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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内政治生态:影响因子、微观结构与运行机理

2019-03-01汤俊峰

理论导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政治生态全面从严治党

摘要:加强政党政治生态治理是人类社会进入政党政治时代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强调“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文章分析党内政治生态的价值、使命、制度等10个影响因子,解析党内政治生态的信仰维持、组织生活、职务晋升等8个微生态结构,探讨党内政治生态的先锋理想的动力激发、党内生活的政治塑造等7大运行机制,旨在为建立党内政治生态更加有效的净化治理体系提供理论支撑和分析框架。

关键词:政治生态;党内政治生态;全面从严治党

中图分类号:D2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9)01-0028-08

基金项目: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研究”(2015MZD003)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汤俊峰(1973-),男,南京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国防大学国家安全学院政治理论教研室副主任、副教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政党建设理论与实践。

政党的政治生态治理是人类社会进入政党政治时代必须面对的重要课题,也是政党现代化的必然选择。中国共产党作为世界第一大政党,其党内政治生态治理更是一道重量级难题。把拥有8900多万党员的大党的党内政治生态优化和治理好,既是对世界政党政治实践的重大探索,也是对世界政党治理理论发展的重大贡献。国内学术界对政治生态的研究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在政治生态基本理论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生态的研究上形成了一些有影响的研究成果。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坚定不移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在管党治党上坚持标本兼治、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对党内政治生态的治理力度越来越大,党内政治生活气象更新,党内政治生态明显好转。党的十九大报告在总结五年来全面从严治党经验成就基础上,强调“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将这一问题推向新的高度。面对新时代我们党管党治党面临的重大时代课题和各种严峻挑战,要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必须深入研析党内政治生态的运行机理,按照党内政治生态运行的特点规律探索优化路径,提高党内政治生态治理的科学性和有效性。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党内政治生态的影响因子,解析党内政治生态的微观结构,探讨党内政治生态的运行机理,提出新时代优化党内政治生态的实践路径,以为理论发展和具体实践提供借鉴。

一、党内政治生态的影响因子

政治生态是指一定政治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以及政治系统与其他社会系统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相互制约所形成的生态联动,是一个地方或一个领域政治生活现状以及政治发展环境的集中反映,是党风政风社会风气的综合体现[1]。政治生态与自然生态一样,是由特定构成要素组成、具有一定结构和功能的复杂系统。党内政治生态是从政党主体角度出发的“内生态”,是政党系统内部的政治关系、政治信仰、政治纪律、政治生活、政治监督各要素之间的生态联动。党内政治生态受到政党系统与其他社会系统生态联动这个“外生态”的影响。党内政治生态的构成要素很多,有党规党纪方面的,有运行机制方面的,有党员干部方面的,有政党文化方面的,有党内外关系方面的,有组织生活方面的,等等。每一種要素又内在包含许多变量,这些变量交错发力,耦合成党内政治生态的外在呈现状态[2]。分析影响和塑造党内政治生态的变量因子,是把握党内政治生态内部结构的关键。从影响因子的来源看,有内缘因子和外缘因子两种类型。其中内缘因子构成多元,包括价值因子、使命因子、制度因子、成员因子、文化因子、生活因子、关系因子、监督因子,这些是党内政治生态的主导变量。外缘因子相对单一,包括社会风尚、民众期望等,这些是次要变量。

1.价值因子。政党是有着明确政治追求的组织集团。党内政治生态最深刻的影响因素是政党的价值追求。价值因子既包括政党的信仰理想和价值追求本身所具有的先进性和感召力,也包括政党组织对价值追求所作的培塑、教育和引导,还包括政党成员对价值追求的认同程度、追随程度、践行程度。优良的政治生态,必然表现为价值感召性强、价值认同度高、价值践行力大。反之,恶化的政治生态,则表现为价值理想缺失、价值追求混乱、价值被虚化。

