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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的海飞:游走于小说与剧本间

2019-02-25蒋静米

文化交流 2019年2期
关键词:谍战小说

蒋静米

海飞近照。

一个作家的24小时和24年

海飞的微博名是@写字的海飞。

如同大多数写作者一样,海飞的一天从正午开始。然后,起床,吃饭,下午开始工作,晚饭后散步一小时,夜里三四点入睡。在书房内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头发愤怒生长,一天睡八到十个钟头。海飞写作的舞台在浙江杭州的一处民宅里。书房原来是个露台,装修时用玻璃把露台包了起来。三面玻璃,白天关上窗帘,晚上拉开。在冬天,屋内有一台一千瓦的利维斯顿牌暖炉,一盏台灯和一道顶灯织成的白亮光线,照亮了他大部分的人生。

“我看到四處的灯光,有时候还有急雨赶来,大雪赶来,麻雀赶来,声音特响地落在顶棚,但是却让人安静。我在玻璃屋里观察着这个世界,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有一种偷窥尘世的快感。”海飞在他的博客中这样写道。他经常性选择在夜晚的小屋里来回踱步,有兴致的时候,会温一壶酒,让太太煮点花生下酒。夜晚寂寞,但他觉得“喧嚣纷至沓来”:所有的人,复杂的人,故事里的人,战争里的人,男人、女人、间谍、匪首,国难、家仇、枪炮、鲜血、阴谋……都来了。

和生活的距离,和人的距离,和世界、雪花、风、景物的若即若离又忽远忽近,奠定了他写作的笔调。他让雪花落下,树叶翩飞,涨潮的声音此起彼伏,让群鸟飞临村庄,让一个女人在枕木边哭泣,一个中年男人走在全是尘土的街上……等等。

“陈深翘着二郎腿坐在温暖如春的米高梅舞厅里。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舞厅门口无比辽远与清冷的西藏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雪从望不到边的黑色苍穹无声地落下来……”小说《麻雀》开头,海飞这么写道。

海飞十分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学历的人,也没有受过专业的文字训练,二十几岁才开始写作。但文字上海飞有着轻度的洁癖,苛求美感。他认为一个写小说的人,叙事语言首先要过关。

海飞出生于浙江诸暨一个叫做丹桂房的小山村,十四岁开始务工和务农,在一家满是粉尘的胶木开关厂做开关。生命从少年向青年进发,海飞像一枚落在尘世的普通石头。“我十六岁的时候连床铺也没有,就睡在门板上,下面垫的是干草。当时我村庄里的伙伴们都是这样生活的,当集体苦难的时候,苦难就不成为苦难。”

那时候的海飞初中毕业,务农,当小工,穿格子衬衣,留长发,唱《大约是冬季》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有时候也唱《冬天里的一把火》。蠢蠢欲动的不安是他成为作家的第一步。然而从对生活的不安到成为一名小说家,海飞几乎用了将近24年。

17岁那年海飞瞒着父母偷偷报名参军,入伍证书下来才告之。退伍后进化肥厂当保安,250元钱一个月的薪水让他心生欢喜。四年的保安生涯后又到车间拉煤。热爱写作是因为想换一份工作,海飞认为自己除了写字,身无长物。

二十几岁才开始写作的海飞从向企业报投稿开始,如同农村包围城市一般,发稿量渐渐增大。海飞拿着样报样刊,试图以此敲开办公室的门。终于海飞如愿以偿,在当地文联主席的推荐下,去了一家药厂编企业报,接着是去了一家中学编校报,再接着是去诸暨日报当采编。看上去海飞已经像一个有文化的人了。在报社,海飞度过的光阴是三年。

海飞回忆起2004年年初自己从报社辞职的情景。当时32岁的他显然已经不年轻,他目睹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副刊编辑退休,欢送会后海飞从热闹中安静下来,突然对若干年后自己同样要从编辑岗位上退休感到了深深的恐惧。终于海飞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选择了离职,这一年他写下了第一个长篇。小说的名字叫《花雕》。

