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瞄世界文学
2019-02-28寇挥
寇挥
想到這个题目时,我十分兴奋,以致午觉都没有睡成,失眠了。关于扫瞄世界文学,在1995年我做过一次,那时我横扫的基本是20世纪的世界文学,虽说也捎带上了古希腊、古罗马、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17世纪和18世纪、还有部分19世纪的世界文学,但主体绝对是二十世纪的。那毕竟是二十一年前了,我的阅读范围还不够广阔,对于某些作家,不过是读了他一两本书。后来我逐渐扩大阅读的范围,从二三本到了四五本,我选择的重要作家,就把他所有的作品读完。即使还有剩余,毕竟很少了。那时我写了一篇有五千字的文章,把我当时阅读过的作家都谈到了。那篇文章没有发表,但有几位老师看了,还是受到了震惊。第一个看那篇文章的是已经仙逝的李若冰先生,当时他给还在陕南上班的我写了一封信。因为有了那封信,我的文学信念更加坚强了。
前几天我终于把雨果的《海上劳工》读完了。他的五部长篇是我作为最后一部读完的,就是说我读完了他所有的长篇小说。过了两天,我陡然有一种豁亮感,好像混沌世界澄明起来了,天地分隔开了,神话里的盘古那样成了巨人。我对整个世界的文学、全人类的文学有了整体感,有了透亮精确的认识。这团掩盖天地的大雾终于散去,在我阅读的历程中迎来了灿烂的光明。当我开始阅读世界上的第一部文学经典时,我就像盲人摸象,摸到哪儿都认为是象,其实那只是它的一个局部,一个很小的部分。而现在的我仿佛是这个盲人把大象全身触摸遍了,心里有了大象的整体轮廓形象,整个的认识,知道大象的头是什么样了,在什么位置。或者说这个盲人摸遍了大象的全身之后,突然复明了,恢复了视力,把眼前的象看得清清楚楚了,这就是我今天对全世界全人类文学的感觉。大雾散去,视野开阔,远山近野尽收眼底。我现在还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为什么是在我阅读完了雨果的《海上劳工》之后来到的呢?而不是在阅读完了他的其他几部长篇《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笑面人》之后呢?这可能源于我对于这部长篇的重视。在我没有阅读他的任何一部长篇的时候,我就把这部小说作为一定要阅读的长篇买下了,虽然一直没有读,但心里一直对它是耿耿于怀的。它确实是描写大海的杰作,一个人与大海,雨果可以写出精彩的文字十万字,没有任何其他人物,就是吉利亚特与大海。海明威写出了五万字,梅尔维尔写的是一船人,整个捕鲸船与大海与大鲸的较量。在没有阅读《海上劳工》之前,我怎么会知道在1866年之前雨果就在这方面,在描写大海大自然方面显示了他人无法超越的天才呢?
我要横扫什么呢?是全世界全人类的文学,主要是小说、戏剧和史诗。我首先要树立一个制高点,一个标杆,一个夜空里的海上灯塔。有了这样的灯塔,才会照亮全世界的文学。这样的灯塔便是《悲惨世界》和《白鲸》。我认为在全人类的文学中这两部作品是最伟大最崇高的,是全世界所有的文学都无法企及的。我定的标准是:作品整体感觉上应该是伟大,崇高,大爱极善,应该是神秘,形而上,强大的象征力量,来源于终极,回归到终极,人类与宇宙的神秘纽带就是由这样的作品织起来的。上面说的两部作品都做到了。一个基督化身的苦役犯,或者说上帝能够把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点化为他的代表,替天行道,冉阿让就是这样的化身。他是苦役犯,可通过努力把一个妓女的女儿提升到了天堂世界里,一个灰姑娘成了男爵夫人。我要补充的是,伟大崇高的作品还应该具备童话性,神话性也是可以的。当然童话性更能使作品鲜嫩绚烂,色彩犹如彩虹,《悲惨世界》就有这样的童话光彩。这个受苦的人,这个坐了几十年牢狱的苦役犯,他为一个妓女的儿女打造一座天堂,用他的智慧创造了大量的财富,还从法国街垒战场把与妓女的女儿相爱的奄奄一息的男爵的儿子救了回来。为妓女的女儿不但打造了一个物质的伊甸园,还从她的身体上取了一根肋骨,为她制造了一个英俊潇洒的亚当。他的极善大爱行为使一直追捕他的国家冷酷机器化身的沙威受到了致命的冲击,他所坚守的国家法律崩溃了,他个人也同样分崩离析,结果是跳水自尽了。这是一个人对一个国家的胜利,他用他的大爱战胜了国家。
这部世界头号小说里,钱是个很重要的介质。苦役犯出了牢狱之后,获得了主教大人的银器,到海滨城市成了企业家。在监狱里苦役犯们创造了制造代用宝石的方法,他把那样的方法带到了海滨,使滨海城市的经济腾飞,他成了市长。他有了大量的金钱。财富能够帮他完成最大的梦想,把他自己塑造成了圣徒,也把妓女的女儿养育成了幸福的主人。与雨果同时出生于1802年的大仲马于1846年和一伙写手完成的《基督山伯爵》中重要的小说工具也是金钱财富,可这样的介质在大仲马那里只能变成通俗小说的利器,完成非崇高的复仇。人物心中若是有大爱极善就不会有复仇这样的故事。在巴尔扎克的《高老头》中也有伏脱冷要把拉斯蒂涅用金钱培养成上流人士,狄更斯于1861年出版的《孤星血泪》也是一个苦刑犯用他在澳大利亚创造的巨大财富把年轻人匹普供养成上流人的故事,但这些作品都远远低于《悲惨世界》。
我为全人类文学树立的第二大标杆、第二座高峰是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白鲸》。这部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我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初就激动兴奋地攻读过了。阅后,产生了我的十万字长篇小说《捕杀“大记忆”》的构思,并在1994年春天就把它完成了。小说虽然在文字细节上不够精彩,但它的宏大的构思本身就是一半的成功,我今天依旧认为它绝对是一部大气量的作品。阅读《白鲸》的起因是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朋友的引导,这位朋友叫爱琴海,他是一个具有奇谲天才的诗人、画家、哲学家、小说家。他一人兼有四个领域的身份,其精神的旺盛和体力的坚强非一般人所能够匹敌。在人生的年幼时期,特别是在知识的幼年时有一个年长的智者给予启发引导,这是人生的机缘与幸运。他建议我阅读《白鲸》,读完之后,我想起了童年时大人讲过的传说,说是大地下面有一个其长度可以跨州过县的、其粗壮如窑洞山谷那样的巨蟒,它一翻身就会造成大地震。这样的幼年记忆与梅尔维尔的巨型想像造就了我的新奇构思,这个构思是我在公交车上时突然涌现出来的。我坐车前往十五公里之外的汉中城,我是在一个叫褒河的小镇上工作的。下车之后,我步行到了东门桥,到了这位老朋友家里,由于兴奋就把刚刚诞生的构思讲给他听了。他也十分激动,在他正在完善修改的长篇纪实文学《太阳雪》里写了二三百字,专门把我讲的构思讲述了一番,在里面把我真名都用上了。他把他的《世界灾难史》送给我,叫我阅读里面有关世界上发生的大地震资料,全力支持我把这个构思变成小说。我仓促上阵,准备显然不足,但还是写了十万字。我曾经到汉中市图书馆查阅有关地震的资料,复印出了许多世界地震资料。那上面是按年月前后编排的世界地震次数,我本来打算就按照那上面的年月与地震情况,专门写一部“大记忆”在大地之下的游历行程史诗,最终是没有写,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