2.使命因子。政党的使命表现为政党事业的现实展开。政党在创建、发展、成熟等不同阶段所面临的事业是不同的,其对党内政治生态的性质和状态具有决定性影响。初创时期,党内政治生态往往是简单的,不确定性因素较多。而逐渐成熟的政党,党内政治生态却大都是复杂多元的,质态稳定,倾向明显。政党在革命、执政等不同时期面临的使命不尽相同。革命时期的党内政治生态,往往是斗争性强、塑造性好;而执政时期的党内政治生态,却是和谐性强,具有固化特征。

3.制度因子。制度是党内政治生态的骨架和支撑,决定着党内政治生态演变的基本走向和可能趋势。制度因子,包括党内制度的科学化体系化程度。制度规范越是科学完善,党内政治生态演变的走向就越明确和可预期。否则,党内政治生态就容易朝着不确定的方向演变。制度因子还包括制度执行的力度和效率,制度执行的程度往往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态偏离正常状态的程度。制度因子还包括制度文化的氛围,制度文化决定党内成员的制度素养,决定党内政治生态的规范性和程序性。

4.成员因子。党的成员是党内政治生态的主体力量和主导因素。成员来自不同时代、带着不同追求,对党内政治生态的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的。党的成员具有个体和微型组织两种形态,包括党员干部、关键少数、党委支部。党员干部作为党员和骨干,是党的力量的主体,对党内政治生态具有主要影响作用。关键少数在党内数量少、影响大、举足轻重,往往是党内政治生态的重量级影响源。党委支部是党的系统的基本结构单元,党内政治生态体系正是由大量这些基本单元构成的,是整体党内政治生态的风向标。

5.文化因子。文化是一整套行为模式或角色,社会角色和行为模式的体系构成文化[3]。政治文化是一个民族、国家长期形成的、相对稳定的,对于生活其中的政治体系和所承担的政治角色的认知、情感、态度[4]。政治生态是政治行为的文化反映。党内政治文化是党内政治生活的灵魂,对党内政治生态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政党的每一个成员的价值选择和行为表现都受政治文化的影响,同时也在共同塑造影响着政治文化的形成。政党政治文化决定党内政治生态的质量和优劣,决定着党的成员的价值选择和政治行为的衡量标准。

6.过程因子。生态是一种自然或社会活动的结果,是过程的末端表现。党内政治生态是党内政治生活的综合表现,是党内政治活动的必然结果,是培塑党的政治品格和党员党性的一种政治过程。党内政治生活是包括思想政治建设、党内领导决策、政治制度建设等活动在内的综合活动。党内政治生活这些综合活动的过程,能否发挥其为政党成员提供内化政治价值、历练政治素养、塑造政治行为的作用,直接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态的优劣。

7.关系因子。党内政治生态是由党内外各种关系的总体状况决定的。关系就是系统内外部的要素之间、结构之间的结点,它是政治生态的微缩景观。党内政治生态的关系因子,主要有党员之间的关系、党组织与党员个人之间的关系、党组织与党组织之间的关系等这些内部关系及党群关系等外部关系。党员与党员之间是平等关系、合作关系还是依附关系,党员个体对党组织是一种组织忠诚还是对某个人的忠诚,党组织对党员个体是一种强监管还是弱监管的关系,上级党组织与下级组织之间是责任型还是维护型关系,都决定着党内政治生态的优劣。党群关系是联系紧密、血肉相融,还是民心散失、官僚主义,决定着党内政治生态的质量。

8.监督因子。监督是系统反馈的重要形式,是政治生态的自我调整和优化的发力点。党内政治生态的形成和发展,与监督力量的健全完善与力量强弱有很强的正相关关系。对党风生态的监督,来自党内和党外。对无产阶级政党来说,这种监督力量首先是内部的监督。监督力量强弱,取决于监督体系、监督力量的设置,监督制度的法治化和科学性,监督范围的覆盖性和全员性,监督制约的有效性和惩戒性,监督结果的采纳与实践运用。

