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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与开发:“兴越灭吴”背景下越地经济的优先发展

2019-02-22钱入深

关键词:吴越越国范蠡

钱入深

(1.绍兴职业技术学院 范蠡商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2.华东师范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241)

“吴越争霸”是春秋时期吴越相互征伐的一段历史,虽然只是中国历史上的惊鸿一瞥,但是在范蠡等人的谋划下,越国实施的带有战时经济特点的“兴越灭吴”策略,却对“迫江薄海”的越地和“水行山处”的越人产生了深远影响,正如陈桥驿先生所言,绍兴的自然条件并不是“得天独厚”,而是“人定胜天”。越地这片土地之所以能够由早期荒蛮的“鸟田象耕”,逐渐成为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是历朝历代开发的结果,那么,“吴越争霸”期间越国的军事与开发过程,出于越地经济文化繁荣发展的历史成因和文化肇源考量,值得探究。

一、“战时经济”下的军事争霸与区域开发

军事和祭祀是历代王朝和君主最重视的两件大事,政治变革和经济复兴发展都是以强化军事和巩固封建王朝为目标导向,春秋争霸中“兴越灭吴”的历史进程也是如此。“吴越争霸”中,越、吴、楚和晋等国家间、地区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不断增强。越国采取的战时政策和策略,伴随人口数量的快速增长,越国境内产业布局广泛,包括采矿、冶炼、种植、养殖和造船等与战争相关的产业得到实质而有效率的开发,直接推动越国境内陆陵荒野的利用和通江达海水陆交通的修筑。到越国灭吴时,疆域及开发已达浙江大部,“吴越争霸”中越国以军事为导向的“战时经济”策略,实现了“灭吴称霸”的目标,这一时期成为越地经济文化繁荣的重要奠基阶段,而后世经济文化现象能够产生和兴起得益于此。

(一)军事导向的越国“战时经济”

“吴越争霸”是春秋战国时期大国争霸背景下中小国家生存发展的历史缩影,地处东南地域的吴越两国与中原地区发达的经济文化体相比差距较大,两国背后潜藏了晋楚等大国争霸的暗流,军事导向的争霸进程中,吴越两国加强了与晋楚两国以及中原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联系。肇于于越部族活动,到越国和两汉的发展,再到魏晋士族南迁后的人口增长,越地这片土地由早期荒蛮的“象自蹈土,鸟自食苹,土蹶草尽,若耕田状,壤靡泥易,人随种之”[1]60的“鸟田象耕”,逐渐成为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吴越争霸”时期,越国在政治、军事、农业及人口等方面采取一系列措施,在短时间内提升了综合国力,围绕军事形成“合力”。“战时经济”是越国的国家宏观经济调控,从军事和外交思量,对影响军事的产业采取了优先发展,对支柱产业进行地域空间上的优化布置。

军事导向的“耕战”是越国的基本国策。计倪是古代著名的经济学家,勾践认为计倪为人“明于时交,察于道理”,曾问他“兴越灭吴”的办法,计倪说:“兴师者必先蓄积食、钱、布、帛。不先蓄积,士卒数饥。饥则易伤,重迟不可战。”[2]21计倪认为要使国力有盈余,农业生产是第一位的。当策略上升到国家战略,在范蠡和文种主事下,越国采取了多种措施强化军事和农业生产发展。

“农业经济”和“人口政策”是支柱。虽然,至西汉时期越地农业生产仍然落后于中原的代田法和铁犁牛耕技术,但是,春秋后期的越地农业生产已经有了历史性的突破。勾践继位后将都城从秦望山南的嶕岘大城迁往平阳,再迁至绍兴,迁都既是越国的霸业之图,也是越国的农业生产实现历史意义升级的转折点,“粮食种植业的重点从山区转向平原,从旱粱转向水稻是绍兴古代农业生产的重大转折,这两大转折是在春秋时期的越国完成的,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战略意义”[3]32,从山区产量少的旱粱到平原产量多的水稻,越国农业生产的重大转折是越国能够灭吴实现称霸的重要原因。越国强大的农业生产可以从《国语》《吴越春秋》记载中略窥一二,《国语》中记载越灭吴时疆域范围已达浙江大部。当时的越国疆域覆盖宁绍平原、浦阳江谷地、嘉绍平原以及金衢盆地等适合农业生产的区域,所以越国农业生产面积和产量不容小觑,不应只聚焦于越国核心地区会稽山和四明山北的宁绍平原一带。另外,勾践十四年(前483年)越国“拣择精粟”归还吴国万石种子的例子也证实了越国的农业生产能力,还有在越国农业生产中最负盛名的“富中大塘”,它的面积和产量应当相当可观,富中大塘的性质在《越绝书》中被称为“义田”,在《吴都赋》中富中之氓被认为是货殖交易的首选对象。这种“义田”可能是一种鼓励农耕的新型农业形式,水田之外,也包括鼓励开垦并占有荒地,鼓励商品经济,以“不收于国”“庙礼之”甚至“嫁娶”方式来鼓励“四方之士”,在增加粮食产量的同时吸引外来人口。

