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和大海谈起悲伤(外四首)
2019-02-25王兴程
王兴程
不能和大海谈起悲伤
大雨纷飞,除了这海水
大海只剩下了苍茫
现在,不能和大海谈起悲伤
如何谈起———
那么多的绝望已经被海水淹没
也不能向大海提出疑问
那些消失的浪花,在黑夜里
一次又一次地保持了沉默
这宽阔的海面,海水倾斜
海岛起伏的身影从未停止过
大雨纷飞
天空只是送来了更多的水
连地球都飘在了海上
岱山岛的下午,轮渡启航
像是运送一群末日的人
从一个世界奔赴另一个世界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海水像痛苦一样,没有形状
海水也一直是浑浊的
无花果
它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异类
但世界可以重新解释
比如,人为地构建了一个弥天大谎
并在里面加入一些糖分
你可以看到
触手可即的果实就在树上
因此,一直有人想试试谎言的力量
有人研究过:是一只虫子从内部制造出假象
试图去颠覆一个常识
“它不是谎言,但它确实有一个合理的事实”
很多人说过,“这是一种不开花的果实”
当因果成为悖论
无花果表现出来的
是这个世界荒謬的一部分
至今有人谈到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们保持了缄默
他们好像理解了心照不宣
他们不追忆,亦不解释
相信结果,如同相信命运
乱 石
声音已经消失,进入了石头的内部
消失于难以追逐到的时间
它们都有着英雄的梦想
制造岀乱世,想在其中找到自己
它怀疑过隐忍和伟大的意义
它曾咽下了自己迸岀的火星
想让自己和时间一样的恒久
但肉身与功名,情欲和仇恨
都是一样的刻骨,难以描述
可是隐藏的裂纹,流向了身体的内部
好像有水的痕迹
一根神经暴露岀了疼痛的底线
它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一部分
这时候你该知道了,所有坚硬的事物
都有着无法愈合的内伤
其实水还在后面,怂恿着石头
像推动着前进的历史一样
而时间一直在加速,它追赶万物
又将它们远远抛在身后
你也许能够想到
更完整的表达一直在生长之中
在春天
我看见的蒿草是去年的
它们头顶籽粒,挣脱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正等待着来年的春天
它们中间有苦豆子、灰灰菜和荨麻草
它们历经世事
枯黄中都有着一颗坚韧的心
年关已过,鞭炮稀疏
雁群横过天空,声音忽高忽低
它们带着隔年的书信正穿过云层
城南大道己经修到了更远的地方
两排杨树站在路边
一辆又一辆的货车正隆隆地驶过乡村
此时的风同样令人纠结
是哪一年?我们看见那个挥着手帕的人
我记得你那时的表情,面对着雪山
沉默着或抬起头,一闪而过的笑意
奎屯河峡谷
一
我们先说一段跟这首诗无关的话题
说一下摄影者们摆拍的现场
她正沉醉于自己的飞翔,在峡谷的上空
她在努力地模拟一朵花的姿态
打开自己,旋转、跳跃、收拢
她的双脚想挣脱大地
她变幻的气味难以捕捉,她舒展着手臂
朝着不确定的方向,把自己一次次地送出
天空、流水、浮云以及过路的风
她把自己一一呈上
她把自已分裂成无数的碎片
送给了前世的荒原和未知的今生
一个伤口的隐喻
一朵罂粟在肆意地燃烧自己
她借助于阳光和空气
把随身携带的基因
慢慢地合成了体内那个致命的毒
阳光清澈,戈壁茫茫
这都是我的想像,当目光落下的时候
我却在追溯一段遥远的时光
二
我们端起了杯中的酒
无数次地表白,放纵自已
我们感动于酒的辽阔
我们也感动于酒的偏执,总是迷失于
自己制造的假相
我们总在脱口而出的时候欲言又止
其实我们知道
没有吐露的那一部分最接近真实
还是那个坐在对面的人
如今我们还在用酒杯交换着彼此
很多时候,我们追求的快感
其实就是坠落的一瞬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
当真相终于来临的时候
我们才知道
自己苦心经营的是多么虚弱的人生
我们明白冲动和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人间和地狱也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你看到了
这深不见底的峡谷
多么像一个人欲望的本身
三
我突然想转过头去
如果能看到过去的时间
这里多么适合向一个人告白
此时可以天崩地裂,直到海枯石烂
你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在这里
你只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誓言
这段话多么的不合时宜啊
其实当我们抬起左脚的时候
右脚就已经后退
四
这尘世总是无穷无尽
我们总会无缘无故地发岀叹息
大地上静静的
你看到的漫山遍野,艾蒿萋萋
它们都会在瞬间陷入停顿
还有什么能够证明我们无数次
描述过的事物
还有多少陌生让我们难以确认
岂止是十年啊
当一切都无法证明的时候
我们只能再留下一段十年的空白
想象一下吧,还要用去多少剩余的人生
才能把这段空白填满
五
我又回到了前面那个无关的话题
关于峡谷
所有的经历都是致命的
我们拔岀双脚
梦魇却在一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