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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历史唯物主义:詹姆斯·奥康纳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

2019-02-22侯子峰

关键词:奥康纳历史唯物主义协作

侯子峰

詹姆斯·奥康纳(James O’Connor,1930— )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塔·克鲁斯分校社会学和经济学教授,为当代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领军人物。本文主要探讨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态重建,即在晚期资本主义时代,面对资本对人和自然的压榨,奥康纳通过将“自然”和“文化”因素引入到历史唯物主义,从而使新历史唯物主义成为一把反抗资本并推进激进绿色运动发展的利器。

一、反抗资本: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的提出

在奥康纳看来,当代世界的两大全球性问题——生态危机与人的发展危机——都是由资本导致的。可以说,反抗资本是奥康纳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的背景。一方面,奥康纳深刻地指出,现今全球性生态问题产生的根源是资本。在他看来,资本与生态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矛盾是“资本的自我扩张和自然界的自身有限性之间的总体性矛盾”[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导言第16页。。资本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必将越来越多地使用不变资本(生产资料),而日益趋向于减少使用可变资本(劳动力),导致自然资源快速地被消费以至于走向衰竭,“高利润率导致了高积累率,高积累率反过来又导致了对原料的更大的需求;对原料的更高水平的开发导致了生产成本的降低,而生产成本的降低又会使本来就很高的利润和积累率变得更高。”[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91页,第502页,导言第6页。另一方面,奥康纳指出,全球性的人的发展危机产生的根源也在资本。随着资本逻辑在全球范围的展开,无论是亚洲、欧美还是前苏维埃国家都不遗余力地发展经济,追求更高水平的城镇化、工资待遇和物质享受,置自然与人本身的发展需求而不顾。与所期望的人们拥有更多的物质财富会带来更为幸福的生活不同的是:现实的城市变得更为拥挤,毒品和犯罪更为猖獗,人们的贫富差距更大,精神越发萎靡不振,人本身越来越被贬低为牟利的“人力资本”。一项数据显示,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人均GDP已翻了一番多,然而生活上的现实却是不平等更多了、休闲时间更少了、失业更多了[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91页,第502页,导言第6页。。资本之所以产生各种问题,在于它重视的是商品的交换价值而非使用价值,追求的是利润而不是自然的解放与人的发展。

奥康纳指出,反抗资本需要依靠革新后的马克思主义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在他看来,现实的各国政府政策模式——无论是社会民主主义、凯恩斯主义还是国家社会主义、民族主义——都没有有效解决现实中资本所带来的问题。同时,现实中的激进社会运动也存在着突出的问题:一是无政府主义的流行导致社会运动的组织性不强;二是绿色社会运动的“全球性思考,地方性行动”导致运动效果不彰;三是不重视解决就业、贫富差距等社会问题,导致新社会运动在劳动者中的影响力较差。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发挥历史唯物主义的革命性作用就显得非常重要了。首先,历史唯物主义重视社会制度的建构,重视把人与自然的解放统一起来,强调从根本上否定资本主义制度,从而建立扬弃资本的、生态的、正义的社会主义制度。其次,历史唯物主义强调阶级斗争的重要性,这对于新社会运动[注]新社会运动是指西方社会中的部分工人、环保主义者、女权主义者、受压迫的少数民族以及其他一些人士发起的反抗政府和社会的运动,这些人运动的目的是解除阻碍他们获得解放的各种束缚和制约。新社会运动中的主体人员信仰环保主义、后现代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启示就是把最广大的人民联合起来,包括工人、绿色环保主义者、被压迫的少数民族、女权主义者等,结成巩固的联盟。最后,历史唯物主义强调运动的全球性和组织的严密性,能够在新社会运动中克服后现代主义、无政府主义、地方行动主义等的不良影响。但是,在奥康纳看来,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还是历史唯物主义都要进行理论更新才能适应并指导现实的实践活动。一方面,历史唯物主义需要进行绿色化,即引入“自然”的因素。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过于强调自然界的人化方面,但疏于揭示人类历史的自然化方式以及自然界的自我转型问题。“丰富的生态感受性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中的缺失,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阐述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91页,第502页,导言第6页。作为深刻批判资本有力武器的历史唯物主义,如果不解决自身 “自然”或“生态”因素缺乏的问题,就不能有效地在现实中反抗资本。另一方面,历史唯物主义必须与“文化”结合起来。应该把“文化”的内容融入到历史唯物主义之中,以增强其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力度及在新社会运动中的影响力。