“人口政策”是越国增强国力的重要措施。越国采取的人口政策对人口数量和质量的针对性很强。首先鼓励生育数量,生两个孩子,国家有补贴,生三个孩子,国家配乳母,孤寡病贫家的孩子国家来养。生男孩,奖励两壶酒和一只狗,如果生女孩,则奖励两壶酒和一只小猪[4]573,按照狗与猪谁贵重来评判,越国应该是鼓励生男孩。其次是注重生育质量。女孩到17岁不嫁,男孩20岁不娶,父母就要被治罪,同时禁止老少夫妻配的现象。另外也鼓励外来移民。陈桥驿先生称,越灭吴时,越国人口已达30万,疆域已达5万平方公里[5]2,越国灭吴后,越国人口达到100万人以上[6]563。虽然秦朝统一后将越国人外迁以及东汉后期的战争与割据曾一度使越地人口减少,但是,至隋唐时,该地已经成为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的宝地。

(二)冶炼技术驱动下的军事与国力

史书、考古甚至神话故事都可以直接印证“吴越争霸”时期越国的冶炼技术已经十分发达,而且辅以与楚国等先进文化学习和交流,越国军事实力和农业生产能力大幅上升。

勾践时期越国采矿与冶炼业发达,有大量踪迹可寻可证。史书中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越国在锡山采锡、在六山等地采铜,并利用炭渎冶炼的炭在炼塘冶炼铜锡,制造兵器。历史上有“吴戈越剑”的说法,众所周知的是代表越国青铜兵器水平的“越王鸠浅自作用剑”(湖北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出土时能轻易削书破指,据称经复旦大学科学检测,该剑为铜锡组成且含有少量微量金属元素,因此千年后仍然不会生锈并且锋利无比,有学者甚至指出是经过硫化处理。《战国策·赵策三》中赵奢将吴越铸剑描述为“夫吴干之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透过文字让人体会到吴越铸剑削铁如泥的锋利,这说明越国冶炼技术高超并非虚言。在其他历史典籍中也有描写越国冶炼情况的篇章,例如越国冶炼并献于吴王的“马箠”,这些献礼指的就是“灭吴九术”中致使吴王丧志“遗之美好与巧匠”的声色犬马之术,“六山者,勾践铸铜,铸铜不烁,埋之东阪,其上马箠。勾践遣使者取于南社,徙种六山,饰治为马箠,献之吴”[2]44。直接描述出当时因炼铜不成而转移地点的故事,文字中隐约可以猜测当时铸剑时可能缺少某种微量金属元素,导致冶炼不成功。

现代考古出土文物和现存古地名可印证越国的冶炼技术和产业分布。新中国成立以来,绍兴西施山遗址陆续出土大量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和铁器,绍兴市博物馆先后征集并展出200余件物品,其中铜器种类繁多,工艺精美,且带有典型的吴越文化特点,西施山遗址“下层为春秋末期至战国早期,以青铜鼎、盘、匜、黑衣陶罐、豆、印纹陶钵为代表,青铜兵器、农具制作精良,显示了高超的工艺水平……。上层属于战国中晚期,以铁器的使用和推广为标志”[7]7。但遗憾的是大部分出土文物散落民间,而且尚未有完整的考古发掘和报告面世。1982年在绍兴坡塘狮子山306号墓出土了铜鼎、铜罐和铜豆等一批青铜器,其中一件铜质房屋模型甚为精美且有特殊地区文化研究意义,也引起了学者对越国与楚国、徐国与越国关系的注意。同一历史时期,越国战争对手吴国的青铜器冶炼也十分发达,“吴国丹徒宜侯墓、母子墩墓等,从这些重要的遗址、墓葬、窖藏等遗存中出土的青铜器主要器型涉及生产、生活、战争、祭祀、娱乐等方面”[8]。时至今日,绍兴仍然保留着大量与越国冶炼相关的古地名,例如“上灶、中灶、下灶、日铸岭、良戈舍、炼塘、称山和铸铺岙”等,主要分布在平水和上虞道墟东关一带。越国与后世封建王朝一样,先进的冶炼主要应用于祭祀礼器、兵器和农业生产中。