第二年,海飞的短篇小说《闪光的胡琴》获上海文学全国短篇小说新人大赛一等奖,本人获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称号。此后海飞去杭州一家文娱杂志社当主编,一年后再离职,当个体户做出版,生活依旧呈现出纷乱,在陌生而又熟悉的杭州街头,海飞把时光过得很踏实。他特别容易满足,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能混到现在这模样,让家人衣食无忧,我觉得够有本事了”。

2007年底,海飞去了浙江文学院,直到现在,他为单位编一本叫《浙江作家》的杂志。

作家都要懂得人性的复杂

从《旗袍》到《大西南剿匪记》《花红花火》,再到如今的《麻雀》,即将投拍的《惊蛰》,正在创作的《棋手》,海飞走过了数年的编剧之旅。从长篇小说《花雕》到《花满朵》再到《向延安》《回家》,海飞用两条腿走路,一边纯文学,一边剧本。他的谍战题材小说屡屡被改编为电视剧,收视反响颇好,渐成市场和口碑同时热捧的作家。

如果我们对海飞小说中的人物特质一一提练,我们会发现这些特质如同海飞本人一样,充斥着:不安。

不安是对既定生活路线的不安,是关注命运的不安定,也是对人性的体察、观照,因此市井上的闲杂人等,在他笔下都成为一些不寻常的、复杂的人:……在这些男人身上,可恶、卑劣、渺小的东西不同程度地存在并放大,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意义上的好人,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参与保卫家园的战争而轰轰烈烈。

《棋手》海报。

在海飞的小说和剧本中,人只是动物一样粗糙、原始的存在,正邪各半,而当隐没在文字中的不安和变动成为主线,你随时可以看到人的不稳定性或者说两面性,在他的文字中波澜不惊地呈现。世事以及际遇可以催化任何人,而爱情的产生与轰轰烈烈又是来得那么不可深究,那么高贵、纯洁。

“我觉得作家首先应该懂人,懂复杂的人性。”海飞说。“我对复杂人性的探究,有一种固执的疯狂而兴奋的迷恋。”莫言曾在高密的文学馆里题字“把坏人当好人写,把好人当坏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在复杂和多面这一个层面上,海飞无意中彻底贯彻了莫言的理念。

所有的人生都是一种纪念

海飞不是一个喜欢饭局的人,但是偶尔参加,特别不愿意提及自己是作家。他愿意当墙边被人忽略的一个男人,或者一个隐形的符号。他认为每天的码头、街道、太阳下、树丛里,能闻到一股好酒好菜的香味,是那么美好而踏实的人生;汗水和街肆、尘土和劳动都能让他感觉到无限生机。

《旗袍》海报。

“作家很多都是对生活无力者,是一些挫败者的发泄和梦想者,您呢?您在生活里怎样?情绪稳定吗?”

“我对生活少有苛求,情绪稳定,没事就寫写小说,写小说后被朋友请去帮忙改了一次剧本,从此走上编剧之路。”多年以后,海飞仍能准确地记得当年尘土飞扬的“横店之旅”,那是他初涉电视剧本创作的时候。而现在海飞显然已经和影视创作密不可分了,海飞说在他的一些剧本拍摄的时候,他会去片场转转,有时候是在现场发呆,看他用文字创造出来的人们那另一种人生。有时候他也会兴奋地和演员聊戏,他觉得那时候他简直像是导演。每一部戏,他都会留下一些念想,比如《旗袍》片场,他捡到了现场的子弹壳,回家后封存在档案袋里留作纪念。比如在《麻雀》剧组,他把住的房间的房卡留了下来当作纪念。海飞说,生活是需要纪念的。显然这是一个容易沉湎在怀旧中的中年人。

少年时,海飞便学会“自己料理好自己的生活”,因此他在磕磕绊绊一路走来的同时,也是显见的思路清晰。下一个不成样子的计划,海飞认为应是“真正写出好小说,跟发表和市场反应无关,就是好作品而已,自己认可的那种好。”