二、理论重建:“自然”和“文化”因素引入到历史唯物主义

奥康纳认为,运用生态学的一些知识深化历史唯物主义核心概念的“自然”因素,能够增强其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力度,并促进人们对生产活动的绿色化理解,形成正确的实践观。

在奥康纳看来,历史唯物主义内含有“自然”因素,只是马克思没有充分阐发。就生产力而言,生产力构成实体性要素之中的生产资料、生产对象、生产工具等都是由自然界提供的或通过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得的;生产力非实体性要素之中的“协作”(管理)也受自然的影响,如在农业地区协作是由水利循环的情况所决定的。就生产关系而言,生产关系是人类改造“自然”时所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这说明生产关系是和“自然”相联系的。更重要的是,自然界的变化会引发生产关系与生产协作方式上的变化。这样的例子有很多:由于哥斯达黎加特殊的地形特征,使得该地比中美洲其他的国家更适合实施小规模财产所有制;城市大多建设在河流的交汇处和天然港口地区,是由于这些地区具备中、长途的商业活动所需的交通条件,并且这些地区容易发展成为手工业工人、工匠、商人、银行家等人的集聚地;蔗糖种植业往往与较大规模的资本主义所有制联系在一起,部分原因在于蔗糖生长在绵延起伏的平原地区,部分原因在于这个产业不需要太多的技术性人员。“自然”的生产关系意味着,对任何一个既定的社会形态或阶级结构,自然条件或自然过程的一定形式能为其提供发展的某种可能性。

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自然”因素的引入使得自然不再是被动的、纯粹的客体,自然同时也是一个“主动的合作者”。奥康纳认为,传统的历史唯物主义事实上主要研究的是人类社会活动或物质生产活动,而关于自然系统的理论极少[注]奥康纳指出:“历史唯物主义的确没有一种(或只在很弱的意义上具有)研究劳动过程中的生态和自然界之自主过程(或‘自然系统’)的自然理论。马克思本人很少对自然界本身的问题进行理论探讨。”参见:[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62—63页。,这使得它在阐发影响社会物质活动的因素时主要把其归结为生产方式而不是自然环境的状况和生态的发展过程,历史唯物主义与生态学几乎成为两不相干的事物。甚至,由于马克思总是强调通过生产力的发展来推动社会进步,也容易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士攻击为不尊重、不爱护自然。联系现实,由于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没有打通其与生态学之间的通道,致使自然界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的重要地位缺失,无法完成指导现实的生态运动的重任。而奥康纳通过对历史唯物主义“自然”因素的阐发揭示了自然界运行的“弱规律性”(包括森林的持续性、土壤的形成周期、人口的增长模式、气候的变化等),指出人类社会活动受到地球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运行规律的制约,这样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自然界,无论是“第一”自然还是“第二”自然,都将对人类社会及其活动产生深远的影响,所以得出的结论是人类的实践活动必须考虑到自然的有限性、约束性,必须按照自然规律进行活动,从而完成了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态式建构。

在奥康纳看来,资本盲目扩张,不顾及自然的“弱规律性”,导致了人与自然的关系紧张及生态危机的出现。在自然环境逐渐恶化的过程中,反抗资本的激进社会运动兴起,在社会压力之下,资本主义国家会不断调整生产关系,增强国家对生产条件的保护,并使社会更加民主化,从而导致资本主义社会向生态的社会主义社会转变。

奥康纳认为,在历史唯物主义核心概念中凸显“文化”因素,能够达到加大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力度和加强其理论在现实的环保运动或新社会运动中的影响力之目的。

在奥康纳看来,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概念之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是“文化”的。就生产力而言,生产力的非实体性因素不仅包括技术、管理因素,还包括文化因素。在不同的文化中,管理方式、劳动力的组合方式或协作方式是有区别的。此外,不同文化的有效掌控和管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生产力:“一些主要经济体制之间的竞争能力,不仅与科学技术的发展水平直接相关,而且与特定的文化把科学技术的力量动员与利用起来的能力直接相关。”[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71页。就生产关系而言,生产关系是指在生产活动中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是靠“文化”为纽带将人与人联系起来的关系。奥康纳指出,生产关系所内含的财富范畴具有文化的意蕴,不同的资本主义文化之间,强迫劳动以及剩余劳动的剥夺方式是有所不同的。