9.社会风尚因子。系统每时每刻都在与外界进行着能量和信息的交换。社会风尚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人们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环境下形成的利益观念、消费理念、生活方式等,社会大众在一段时期推崇什么、反对什么,对整个政治生态系统都有重要的影响。党内政治生态的价值观念的演变、党内关系的建立等,都是在与党外系统的信息和能量交换中形成的,无时无刻不受到社会风尚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熏陶,這种影响不仅非常迅速,而且持久有效。

10.民众期望因子。民心是最大的力量。政治生态的历史走向,从总体上看都是人民塑造和决定的。政党与民众联系的疏密程度,取决于政党的性质。无产阶级政党与人民群众是紧密联系的关系,人民群众对政党的期望,对政党政治生态的形成具有关键作用。革命时期与执政时期,人民群众对政党的期望诉求并不相同,革命时期需要有战斗性的政党,执政时期更需要有建设性的政党。人民群众的期望从根本上塑造了政党的政治取向、检验标准,决定了政治生态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

二、党内政治生态的微观结构

结构是连接系统内部各要素的关系框架,政治生态结构便是连接政治系统与社会各组成部分的网络结构,是具有稳定性的政治框架[5]。吉登斯认为,“结构可以在实践中表现出来,但不是具体实践的外显模式,而是一些记忆中的原则。结构本身也不是具体的存在,它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边界,它必须以知识的延续(记忆)或实践的延续才能存在。结构对于实践,如同语言规则(语法)对于说话行为的差异。结构,恰似某种抽象的规则,它是能使某种构造性行为成为可能的虚幻的存在。”[6]政治体系要实现政治目标,需要相应的政治结构。政治生态是由特定构成要素组成,具有一定结构和功能的复杂系统。政治生态学强调各系统关联性,各生态因子综合在一起,便构成了相互连接的有机的政治生态。党内政治生态是由若干个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子系统和微观结构组成的。从生态系统角度看,政党政治生态的子系统有价值系统、生命系统、环境系统、行为系统[7]。从子系统的微观结构看,价值系统由信仰维持微生态、组织生活微生态构成,生命系统包括集体领导微生态、党内民主微生态、职务晋升微生态,环境系统包括党内关系微生态、腐败治理微生态,行为系统包括制度执行微生态、党内作风微生态。

1.价值系统。任何政党都有自己的核心价值,这种核心价值通常以价值信仰体系的方式存在。这种价值信仰体系可以内化成政党成员的共同理想信念和追求,能使党员之间彼此达成认识上的一致和行动上的统一,使政党内部产生强烈的认同感、归属感和凝聚力。“一个强有力的政党一定是为政治行动而组织起来的具有团结一致性和内聚力的集团。”[8]政党对核心价值的构建、传播和维护,特别是价值信仰体系建设的推进,政党组织及成员对核心价值的践行,形成了政党价值系统的子生态。

信仰维护微生态。政党的信仰是党内政治生态的最根本最稳定的决定力量。政党的价值信仰,是政党根据特定政治立场、着眼政治目标而确立的凝聚全党思想意志的意识形态和理论支撑。这种意识形态和理论支撑由主观构建形成,作为对党的组织成员的“应然”要求,要内化为全体成员的思想自觉,就需要不断地进行价值信仰的持续教育、传播和维护,实现从“应然状态”到“实然状态”的转化。信仰维护微生态优良与否,取决于价值信仰本身的真理性和说服力,取决于政党成员对价值信仰的感受性和“在场感”,取决于价值信仰传播的广泛性和社会认同度,取决于为信仰献身真实事例的感染性,取决于信仰维护手段的有效性和持久性,取决于价值信仰与社会时代价值的契合性。信仰维护微生态的实际状况,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态正能量的充足程度,决定了政党特有品质的淬炼纯度。