海飞从不认为自己是最好的作家,但是他一直在努力而认真地写作,努力让自己对作品满意。在海飞眼里,写小说是一种自我温暖,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一种“好”。

海飞对自己颇有没来由的自信,他的下一个剧目《棋手》仍然是一个谍战剧,里面有这样一个人物,干净,挺拔,骑脚踏车,下棋如有神助,运筹帷幄,与另一个高智商的特务头子上演了惊心动魄的对手戏。这个小子,叫做贺羽丰,来自海飞的老家诸暨。他总是喜欢把剧中的男一号设定为“老家诸暨”……

而这些漫无边际却又撼动人心的构架,来自于他的书房、工作室或者单位办公室。关于人生,他觉得所有的道路都是正确的,所有的方向我们事实上都来不及回头重新选择。他自己歪歪扭扭的人生,像一棵蒲公英一样的存活,他仍然觉得这样挺好。所有的人生都是一种纪念,这是海飞语气散漫地说出的一句话。

在小说与剧本之间游走

现在,有着小说家和编剧双重身份的海飞左手小说右手剧本。在他的眼里,小说和剧本都有无数种风格及其所必须承载的使命,而他更倾向于用文字讲述人间悲欢,展现让人动容和歌哭的人生,呈现特定年代风起云涌的生活画卷。他说,“我愿意是一个复述者或者聆听者,甚至愿意和剧中人一起细数一件大衣上细密的针脚”。

一方面,《海飞自选集》列入了出版计划,一本叫做《惊蛰如此美好》的散文集正在编辑过程中。同时,他的小说频频亮相《收获》《十月》《人民文学》《当代》等大型文学刊物,看上去他与纯粹的文学走得如此紧密,唇齿相依。但另一方面,他又把剧本写得风生水起,从以往的经验来说,他的剧本成为热剧的可能性十分大。而在近几年的创作中,海飞更是对谍战小说情有独钟,“因为它十分考验智商,而且在那种高压环境下面,也十分考验着小说中主人公的人性。男性读者可能更爱读这样的小说,而在求新求异求真求变之路上,谍战小说又在时刻要求作者作出努力和贡献。”海飞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观点,“谍战并不是写谍,而是在写人丰富的内心”。他声称自己对复杂人性的探究,有一种“固执的疯狂而兴奋的迷恋”。

海飞常常用“深海”来形容谍战,因此他提出了“谍战深海”的概念。“在我看来真正的谍战就是看似水面平静,水波以下却暗流涌动,甚至潜藏着巨大的危险。而正是由于这样的平静勾起了许多读者和观众强烈的窥知欲,恨不得穿戴上潜水设备,深入海底一探究竟。而这种烧脑的写作挑战也让我十分有兴致。”

目前海飞的“谍战深海”系列小说项目已经启动,与花城出版社合作出版。作为该系列的第一弹,海飞的小说《捕风者》已经面世。该系列已经完成并出版或将出版的小说有:《惊蛰》《向延安》《捕风者》《麻雀》《唐山海》《棋手》等,将要列入写作计划的是《苏州河》等。

同时海飞“谍战之城”系列小说也正在构建中,并有望进行开发和深耕。“谍战之城”是指以重庆、上海、哈尔滨、天津、南京等城市为背景,分别创作一部谍战小说,建立民国年间纷繁复杂又相互勾连的谍战谱系。以此日积月累,“谍战深海”系列小说的构架愈加庞大而纹丝不乱。

《花红花火》海报。

海飞的小说和剧本创作,不急不缓,于他而言,那么多的写作计划,写完可能需要十年。然而这十年又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呢?海飞固执地认为,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吃茶、看云、写字,那些热闹与喧嚣,与他之间若即若离。仿佛奋不顾身地投身市井与红尘,与热闹十分接近,但又仿佛并未寻见他急切与忙碌的身影。

海飞把自己微博的名字取名为“写字的海飞”,或许他隐藏在书房阁楼,也或许隐藏在网络深处。总之当一部作品出现的时候,他的名字会再一次被人翻捡出来。他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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