调侃，但这怪诞的玩笑却又引人深思。

此外，在零情感的叙事角度中，其中塑造最为典型的人物形象是丹尼卡医生。丹尼卡的名字出现在不幸坠毁的飞机失事者名单中，他被宣布已经死去，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登上那架飞机，他依旧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接下来的命运便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到处奔波，当他向军士反映情况时，不但没有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被告知在遗体安置之前不要露面。妻子在领取了抚恤金后开始重获新生，即便是丹尼卡想让妻子去证明自己还活着时，妻子不但没有挺身而出，而且还打点行囊躲避丹尼卡。直到最后，甚至连丹尼卡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事实上，这一故事极其荒诞，但这表面的喜剧中暗含着浓重的讽刺意味，将绝境的刻画表露无疑。

《第二十二条军规》作为黑色幽默的经典之作，被美国评论界称为虚无主义的典范。它以黑色主题虚构小说，用绝境的诗意建构小说，具有极其深刻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