另外,《拾遗记》等书籍更是以充满“匠心”的凄美神话将越国冶炼故事传世,晋王嘉在其《拾遗记》中说“越王勾践,使工人以白马白牛祀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魄,七名却邪,八名真刚”[2]33。《越绝书》(卷十一)则是专门写宝剑的,“昔者,越王有宝剑五,闻于天下,……吴王阖庐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卢。阖庐无道,子女死,杀生以送之。湛卢之剑,去之如水,行秦过楚,楚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将首魁漂而存焉。秦王闻而求之,不得,兴师击楚,曰:‘与我湛卢之剑’”。描述的是勾践请欧冶子铸得“湛庐、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把宝剑,在槜李之战后为求和将剑送与吴王阖闾,后吴王阖闾无道,湛卢之剑居然神奇地去了楚国,秦王为得到它竟然兴师击楚,曰:“与我湛卢之剑。”为得宝剑出兵还不止此一件事,楚王召集干将与欧冶子造了三把剑,最后竟然引得“晋郑王闻而求之,不得,兴师围楚之城,三年不解”这样的战事。与之相关的“欧冶子殉炉”“镆铘殉炉”“专诸用鱼肠剑刺吴王僚”等传说,侧面说明吴越两国兵器十分出名,也反映出其铸造冶炼技术十分先进。

(三)泽被后世的越国水利工程

自古至今,越地历史发展的核心内容是人与水的关系,而越文化鲜明的特征是“水文化”。滨海多水的自然地理条件惠泽越地先民以水泽之利的同时,也带来了水患水灾,这使得越地“治水”有了历史连续性特征,越地“治水”的先例可以寻至大禹,在历史发展中,“大禹精神”及其要义“疏而不堵”与“人定胜天”逐渐内化成为越地独特的地域文化。

勾践时期的越国与早期受卷转虫海侵而困于山区的于越部族相比,处境已是大为改观。越国的水利工程在数量、规模和智慧方面实属地域历史新突破,如果在地图上标记出越国“富中大塘”“塘城”“吴塘”“苦竹塘”等圩田水利工程,以及杭坞、固陵、朱余等滨海基地,可以得到的是一个面向钱塘江呈东西向的“弯月”型曲线,这条曲线形象地勾勒出越地先民同海侵斗争和开发陆陵山地的场景,圩田工程、军事港口和产业基地之外,越国的水利工程规模惊人,有学者委托专业人士对位于绍兴秦望的范蠡养鱼池“下池”残存水坝工程进行推算,估算土方在72万方左右,重达180万吨,按方志所载“修之三年”计算,不计夯筑,光是搬运土方,大约需要300人干1000个工作日,工程之浩大可见一斑[9]。在“人定胜天”精神激励下,越国及后世运用御咸蓄淡方法对抗海水侵蚀,发展渔业养殖,利用天然水系与人工水利工程造就了军事上的堡垒与港口,经济上的漕运与农渔生产,也建构了文化上的生态美学,并泽被后世。

东汉永和五年(140年),马瑧在越国水利工程和自然水系基础之上纳会稽、山阴两县三十六源之水筑鉴湖,形成集自然与人文于一体的璀璨于世的“稽山鉴水”,将越地经济文化升至历史新高度。唐代“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在《与崔二十一游镜湖寄包贺二公》中写道“试览镜湖物,中流见底清。不知鲈鱼味,但识鸥鸟情,帆得樵风送,春逢谷雨晴。将探夏禹穴,稍背越王城”。诗中描述,一个时属谷雨季节但天气晴朗的日子,伴着“清澈见底”的镜湖和“毫无机心”的鸥鸟,他和友人在“顺风晴日”中行舟,离开“越王台”向着文人寄思冥想的“禹穴”进发,饮酒作文于古镜湖之上,心情快哉,让人羡煞。孟浩然描写的此情此景是众多唐朝诗人慕名游览越地山水并体味人文历史的一个缩影,现代学者辑录歌咏鉴湖的唐宋诗词作者就多达一百余人[10]。在诗文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水陆交通情况,要想从浙水西北到达剡地至天台段,水陆要道只能自萧山西陵渡鉴湖,再越过绍兴城,沿曹娥江,顺着剡溪方能到达。