组织生活微生态。政党特有的政治活动是塑造政治习性、政治品性的关键平台和载体。政治主体不是简单介入政治过程的行动者,而是具有一定政治思想、行为逻辑的行动者。无数实践表明,介入政治生活的必定是具有政治习性的活生生的人[9]。无产阶级政党的政治生活是塑造党的先进性和进行党性锻炼的载体和平台,以“三会一课”、主题党日、民主生活会、民主评议党员等为主要内容的党内组织生活是政治生活的主要形式。组织生活是以例会通气的形式代替行政会议,还是以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相互提醒监督为主进行政治体验、党性锤炼,往往影响着党内政治生态中自洁机制、自净功能的发挥。优良的党内政治生态来源于严肃认真的党内组织生活,恶化的党内政治生态来源于相互吹捧、集体按摩式的党内组织生活。党内组织生活的状况,是党内政治生态的风向标,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态的基质和态势。

2.生命系统。政治生态由不同的有机生命系统构成,各个生命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以及与其他生命系统之间持续进行能量与信息的传输,在互动中实现本系统的功能与目标,在追寻本生命系统与环境系统的动态平衡中实现本系统的优化与升级[10]。党内政治生态的生命系统就是党内维持肌体有效运转和保持健康而進行的信息和能量交换体系。党员干部是政党的细胞,是生命系统最具活力的因子,是对党内政治生态状况最敏感的因素。党员干部在党内体系的晋升流动,特别是党内骨干和精英分子的成长,最集中地反映了党内生命系统的健康状况。党内的组织领导模式、民主与集中的互动关系、党内的权力运行,决定了党内生命系统内部和外部各种能量和信息交换的根本方式,是生命系统的主导形态。

职务晋升微生态。政治活动是具有政治身份的人进行的政治活动。党员干部的成长,党内精英的选拔与晋升,是党内政治生态系统运行的“活水”。什么样的人被选拔上来,什么样的人被淘汰,是党内政治生态的鲜明导向。这种导向会引导党员干部以正确的方式对待职务晋升,以忠诚的态度对待组织和职责,形成上行下效的晋升生态链。“用一贤人则群贤毕至,见贤思齐就蔚然成风。”[11]342如果选用溜须拍马者,则崇尚实干的就会遭遇逆淘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就会发生;如果重用党性强、奋斗实干的人,则群贤毕至,良好的选人用人导向就能确立起来。职务晋升微生态,是从微观折射党内政治生态的一面镜子,是党内政治生态最精确的反映。

民主集中微生态。民主和集中,反映的是党内权力结构的运行状态。政党的生机活力蕴涵在党的组织结构之中,组织结构就是政党生机活力的“蓄水池”或者“储备库”。政党的生机活力与党内组织结构的合理性成正相关[12]。党员与组织、组织与组织的权力关系模式或实际权力关系构成,是党内的组织原则或者制度体系的产物。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是按照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建立起来的,党内权力结构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民主着眼于权力来源的正当性、广泛性,集中出于权力行使的有效性和执行力。具体到党组织而言,权力结构中是民主成分更多一些,还是集中成分更多一些,还是实现了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往往决定了局部政治生态的演变趋势。集权特征明显的党组织,党内民意往往难以正确、有效反映,“一把手”往往滥用权力,政治生态容易在优劣的两极摇摆。民主特征突出的党组织,党内民意往往左右组织意志,好人主义、自由主义就有生存空间,政治生态容易受偶然因素影响。这种状况在一个班子内部表现更为直接,通过班子的民主集中状态可以透视该层党组织的生态表现,通过党的一级组织的民主集中状况可以了解党内政治生态的基本脉络。

3.环境系统。政治生态在一定意义上即政治环境,政治环境是“通过内部的和外部的渗透力量来型塑政党制度组织结构、体制特征、政治功能等特性的政治因素”[13]。对党内政治生态影响比较大的环境因素是党内关系的状况和党内腐败的治理。党内关系如何构建,决定了党内成员的处事方式、风尚习气,是党内政治生态的原点所在。党内腐败治理的有效性和威慑力,决定了党内成员对待腐败的普遍态度,影响腐败的发生和控制,是党内政治生态是否恶化的关键因素。