奥康纳认为,只有深入体悟社会历史中的文化意蕴,才能真正地建构历史唯物主义。在他看来,任何一个社会中生产关系都存在三个方面: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关系、剥削者内部之间的关系、被剥削者内部之间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理论主要旨在揭示第一个的关系,而在论述另外两个关系时探讨不足。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会出现阿尔都塞对剥削者内部之间关系的探讨,以及新左派对被剥削者内部之间关系的探讨。奥康纳认为,以阿尔都塞为代表的老左派是用资本主义工厂的模式来界定、研究社会形态,而新左派的观点则旨在揭示资本主义社会所采取的劳动关系(或协作方式)模式,目的是树立对劳动或个人“控制力量”的权威。奥康纳认为,如果对文化的主导与变化模式、法律体系的作用、管理者控制劳动者的意识形态等不甚了解,就无法把握劳动中协作的具体形式。因此,作为一种全面的、寄望于深入批判资本并推进激进绿色运动的历史唯物主义,不仅要研究马克思主义视域中的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经济剥削关系,还要研究资本家之间和工人们之间的文化关系,如晚期资本主义时代的工厂文化、社会生活文化、管理文化等。

奥康纳的研究凸显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文化”因素,使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更为丰满。他把“文化”与资本主义的生产能力、生产过程、具体剥削方式、生产关系内部人与人的关系等有机结合起来,加强了对资本主义的理解与全面批判,大为拓展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影响力。在他看来,生产劳动、社会财富的创造、剩余价值的分配、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于新社会运动都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中进行的。联系到现实的环保运动需与工人运动、新社会运动等联姻才能更好地反抗资本、维护自然和人的权益,我们更能深入理解奥康纳这么重视“文化”的良苦用心。

三、重视“协作”:理解奥康纳生态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关键

在奥康纳那里,“协作”是理解“社会劳动”或其他重要历史唯物主义概念的一把钥匙。“协作范畴是一个明显的介入点,从此出发,我们可以深入到对历史唯物主义观念加以修正的计划之中,以此来有效地清理文化、社会劳动与自然界之间的辩证关系,”[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66页。奥康纳同时指出,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之所以忽略或弱化自然、文化这样的范畴,主要原因在于“协作的主题在它需要被全面理解的时候,却被加以了单方面的处理”(见《自然的理由》第64页)。。关于“协作”,马克思在《资本论》第十一章对其产生原因、内涵、意义、使用后果等作过细致的分析。马克思明确指出“协作”内涵:“许多人在同一生产过程中,或在不同的但互相联系的生产过程中,有计划地一起协同劳动,这种劳动形式叫作协作。”[注][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78页。关于“协作”的相关论述,马克思主要侧重于协作的生产力功用方面:提高劳动的机械力、扩大劳动空间范围、缩小生产产地、集中力量在短时间内完成生产任务、激发劳动激情与竞争心、通过连续而多面的同种作业提高生产效率、创造集体力等。对照奥康纳的理论,我们会发现,“协作”这个概念很复杂,它既作为生产力又作为生产关系而存在,既受自然影响又受文化影响,这进一步导致了“劳动”内涵的复杂性。

首先,奥康纳指出,协作既是生产力又是生产关系。他不同意恩格斯的“技术决定论”,即把协作仅仅限定于生产力领域,也不同于像卢卡奇这样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把协作的理解限定于生产关系领域。在他看来,前者更关注劳动分工的专业化,后者更关注劳动者分工的单面化;前者是以价值规律与技术必然性为起点,后者则以权力因素为起点。其实,无论将协作仅仅理解为生产力还是仅仅理解为生产关系都是片面的:“实际上,任何给定的协作模式都可以看作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因此是不确定的。”[注]James O’Connor. Natural Causes: Essays in Ecological Marxism. New York: The Guilford Press, 1998.p38.奥康纳认为,“如果不知道权力因素的起源,那就不可能真正明确一种既定的技术关系的内容;同样,如果不知道技术因素的起源,那也不可能对权力关系有真正的了解。不同的控制类型是与相应的技术和劳动分工类型相一致的;同样,不同的技术和劳动者的分工的类型也是与相应的控制形式相一致的。”[注]⑤ [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65页,第65页。其次,奥康纳指出,协作既受文化影响又受自然影响。他说:“协作或多或少都是建立在文化规范和生态(自然)样式的基础上的。”⑤就自然影响而言,在农业地区协作是由水利循环的情况所决定的。就文化规范而言,在信奉《圣经》的地区,劳动关系更多的受到基督教劳动伦理的决定。概言之,“技术、财产、权力、文化规范,以及由此而展开的自然、生物、化学过程都以具体的、历史的、有条件的方式积淀在特定的协作模式之中。”[注][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65页。最后,正是由于“协作”的复杂性导致了包含协作的劳动[注]奥康纳的“劳动”范畴不单指“物质生产”活动或“物质生产过程”,而是指广泛的“社会劳动”。参见:何怀远:《寻求“自然”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空间——奥康纳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态学批评》,《南京社会科学》2004年第12期。范畴的复杂性。因为,劳动是协作之中的劳动,协作是劳动之中的协作。确立了协作的生产力、生产关系内涵以及其所受的自然的、文化的影响,为奥康纳阐释自然、文化和社会劳动三者之间的关系奠定了基础。

