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敢讲真话、敢于负责的领导干部

1946年7月，全面内战爆发后，晋冀鲁豫地区正值蒋介石全面进攻的高潮。国民党反动派出动50多个旅，沿陇海、同蒲、平汉路三条战线同时向解放区进攻，叫嚣3个月内消灭解放区和人民军队。在中共中央关于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积极防御方针指导下，我军有计划地进行了战略退却，主动撤出了不少城市，并号召在全区开展游击战争，争取爱国自卫战争的胜利。

晋冀鲁豫中央局和军区根据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指示，对全区军事力量作了全面部署，确定集中野战纵队机动歼敌。由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等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的第三（陈锡联）、第六（王近山）、第七（杨勇）三个纵队（后又加陈再道的第二纵队），和冀鲁豫军区武装一部执行豫东方向作战任务；陈赓、谢富治率领第四纵队和太岳军区武装一部执行晋南方向作战任务；滕代远、薄一波、王宏坤等负责军区工作，指挥各军区武装，执行其他方向的作战任务。

滕代远是苗族人民的优秀儿女，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和彭德怀一起领导了著名的“平江起义”，后率领部队上井冈山，成为毛泽东、朱德同志的亲密战友。在他写的回忆录（未发表）中说：“1946年秋收后，我与邓小平坐小汽车回到武安县冶陶镇中央晋冀鲁豫中央局、军区司令部驻地。经过中央局会议决定，要我以副司令员的名义，主管军区的指挥工作；薄一波副书记为代理书记，副政治委员兼代理政治委员。以后还有王宏坤为副司令员，王世英为军区副参谋长。”

这样，父亲就与薄一波、王宏坤等同志密切合作，担负起领导晋冀鲁豫地区内线作战和调动全区军民，从军事、经济、人力、物力、财力各方面支援战争的繁重任务。

薄一波同志曾回忆说：“当时，为前方补充兵员、筹集粮草、运送武器弹药的任务十分繁重……（1947年）一年之中，我们为前线补充了兵员19万人，仅南下的每个纵队就补充了8000多人，动员民工共达7000多万人次。”

时任新华社特派记者的庄重同志经数日行军，从洛阳西的新安北渡黄河，在济源西北邵源跨过王屋山天井关，登上太行山，经晋城、高平、长治、潞城、黎城，于4月初到达河北涉县西戍新华社总社，接受负责组建由粟裕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的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新华社分社的任务。

父亲与庄重是在南京中共代表团工作时相识的。1946年5月26日，父亲奉命去南京，协助周恩来同志进行对国民党的谈判及处理整军等问题。庄重担任新华社记者，经常采访和报道中共代表团的活动，父亲与他经常接触，彼此很熟悉。1948年3月21日，庄重途径武安冶陶时，遇见父亲并向他办理国民党军队俘虏的交接手续，彼此在一起畅谈许久。庄重同志回忆说：“滕将军对我很亲切，像老朋友一样。”

庄重同志反映：晋城专门划了20个行政村为野战医院，男女老幼及学校全体师生负责照看伤员都忙不过来。每天从晋城运来50辆大车的煤也不够用，许多果木树都被砍烧了，并且开始有拆房子作柴烧的现象。军鞋负担严重，太岳的晋城、阳城、高平三个县去年（1947年）69万人口中，有7万个妇女做了756000双军鞋，平均每人做10双（作者注：原电文为15双），共合米84672石，均为群众负担。只济源一县，去年群众就卖了4000张席子，合28万元，7000个碗或借被子给伤员用。还有一些部队不注意节约，随便浪费弹药、粮食、军鞋及劳力。他认为：军鞋与粮食可不由老区前送，把负担加在地主身上。

父亲听到庄重同志反映的情况，心中很是焦急，他相信情况是真实的，必须引起党中央和高层领导人的注意，否则，就会伤害人民群众支援前线的热心，伤了元气，产生负面影响。平时发出电报经常是与刘伯承、邓小平、薄一波等人联合署名，这一次经过反复思考认真梳理后，他决定以个人名义于1948年4月13日向在河北阜平城南庄的党中央、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发出了“关于群众战勤负担情况的报告”。以我的理解，父亲发出电报基于以下几点考虑：一、党的群众路线是党的生命，必须予以充分重视；二、相信庄重同志反映的情况；三、避免在支前工作中发生错误。父亲此刻清楚地认识到：电报一发出，所反映的问题将会面对诸多他十分熟悉的亲密战友，这是让他反复考虑的原因之一。最后，他叫来参谋人员，还是拍发了这份电报。