党内关系微生态。党内政治活动是在党员与党员、党员与组织、组织与组织之间展开的,其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何建构、如何维持、如何演变,往往决定党内政治生态的走势。党员与党员之间,是以事业、责任为纽带还是以人情、利益为纽带,决定了党内关系最基础部分的质地。特别是有的党员升迁到高级别的领导岗位后,与普通党员的关系怎样,对党内关系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不加干预,就容易形成人身依附、搞小山头、小圈子、小团伙。党员对组织,是忠诚、信任、依靠还是虚化、漠视、不服从,决定了组织对党员的权威性和领导力,个人对组织缺乏信任,组织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导致个人游离于组织管控之外。而组织与组织之间,特别是上级组织与下级组织之间,是严格监管、落实责任还是姑息迁就、迎合放任,决定了组织层面自身问题能否得到有效监督和解决。

腐败治理微生态。腐败是政治生态恶化的标志。对政治系统来说,腐败问题由来已久,是“政治之癌”,根除腐败任重道远。对腐败的治理力度和成效,是影响党内政治生态构建的关键因素。官员的腐败行为有两个影响因素,一是个人对腐败的感知,二是社会的腐败容忍度。一般情况下,腐败容忍度高,个人更容易无视腐败甚至参与腐败[14]。通过分析政党对腐败行为的惩治力度和反腐败效果,分析反腐败对新增腐败问题的影响、腐败存量变化、腐败类型的状况等,可以捕捉党内政治生态演变的规律,从而为党内政治生态的治理提供依据。

4.行为系统。政治生活是一个整体的行为系统,这一系统“处于自然的、生物的、社会的和心理的环境包围之中”,并“处于来自于其他系统的影响之下”[15]。这套行为系统,是在政治生活中不断塑造和规范形成的,带有特定的政治信息和政治习性,是观察党内政治生态的微观窗口。

制度执行微生态。政党是由制度这个“骨骼系统”构建起来的,“现有的各种研究结果都认为制度化是衡量政治发展程度的核心标准,制度化程度越高,说明政治体系越稳定,可持续性越强。对于一个政党来说,也是如此。”[16]制度构建是否完善、科学,制度执行是否顺畅有力,制度文化是否得到弘扬,是观察党内政治生态状况的重要依据。制度不健全,或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就会给权力滥用留下空白和间隙,给人的主观臆断和人治惯性提供机会。制度文化不彰显,制度执行力度弱,制度被虚置,就会给党内政治生活带来不确定性,党内政治生态就存在恶化的危险。

党内作风微生态。党的作风是党员和党员干部在工作、生活中所表现出的一贯风格和风尚习气,是影响党内政治生态的内部环境系统[7]。党内作风是党内政治生态的基本体现。党内作风包括党员干部在党内政治生活中的责任表现和行为习气,党员干部对待名利和得失的态度和操守,对待组织、对待领导干部、对待普通党员的情感表现和行为倾向。优良的党内政治生态,必然体现为一种对党负责、对事业负责,敢于担当、清正廉洁、为民服务的作风形象。恶化的党内政治生态,则体现为一种患得患失、自私自利、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等作风形象。透过党员干部的作风变化就能捕捉到党内政治生态的演变信息,观察了解党内政治生态的实际状况。

三、党内政治生态的运行机理

政治生态是政治行为主体(个体或集体)、价值、制度这些要素依据特定规则联结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整体[17]。党内政治生态是由特定的政党及其成员,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和运行机制产生的可以予以评判的党内外关系和存在状态的整体反映。党内政治生态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党内成员的价值取向和行为选择[2]。中国共产党的党内政治生态是由无产阶级政党的先进属性、严格规范的党性锤炼机制、民主集中的组织特质、科层体制的系统模式、自我革命的治理逻辑等特定规则和运行机制形成的执政环境、政治气候的综合显现。价值、制度、行为是党内政治生态形成的主体性要素。三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构成一个彼此相依的有机整体。