春秋时期修建的山阴故水道,越国时期兴修的吴塘等水利工程,东汉马瑧筑的鉴湖,西晋贺循主持开凿的西兴运河,隋炀帝即位后凿通的京杭大运河,以及在山阴故水道等基础上形成的浙东古运河,这些始自越国,后世不断延续并完善的水利工程,它们是维系国内、国外经济巩固封建政权的重要水道,使宁绍平原成为青青稽山、鉴水长流的富庶地区,越地自此开始依靠自然上的鲜活存在与沉淀世人心中的文化价值在后世山水人文上拔得头筹。鉴湖、若耶溪等水文化名迹,被历代名士所吟唱和寻访,甚至成为道教投龙活动的神仙水府洞天。

二、范蠡对越国经济发展的举措和贡献

吴越两国互相征伐有着深刻的政治经济原因,在历史文本中看似是由家族复仇引发的恩怨,其实不然,争夺生存资源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对这个问题认识最清楚的是范蠡与伍子胥,但是两人的结局却迥然不同,那么,越国这位谋臣在越国经济发展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做出了怎样的贡献?

(一)范蠡主事的不止军事和外交

历代思想家和历史学家对范蠡的文韬武略称赞有加[11]27,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故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12]1755,对范蠡赞誉之情溢于言表。韩愈在《范蠡招大夫种议》中写范蠡“竟能焚姑苏,虏夫差,方行淮泗之上,以受诸侯之盟者,范蠡、文种有其力也”[13]5576。黄震甚至称范蠡是春秋战国五百年唯一“功名始终”者,苏轼在《论范蠡伍子胥大夫种》中写范蠡“春秋以来,用舍进退,未有如范蠡之全者也”。韩愈和苏轼虽然对范蠡“忠君”微有说辞,但前提是范蠡的“不可替代”和勾践对其“依赖”,早期范蠡遇事要“谏”到后期勾践遇事都要“问之”,范蠡辞别时,勾践则是不知如何是好并且“泣下沾衣”,直言自己和越国将无所依赖。

范蠡不仅在越国军事外交攻守中起到关键作用,他对越国经济也有着独特的思考。其一,范蠡有能力统领越国的内政外交。范蠡智慧的哲学思想和渊博的知识结构证明他本身有能力处理越国的内政外交事务[14]27。“会稽之困”后,勾践欲让范蠡统领越国内政外交所有事务时,范蠡却夸文种善于“抚民安内”,自己更擅长于兵甲外交之事,这说明勾践信任他。“兴越灭吴”后,范蠡出走,集内政外交于一身的文种被赐死,道出了范蠡不愿统领内政外交的原因。其二,范蠡用越国经济问题思考吴越军事关系。范蠡说“孰使我蚤朝而晏罢者,非吴乎?与我争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吴耶?……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滨于东海之陂,鼋鼍鱼鳖之与处,而蛙黾之与同渚”[4]589。说明范蠡对吴越两国经济特征和经济属性有正确的认识,吴越两国滨海而居,海水浸侵时有发生,农业生产条件艰苦,而且有晋楚大国环伺,生存资源紧张,并且越国与吴国的实力旗鼓相当。伍子胥也指出吴越之间的吞并是必然的,因为“三江环之,民无所移”。因此,范蠡认为越国“蚤朝晏罢”与吴国争霸的根本原因是争夺紧缺的生存资源,越国需要用军事手段拓展边疆从而获得经济资源,而越国经济能够获得持续发展又是军事争霸的基础,也是战争的最终目的。

