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

老王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俩从小关系就好，而且一直到现在。他家有个大事小情我都是最先知道的，需要帮个忙啥的我也是最先到。

老王原来生活在农村，前些年为了孩子上学的问题犯了难。“老李啊，你忙不忙？”老王一打电话就先问一句，生怕影响到我。

“不忙，有事啊？”

“我们屯子里很多孩子都去城里上学了，这农村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上课的氛围也不行啊。”

“那就进城吧！买个楼就可以把戶口迁过来，想进哪个学校就在哪个学校附近买。

“买啥楼啊！我这点家底儿你还不知道嘛！”

“买平房也行啊！把房证写孩子名，你的户口不用动，省得将来土地有说法不好办。”

老王听后高兴地嘱咐我去帮他选房子。

说这话也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的平房很便宜，老王花了三万二千元在三小学附近买了六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虽然是平房可还是让老王欢喜一阵子呢。我帮老王简单买了一些厨具，他让媳妇来陪孩子，这家就算搬过来一半儿。他隔三差五来一趟，每次带来的纯绿色、无污染的小园菜都给我一大半儿。

每年秋收拾完庄稼老王也来城里生活，我没事儿就叫他过来喝两盅儿，老王常常在几杯酒下肚后感慨：“我要是啥时候能住上楼房就好了，集中供热，冬天不用自己烧炉子，不用去外面上厕所。”

“急啥，我听人说你住那片儿要开发了。”

“真的？”

酒后的老王格外精神，面容看上去，并不像快四十岁的人了，常年的庄稼地活也没晒黑他，反而很健壮，两只眼睛特别大、特别有神，眉毛很重很宽还很长，一说话就会带着手势。

“要是真的有这天可好了，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说着老王把两手交叉捂在了胸前。

由于校区房火爆起来，老王家那片平房拆迁很顺利，老王分到了一个八十平方米的二楼和一个车库，装修的时候老王来征求我的意见。

“装修这东西啊，无尽无休，差不多就行，以后没准换个高层，到那时候再好好装装。”

“这回我可不能听你的。”老王的话让我一愣，以前老王对我的话是言听计从，这次是怎么了？

“我不是要装得豪华，但也要用好材料装修，这就是我一辈子的家了。”老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坚定，眼睛里也噙着泪花。“我还要把家里的土地包出去，正式搬过来，我看在城里干点什么，钱都不少挣。”

果然，在装修的时候，老王事无巨细，一丝不苟，把房子装修得特高档。

回农村搬家那天，老王破例买了一身衣服，本来就大的眼睛更亮堂了。

“干脆把这农村的房子也卖了吧！别以后不值钱了。”我帮他往车上搬东西时劝老王。

老王停下来，看着房子想了半天：“还是留着吧！算个念想。”

老王干啥都行，在一公司里干得风生水起，只要他有时间就把我叫过去喝几杯，每次微醺之际都会很知足地重复一句话：“老李啊！我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咱俩是同学，帮忙都是应该的。”

一天，闲着没事，我忽然想到老王好久没来电话了，刚掏出手机，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哈哈！你也不想我，赶紧来！”

“怎么了？有事？”

“哦！没事，你来吧，咱俩喝点！”

老王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脸上的倦意无法遮掩，“我把这个房子卖了，我儿子对象处成了，我得给他交个首付，再装装修也差不多够了。”

“你这些年供孩子上大学、考研，找工作可没少花钱了，最主要是卖了这房子你住哪呀？”

“住车库啊！也挺好的。买方把房款打过来后你就再帮我搬家啊！”

我点点头，看着老王兴奋的样子，我却高兴不起来，感觉心里有点发堵。

不久，老王打工的公司倒闭了，他又找了个更夫的活儿。

这天老王休息，他见到我说：“老李，我又把车库卖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用卖车库的钱，帮儿子买了辆小车。”

“那你和媳妇儿住哪呀？”我问。

“回老家农村，多亏那房子当初没卖！”老王说完干笑一下。

搬家那天，我们把东西装上车后，老王久久地看着二楼的房子和刚刚空下来的车库。

这时，我发现老王转过脸去，有泪水盈在眼里。

作者简介：李迎国，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作委员会会员，宾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宾县作家》主编。多篇作品发表在《语文周报》等报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