1.价值。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表明无产阶级的政治属性,这是中国共产党不同于西方选举执政型政党的鲜明特质,是在革命时期激励千百万党员为了无产阶级解放事业前赴后继、浴血牺牲的澎湃动力,在执政时期激励亿万人民拥护支持、激励8900多万党员为党的事业不懈奋斗的巨大力量。这样的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决定着党内的政治行为,影响着党内政治制度的构建,是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生态治理的充足底气和丰厚资源。

先锋理想的动力激发。中国共产党在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的内化、转化、深化上形成了自身特有的政治逻辑。中国共产党党章表明,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这一表述阐明了中国共产党作为先锋队政党的特殊属性。所谓先锋队性质即指共产党是最先进阶级的最高政治形式,共产党由工人阶级和全国人民之中的精英分子组成,共产党奉行的指导思想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共产党能够制定正确的纲领和路线、推行合理的方针和政策,因此共产党始终代表全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社会发展的前进方向[18]。先锋队性质的政党属性,给中国共产党革命和执政提供了逻辑起点。“我们党以马克思主义为立党之本,以实现共产主义为最高理想,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根本宗旨。这就是共产党人的本。没有了这些,就是无本之木。我们整个道路、理论、制度的逻辑关系就在这里。”[19]中国共产党不同历史时期的党内政治生态,都是以这样的先锋队性质为主导价值取向和对照标准的,先锋队性质也是一度恶化的政治生态能回归正轨的理论源头和道义支撑。这种先锋理想是唤起人民群众拥护支持、激励全体党员追随的精神“火炬”。在不同的时代,这种先锋理想的宣传激励手段途径是不同的。而这种先锋理想的宣传激励手段途径,一旦与时代要求、社会环境、党员成分等不相契合,先锋理想的动力就会削弱,进而影响到立党之本的坚固性。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先锋理想面临“四大考验”“四种危险”,面临利益取向、市场规则、等价交换、个人价值等影响冲击。在时代变迁的背景下,如何重植理想信念的种子,点燃先锋意识的火焰,是党内政治生态培土壮根的重要课题。

党内生活的政治塑造。中国共产党的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向普通党员的内化转化,既靠系统的理论学习和集中教育,更是通过严格的党内政治生活特别是组织生活这个平台得以实现的。党内政治生态所表现出的党员的政治习性、党性品质、作风品德都是在党内生活中获得的,是对党内生活状况的真实反映。中国共产党的党内政治生活,以民主集中制为根本组织原则,以“三会一课”、民主生活会、主题党日、民主评议党员等党内组织生活制度为主要形式。通过开展严肃认真的党内政治生活,为全体党员和各级党组织提供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学习研究和贯彻渠道,培养纯洁党性党风的先进思想风尚,提供健康纯洁的党内关系处理正确原则,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清除党内各种政治灰尘和政治微生物,增强各级党组织的凝聚力、战斗力。党内政治生活是维护党内正常人际关系和党性原则的重要平台,提供党员和党组织党内活动的所有“明规则”。从世界范围看,不同国家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革命斗争和改革历程中,一个共性的难题或“阿喀琉斯之踵”就是如何正确处理好自己党内的人际关系和路线斗争等。历史证明,无产阶级政党党内没有健康良性的政治生活,党内人际关系就会扭曲,党的政治路线斗争随之变得白热化或残酷化,从而导致党内政治路线无法执行或出现严重错误[20]。党内政治生活一旦好人主义横行,自由主义盛行,“潜规则”胜过“明规则”,党内政治生态就会出现恶化的先兆。