在奥康纳看来,自然、文化、社会劳动三位一体共同影响社会生产的形式与内容,并决定地区生态环境的变化。他并未否定马克思所指出的劳动在社会生产中处于核心地位的观点,他所补充的是人类劳动与自然变化的复杂性:即人类劳动不仅受科学技术、生产工具等因素影响,它也受到自然和文化因素的影响。奥康纳指出,人类通过社会劳动改造自然界,但这种改造也受到自然的反作用,人类的生产过程和自然界的运动过程存在着辩证关系,自然史与人类史相辅相成、互为前提,又都是对方内涵的有机组成部分;同时,人类劳动即建构在一定的文化规范和文化实践基础之上,没有什么人类劳动可以完全脱离开文化因素而独立存在。

可以看到,通过“协作”这一介入点,就可充分说明自然、劳动与文化之间的辩证关系[注]李虹、王梅红明确阐释了奥康纳以“协作”为切入点来建构他的生态历史唯物主义,但并未对协作的内涵作详尽阐释,也未对协作、劳动、自然、文化、技术、财产与环境史之间的逻辑框架进行清晰说明(参见:《历史唯物主义生态观阐释——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科学·经济·社会》2013年第1期),这也是本文创作的缘由之一。事实上,奥康纳要建构的是“自然—社会劳动—文化”三位一体的生态历史唯物主义,其中协作隶属于“社会劳动”范畴,而环境史不能直接纳入奥康纳生态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框架之内。。并且,劳动关系中的协作、文化和自然关系的辩证的、复杂的、历史的联系是我们理论建构及实践模式选择的前提。奥康纳认为,单一的生态学文化导致单纯的绿色政治,单一的文化生态学导致单纯的红色政治,对于西方社会而言,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在物质性和政治维度上实行“红”(社会主义)与“绿”(环保运动)的结合,即建构一种恰当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并从事生态社会主义实践活动。

可以看到,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是基于资本所带来的生态问题与人的发展危机,而要反抗资本、实现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就需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进行革新以深入批判资本主义、推动现实的新社会运动进一步向前发展,最后追求与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重建的办法主要是以“协作”为突破口,同时引进文化理论和生态学理论的成果重新阐释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概念(主要是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社会劳动),使得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不再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简单双向(决定和反作用)关系,影响社会历史发展的不再仅仅是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提高等因素,而是自然、文化、技术、所有制结构、社会劳动等共同影响和决定社会历史发展,并且生态历史唯物主义诸核心要素之间也存在着复杂而多样的相互联系。奥康纳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引入“自然”和“文化”因素并没有试图否定其基本框架,只是对其进行与时俱进的理论革新以适应时代的变化。可以说,奥康纳反对资本的初衷与马克思并无差异,他所做的理论创新是在新的时代结合西方的新社会运动现状所找到的、导向西方社会进入社会主义的可能性探讨。这种探讨丰富了历史唯物主义,增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战斗力,并对我们创新马克思主义带来启发意义。但是,奥康纳的理论亦有缺憾:一是他没有强调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核,这样使得历史分析失去了理论支点,历史唯物主义变成了一团迷雾,消解其作为社会历史分析方法的功能[注]穆艳杰、吕春晖:《詹姆斯·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构》,《北方论丛》2015年第4期。。就是说,奥康纳对所谓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决定论的排斥实际上会解构唯物史观[注]陈永森:《奥康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构论析》,《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二是奥康纳虽然强调新社会运动中劳工的作用,但没有指出工人阶级应该充当社会历史运动的领导者,由于没有坚实的反抗资本的工人阶级及其政党的参与,奥康纳所预设的新社会运动和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只能“看上去很美”,而事实上终归不过是个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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