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略博弈与中国周边军事合作
2019-03-04张芳
张芳
与周边国家的军事合作一直是我国对外军事交往和军事外交布局中的重点。我们的原则是因国施策,主要交往模式包括高层交往、联演联训、人员培训、能力建设等等。从近几年尤其是2017?2018年的情况看,表现出三个特点:
一是稳定性,主要体现在与周边国家军事交往中机制化建设的推进。目前我国已同周边17个国家建立了防务安全磋商机制。2016年第一个多边安全合作机制——中巴阿塔四国军队反恐机制建立以后,我们一直在推动建立中缅外交部与国防部2+2磋商机制,中国—东盟防长热线,中越、中韩国防部和相邻战区直接通话,中日海空联络机制磋商等。同时这种机制化也体现在联演联训方面。2018年中国与周边国家开展的联演联训有近20场,包括上合组织框架内的“和平使命”系列演习、中国—东盟海上联演。尽管2017年与印度发生洞朗对峙事件,但中印陆军联训也已经进行到了第七次。
二是平衡性,包括双边和多边的平衡。以前我们对周边国家的军事交往多采取双边方式,现在更加强调多边。从2017年10月到2018年10月中外联演中双边联演占53%,三边占10%,多边占37%。我们在联演联训方面向着努力把双边的关系连成多边合作的网络这个方向发展。另外我们实现的是维权和维稳的统一,既要进行反恐特战救援等等一系列的演练,同时也推动建立和相应战区的直接通话,包括边境地区的巡逻等等,实现了维权、维稳的平衡。
三是取得一些突破性的进展。例如在持续推进中俄两军关系时,同时也在丰富上合组织框架之下“和平使命”的演习内容,并举行军乐节等一系列活动。2018年9月中俄两军举行规模很大的“东方-2018”战略演习,中国军队首次以军委联合参谋部为主,抽组精干人员组成中方导演部境外参演,这也是我军近几年来派兵出境参演规模最大的一次,所以层级更高,规模更大,要素更全,联合性更强。
与此同时,我们应当认识到,美国是有一套具有稳定性和持续性的对华大战略的,在其推进过程中,事实上对中国的周边安全,尤其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军事合作造成了影响。特朗普在2018年8月13日签署的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中,进一步将中国的“战略竞争者”角色固化,不仅要求防长就中国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军事行动定期向国会相关委员会做出报告,还要将报告内容告知亚洲盟国和伙伴,并且以适当的方式公开。这进一步表明了特朗普政府提出的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概念的具体推进措施的展开。
早在2013年,美国的智库和战略家就已经开始要求美国政府修订对华战略,其核心概念就是调集美国一切实力来保证它在东亚的主导地位。
2018年10月,中国—东盟“海上联演-2018”开幕式在湛江某军港举行。开幕式后东盟各国观摩团参观中国海军某新型导弹驱逐舰。
美国战略重心的持续东移引发了地区动荡。美国试图通过海上围堵把中国塑造为亚太公敌,制造地区性的安全困境,引发地缘板块动荡,由此进一步控制日本和东盟,刺激东海、南海冲突相互激荡。具体来说就是三线部署:第一线是优化驻日韩美军的前沿配置,并扩大东南亚的军事存在,提升一线的应急作战能力。尤其是在菲律宾租用军事基地、在新加坡设置联合后勤支援中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美国不仅控制了南海南端,同时也控制了马六甲海峡东端。第二线是扩建关岛基地,打造战略枢纽,提升二线力量投送能力。第三线是建设夏威夷和阿拉斯加的军事基地,部署后備力量,提升三线的立体支援能力。2017?2018年我们经常看到美国第三舰队和第七舰队两舰队并存的画面。
在美国密织印太地区军事关系网络过程中,还可以看到一些略微的变化。日本“北锚”和澳大利亚“南锚”角色没有变,但是菲律宾已从美国亚太政策的支点国家角色上退了下来,而越南成为它的南海政策的支点国家。
考察美国2017?2018年在亚太或印太的联合军演,可看出几个特点:一是规模性,绝大多数演习都有众多国家参与,甚至20个国家以上参与。而且这些演习,包括环太军演,都是具有国际、军事上的极大的影响力。二是选择性,分层级,美日、美澳军演频次明显高于其他国家,地位上升最明显的是印度。三是主题性,例如与日本之的联演联训多数是以夺岛为主题的。四是在“抓大”的时候也不“放小”,比如与一些小国如文莱、东帝汶等也都一个不落地进行了海上联合战备与训练。五是策略性,突出“一对一”的针对性训练,包括进行临时性的政策调整,比如为配合推进美朝、朝韩领导人会晤,把多年一直进行的美韩军演往后推迟。六是带入性,这是个突出的特点。之前在亚太地区的一些演习是不会请其他国家参加的,但是2018年“金色眼镜蛇”演习刻意让韩国加入,美菲“肩并肩”联合军演又让英军作为观察员加入进来,意味着把世界范围的盟友拉进亚太地区的安全议题设置中来。一些地区国家也在不断地主动加码与美国军事合作的力度。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应做何战略选择?我认为,我们还是要客观地评价美国,谨防掉进美国所设置的话语陷阱中去。美国设置印太概念后,我们在很多讨论的中已在不断使用这个概念,这等于是在某种意义上承认了这个概念。战略的施动者和战略的反应者是两个方面。我们要警惕美国通过释放概念气球来试探我们的战略反应。还有所谓中美之间是否进入了“新冷战”,这个问题是我们军人特别关注的,也是无法回避的,但是军人和学者的视角是有差异的。中国学者提出防止新冷战,而美方学者觉得无所谓,因为在他们的概念里旧冷战是以美国胜出而结束的,那么一个新冷战在历史的逻辑下肯定也是以他们的胜出为结局。所以我们的学者在谈到新冷战的时候也要防止进入美国的话语跑道中去。
那么,中美之间会真的爆发战争吗?一些美国学者说,历史上和美国发生贸易战的国家,就不可能与美国发生真正的军事上的冲突。这个说法也对也不对。回顾毛泽东关于战争的定义,战争是矛盾在一定阶段上发展到最高的斗争形式,也就是说,其他一切手段无法解决矛盾时就会爆发军事冲突和战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美国学者说的是对的,在还有经济手段解决矛盾时,战争就不可能爆发。但是也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如果经济手段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必然导致战争。作为军人,我们对新冷战的概念是非常警惕的。
最后一点,还是要提升中国的军事影响力,尤其在地区安全机制的建设上要迈大步子,要有主动设计,从能够给地区国家带来战略稳定性的高度去考虑。为什么我们周边一些国家在安全上想依靠地理上遥远的美国,就是出于一种对稳定性的基本判断。所以从根本上看,我们确实应该加强自己的话语权,使得地区国家在安全上对我们的认知有一个确然性和稳定性。
(作者为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