2.制度。制度是一套基于既有的规则、程序来调节个人和(或)群体的行为的持久而稳定的安排[21]。中国共产党是按照马克思主义建党原则组织起来的政党,其以民主集中制为根本组织制度和领导制度,组织严密是党的光荣传统和独特优势。90多年来,我们党栉风沐雨、历经坎坷,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发展成为世界第一大执政党,组织严密是重要保证[11]765。组织严密是制度不断健全完善的表现。党内政治生态的最终呈现,是由一系列相互配套的内在制度机制作用形成的。党内各项制度规定着党员干部的政治行为,同时也塑造着全党的价值理念。

民主集中的组织特质。中国共产党是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建立起来的,即坚持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这既是根本的组织原则,也是党组织权力结构的基本模式。这种权力结构集中表现为,全党和党中央要以党的领袖为核心,各级党组织要发挥党委支部班子的核心领导作用,全党要讲政治纪律、政治规矩,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这种组织模式的民主互动关系表现为,必须坚持、完善、落实民主集中制,把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有机结合起来,把上级对下级、同级之间以及下级对上级的监督充分调动起来,确保党内监督落到实处、见到实效[22]。历史表明,能否正确处理好民主与集中的关系,往往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活的走向。党内集中不够,容易导致组织软弱涣散,我行我素、各行其是,党的政策主张难以贯彻落实;党内民主不够,容易导致独断专行,搞家长制、“一言堂”,个人凌驾于组织之上。党内政治生态的优劣,往往受党内政治生活的民主偏好和集中偏好影响。政治纪律、政治规矩能不能得到有效落实,党内民主能不能发挥作用,特别在党委决策及其执行中,能不能理解和贯彻好党委统一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都直接关系到党的意志主张的贯彻落地、党内权力的正确行使,从而主导着党内政治生态的变化。

组织委任的晋升路径。权力由谁授予就向谁负责,是政治领域的通行规则。马克思主义政党党内权力来源主要是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即选任制和选举制相结合。选任制由上级任命下级干部,这种授权机制产生于革命战争年代,并受苏联干部任命制度的影响。选举制是由党员选举产生党的领导干部,是党内民主发展的重要形式[12]。党的权力来自人民,党代表人民执政。党管干部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原则,其实质是党代表人民授予权力和职责。“各级党委及组织部门要坚持党管干部原则,坚持正确用人导向,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努力做到选贤任能、用当其时,知人善任、人尽其才,把好干部及时发现出来、合理使用起来。”[11]343各级党组织在干部晋升上发挥着决定性作用,即一切干部都是党的干部,都应该根据他们所担任的职务,分别由中央、各地区及各部门的党委、党组所在单位的党委负责管理。对干部的任免、提拔、调动、审查和干部问题的处理,都必须由党委集体讨论决定,并按干部管理权限,由主管党组织批准[23]。这种组织任命落实到具体党员干部身上,就是上级组织任命。但是上级组织任命干部,往往决定了干部干事创业、创造政绩的检验标准就是上级满意,如此易忽视群众的意见,形成眼睛向上看而不向下看的执政导向。干部成长路径是党内政治生态最具活力的因素,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态的权力行使取向。

党政契合的权力参与。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党员干部在中国的政治系统中占有绝大多数。我国公务员队伍中党员比例超过80%,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中党员比例超过95%。[22]因此,党员领导干部绝大多数具有双重身份,一方面在党内是领导干部,另一方面是各级行政机关的公务员。这种双重身份决定了党员领导干部大多数掌握着国家的行政权力,承担着正确行使权力的责任,面临廉洁用权的复杂考验。这些领导干部对党内政治生态的影响,受制于国家政治生态大系统。国家政治生态的状况,与党内政治生态有内在紧密互动关系,相互影响,具有双重身份的领导干部就是联结两者的枢纽。因此,党内政治生态优劣,关系着国家政治生态。同时,党与人民群众的联系,也体现在具有双重身份的领导干部的履职尽责上,体现在具体的为民服务工作中。人民对党的期望诉求,也通过这些领导干部得到反馈。党内政治生态表现出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其危害不仅在党内,还表现在为民执政的岗位上。因此,党内监督要做好监督体系顶层设计,既加强党的自我监督,又加强对国家机器的监督[22]。