战勤，顾名思义就是为前方作战而提供的各种勤务。如运送物资、粮草、武器、弹药，接送伤员等。

电报中讲到：济源全县7个行政区，217个行政村，206000人口。三分之二是女人，12000家属（约4万人）。去年麦收，全县好的有五成收，有的则毫无收成。秋收二成，种子都不够。现在很多的地都荒着，其原因：一是连年灾荒，二是缺劳动力，三是战勤负担太重，四是某些地方侵犯了中农利益，生产情绪不高。现在50%以上已没饭吃。从去年年底到现在靠野菜谷糠充食。该县王屋山区灾情最为严重，很多村庄断垣颓壁，田园荒芜。许多贫雇农以致富农，均出卖儿女换三四斗粮食度荒，讨饭的更多。东竹峪村群众曾集体请愿，要求政府免差，并予救济。群众负担极重。电报中举例说明负担过重的情况：（济源）全县全劳力20000人，去秋参军4500人，实有15500人。去年陈、谢大军南下，迄今共出修船工20000个（400个全劳力），运150万斤粮（缺劳力统计）。六、七两区运柴草840万斤（其余五个区无材料），去临汾抬担架2400人，为陈、谢运弹药及担架等达10760人（以上均是全劳力出差），只邵源一地平均每个全劳力每月25天以上出差。此次运粮给郑、洛作战，均是妇女儿童，老汉背一斗粮食走80里，空着肚子来回，群众普遍反映“支前倒是好，可不能光是紧着裤腰带去支”，“在家不如出去，出去还可动弹”（即到外乡去要饭吃）。

中央在接到父亲电报的第6天，即4月19日，批转了这个报告，同时转发前线作战的陈赓、谢富治、唐亮、陈毅、粟裕、刘伯承、邓小平、徐向前、彭德怀、张宗逊、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许世友、谭震林等领导同志及东北、西北、华东局和晋绥、热河分局等处，明确要求：严格检查部队中浪费人力物力现象，迅速订出制度办法，加紧纠正。毛泽东同志在1948年3月20日写的《关于情况的通报》一文中指出：“只有党的政策和策略全部走上正轨，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中央电报及时指出了前线部队存在的问题，引起了前方军事指挥员及各中央局负责同志的注意。各个部队在繁忙的战斗空隙，抽出时间组织所属政工部门人员，对部队战勤情况进行了一次全面、彻底检查，将检查情况及时上报党中央和军委总部，起到了积极作用。陈毅同志讲得好：“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亲父母，我是斗争好儿郎，革命强中强。”

父亲的报告被批转后，曾引起个别军队高级干部的反对意见，也确实有一些军事主官不以为然，对此电报有不同看法，认为这是小题大做，但这已经是后话了。中央的批示指出：尤其要将前线依赖后方，不愿尽一切努力就地解决困难，一遇困难，就向已很困难之后方（许多地方已尽了超过其可能性的努力）作过分之要求，忘记了必须将战争负担尽量加之于敌的战略方针这一类错误思想加以检讨，彻底纠正。并将滕代远4月13日电及中央这一指示，发给各纵队讨论，从思想上彻底解决问题，才能有利于长期战争和取得最后胜利。

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是：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特别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在自己的言行中，能否真正做到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严于律己，率先垂范，禀持为政之德、恪守担当之责、善谋履职之策、保持谦抑之心、规避贪欲之险，把强自身作为领导干部的履职根本，在自己负责的地区、部门开展认真的调查研究，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讲真话、实话，办实事、好事，求实效、敢于负责，反对形式主义。

古人曾有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赤胆誓言，敢担当是一种境界，一种责任，也是一种可贵的品质。领导干部应该把敢于担当看做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越是危险时刻，越是考验担当、需要担当的时候。如果事前先替自己打算，步子没迈出去，就把退路考虑好，就不可能肩负起担当的责任。在各种困难和压力面前，如果没有一点敢闯的胆略，没有一些敢冒的精神；如果遇到问题或矛盾，绕着、躲着与让着，只一味地求稳怕乱，庸庸碌碌做个太平官，就会痛失良机，贻害党和人民的事业，就不配做一个领导干部。

中国共产党代表了中国社会的共同利益、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中国共产党的利益就是中国社会共同利益和人民根本利益的集中体现。重提这件事就是从党的历史中发掘可资借鉴的经验，向老一辈革命家学习，从党史的角度为我们今天的工作提供智慧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