(二)范蠡的经济思想及其在越国的实践

范蠡的经济学思想相传是文子所授,虽然范蠡的知识结构成于何时、何地存在争议,但是他的许多经济思想仍然被辑录于刘宋裴骃《史记集解》、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和马总《意林》等著述中[15]34,对越国经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其一,范蠡的经济学思想。范蠡的经济思想是用朴素唯物主义和朴素辩证法的“天道观”看待经济行为。农业经济方面,他参天参地用自然规律看待农业发展,提出“经济循环论”“农末俱利”“平粜理论”等观点,范蠡出生于楚国自谋其食的农民家庭,知晓农业是人也是越国生存发展的基础,但他同样认识到农工商之间的关系,首次提出“农末俱利”思想,平粜政策被李悝等后人所继承[16]90。他曾对勾践说“人得谷即不死,谷能生人,能杀人”[2]92,而且发展农业应该因地制宜,《文子》中有记载“古之渎水者,因水之流也;生稼者,因地之宜也”。商品经济方面,他提出“逐什一之利”“完务勿息币”[17]183“待乏论”“供求理论”[18]59“时机论”[19]86。

其二,范蠡经济思想在越国的实践。范蠡建议勾践迁都“据四达之地”“处平易之都”,这是对越国地理经济特点思考的实践,因为范蠡深知越国地理经济的特点限制了越人的活动范围,范蠡筑勾践小城后筑山阴大城,围绕大城,越国形成了格局更大的产业经济布局,勾践向孔子描述的越人“水行山处”特点,便是越人从山区迁往平原后行迹扩大化的表现,越国在短时期内将宁绍平原变成了军事与经济基地,修建了大批水利工程,形成了强大的沿海防务军事基地、种植基地、养殖基地、冶炼基地等。范蠡在会稽山目鱼池养鱼的实践,《陶朱公养鱼经》中有详细记载,而且该养殖方法被后世沿用至今。

(三)迁都筑城与区域大开发

范蠡筑城迁都平原不仅是越国农业发展的历史转折,也是越地区域经济开发的历史转折,以越王都城为核心的区域开发自此开始。

其一,范蠡城市选址推动越国农业经济形态和农业生产方式的变革。勾践七年(前490年),越王勾践离开吴国返回越国后,与范蠡有一段择地建城的讨论,勾践本意踪迹前人,复国建城会稽山麓。范蠡则表示反对,意欲设置覆吴之都,将都城设立与兴国覆吴之愿直接联结在一起,“今大王欲国树都,并敌国之境,不处平易之都,据四达之地,将焉立霸王之业?”[20]165越国迁城于平易之都,不仅是人从山区走向平原,农业生产方式也由山区的旱粱作物生产走向水田稻作物生产的要求,再加上越国大量吸引外来人口,越国粮食产量和人口大幅增长的矛盾日益突出,因此新都不仅是易守难攻的“一圆三方”之城,更是开疆拓土的产业“大花园”。其二,宁绍平原地域大开发自此开始。越人走出山区后,新都成为宁绍平原的核心城市,《越绝书》描绘了一张越国开发图,记载了小城附近的美人宫、乐野,从西面浦阳江谷地至宁绍平原东部曹娥江方向有犬山、安城里、独山、吴塘、富中大塘、炼塘、称山等,从北面濒临钱塘江至南面金衢盆地方向,有石塘、杭坞、防坞、麻林山、葛山、苦竹塘等,而且交通方便,既有海洋和从南向北的自然水系可水行,也有山阴古陆道等陆路可行,在宁绍平原交通网上优化布置了越国的冶炼、农业、养殖、种植、造船和砍伐等产业及基地,春秋后期宁绍平原开始了由国家组织、有规划、高效率的开发,对后世影响深远。

三、结语

“吴越争霸”时期越国是越地开发的主体和先驱,范蠡作为越国迁都平原的力谏者、都城的建造者和“兴越灭吴”的主导者,是区域开发的有力推动者。这一时期越地与中原文化不断交流融合,大量恢宏的史事和富有情感色彩的历史人物被后世典籍记载或文学演绎,以诗歌、戏剧和楹联等形式流传下来。城市与人口持续繁荣与增长,农工商在宁绍平原初步形成产业布局,越国境内陆陵荒野的开发和通江达海水陆交通的修筑形成了交通网,为越地后世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奠定了基础。从历史成因和文化肇源角度考量,“兴越灭吴”推动了越地经济开发,繁荣了区域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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