科层体制的模式倾向。科层制是由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提出的,他认为官僚制是由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根据固定规则不间断地推行的行政管理体制。按照这种体制设计和诠释,法律对行政机关的权限范围做出详细规定,并严格按等级赋予机关各个层级权威,使整个行政管理组织形成有序并坚固的“金字塔”式层级结构[25]。科层制的特征主要是,存在正式权威的等级结构,组织设定规则体系,组织存在强烈的个人忠诚和主观投入现象,官员明确分工、控制与监督,公务人员选用提升的依据虽然有专业能力的要求,但更多地以领导意志为核心要素[25]。中国共产党的组织模式,是按照党员—支部—基层党委-中层党委-高层党委-党中央委员会的模式构成的,从中央到地方到基层组织,党实行自上而下垂直式领导。党的中央组织具有毋庸置疑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上级党组织与下级党组织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党内规则由党的组织设定,党的一级组织内部班子特别是“班长”具有一定权威性等,这些特点都具有科层制的模式倾向。科层制所特有的权力矩阵关系、“金字塔”式的管理层级结构、自上而下的职务权威等特性与中国文化传统等相结合,造成了政府权力更加集中、法治缺失,“一言堂”、血緣关系、裙带关系等各种与权力交织派生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遵从上级领导的个人权威和职务权威常常超过法律制度的权威,规章制度的执行力不强等弊端[24]。这些问题在党内不同程度存在,是党内政治生态演变的重要变量。

3.行为。党内政治生态是一系列政治行为的综合结果。中国共产党具有自我革命的品格,党内政治生态是以自我监管为逻辑支撑的政治状态。马克思说过,无产阶级革命与其他任何革命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经常自己批判自己”[25]。中国共产党的全面从严治党,是靠党自身来实现的,具有主体和客体的同一性。“如果我们党不能自己解决自身的矛盾和问题,长期积累下去,那就要发生我说过的霸王别姬的问题了,那就不是一般的被动,而是为时已晚了。”[26]自我革命的意识、决心和力度,决定了党内政治行为是否符合先进政党的规范和要求,也决定了党内各种政治行为的行动取向。

自我监管的治理逻辑。监管,就是一种察看和督促、管理、一种他律,是从外部对人们的思想与行为进行规范和约束。党内监督是发现党内问题、纠正错误和偏向、保持肌体健康的重要预警机制、免疫防线,是党内政治行为的“指挥棒”,是党内政治生态演变的重要因素。中国共产党的党内自我监管,是以权力监督制约为核心,把领导干部这个“关键少数”和各级领导班子作为重点,以党委落实主体责任、纪委落实监督责任为抓手,发挥巡视利剑作用,发挥党内各级组织的监督职责,坚持日常督查与专项检查相结合,构建自上而下的组织监督、自下而上的民主监督、同级的相互监督网络。同时,强调党内监督与人大监督、民主监督、行政监督、司法监督、审计监督、社会监督、舆论监督等监督形式相配合,增强监督的合力和效果。其中,党内监督是对党内政治生活进行纠偏正向,对党内政治生态进行优化净化的主要举措。因此,党员的监督意识强不强,敢不敢、愿不愿实施监督,党内监督的氛围好不好,党内监督是否具有约束力和惩戒性,往往决定了党内监督对党内存在问题和偏差纠治的力度,从而影响到党组织和党员的政治行为取向。

总之,从分解党内政治生态的影响因子入手,解剖党内政治生态的微观结构,研析党内政治生态的运行机理,有助于以全新的理论范式把握党内政治生态的内部图景,以揭开党内政治生态演进的深层奥秘,开辟全面治理和净化党内政治生态的新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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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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