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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物化理论发展的内在逻辑*

2019-02-22蒋晓东

关键词:拜物教对象化物化

蒋晓东

(长沙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2)

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商品社会、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过程中,围绕“异化”“外化”“对象化”“物化”“拜物教”等系列重要范畴,阐发了系统的物化理论思想。依据马克思经典文本,探索物化思想发展的内在逻辑,对于准确理解马克思物化理论及其当代价值具有重要意义。

“异化理论是贯穿马克思一生哲学思考的基本理论”,“在马克思哲学中拥有基础性的、核心的地位和作用”[1]3。异化理论也是考察马克思物化理论形成和发展的逻辑起点,异化理论的系统化是马克思物化理论产生的重要标志。

在西方哲学史上,黑格尔首次明确将异化概念纳入到思辨领域,赋予其抽象的哲学意义。在《精神现象学》等重要著述中,黑格尔系统地阐发了他的异化概念。黑格尔指出:“精神所以变成了对象,因为精神就是这种自己变成他物、或变成它自己的对象和扬弃这个他物的运动。而经验则被认为恰恰就是这个运动,在这个运动中,直接的东西,没经验过的东西,即是说,抽象的东西,无论属于感性存在的或属于单纯的思想事物的,先将自己予以异化,然后从这个异化中返回自身,这样,原来没经验过的东西才呈现出它的现实性和真理性,才是意识的财产”[2]23。在这里,黑格尔将异化解释为精神或者意识的自我运动过程,即精神首先将自己变成他物或者变成自己的对象,然后再扬弃这个他物回归到自身。黑格尔在把异化理解为主体自我状态丧失的同时,也把异化看作是纯粹精神自我本质力量的确证。他用精神、主体来批判对象、客体,同时又用对象、客体来批判主体、精神,揭示出了精神与对象、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内在矛盾性以及相互转化的否定之否定的辩证逻辑。因此,马克思指出,黑格尔的异化理论“潜在地包含着批判的一切要素”[3]204。但是,黑格尔这里的批判仅仅还只是哲学意义上的批判。在经过主奴关系分析的进一步发展之后,黑格尔从哲学的批判深入到了对社会制度的批判,即经济、政治的批判。在关于主奴关系的阐述中,黑格尔指出,主人凭借着对于奴隶的支配权,自己可以不直接与物发生关系而通过奴隶的劳动来达到自己对于物的享受的目的。这样一种主奴关系必将产生两方面的后果。一方面,主人由于失去了对物的主动权,产生了对奴隶劳动的依赖,于是从独立性走向了它的反面——依赖性;另一方面,生活在主人控制中的奴隶并没有意识他的自为存在,但在陶冶事物的劳动中,奴隶开始意识到自身是自在自为存在着的,于是从依赖性过渡到它的反面——独立性。因此,“正是在劳动里(虽说在劳动里似乎仅仅体现异己者的意向),奴隶通过自己再重新发现自己的过程,才意识到他自己固有的意向。”[2]131也就是说,奴隶通过异化劳动即为主人的劳动树立了自己的主体意识。在这里,黑格尔实质上已经指出了劳动与人的主体意识形成之间的内在联系。为此,马克思这样评价:“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辩证法,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伟大之处首先在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做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做非对象化,看做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人自己的劳动的结果。”[3]205黑格尔通过对于异化的分析,揭示出了劳动与人的主体意识之间的关系,为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的形成提供了重要启示。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黑格尔那里,异化既是一个陈述事实的描述性概念,又是一个具有否定和批判意义的评价性概念,兼有“外化”和“对象化”两层含义。黑格尔异化理论所体现的“否定的辩证法”以及关于“异化劳动”思想的萌芽在马克思的学说中得到了批判性继承,马克思的批判主要针对黑格尔异化理论的唯心主义基础,即“以纯粹的思辨的思想开始,而以绝对知识,以自我意识的、理解自身的哲学的或绝对的即超人的抽象精神结束”[3]202。尽管黑格尔肯定了人的主体性与劳动之间的联系,但由于把人的主体性看作是自我意识,劳动只是自我意识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因而黑格尔所说的劳动只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异化也只是“纯粹的即抽象的哲学思维的异化”[3]203。

马克思对于黑格尔异化理论的批判深受费尔巴哈异化学说的影响。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将人的主体性仅仅视作为“自我意识”的唯心主义进行了批判,并且运用异化的概念去分析“宗教”这一具体的社会现象。费尔巴哈认为,“神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宗教使人的本质跟人割离开来。上帝的活动、恩典,乃是人的被异化了的自我活动,乃是被对象化了的自由意志。”[4]281“人的本质的异化”意味着人的本质的丧失,由此可见,在费尔巴哈哲学中,异化主要是一个与人的本质相对立的具有否定含义的范畴。与黑格尔兼有肯定和否定双重意义的异化概念相比较而言,马克思和费尔巴哈更倾向于把异化视为一个具有否定意义的范畴。但费尔巴哈关于“自我意识”的精神主体异化的批判仅停留于宗教的范围内并没有涉及到生产劳动实践这一关键性因素,因而也未能注意到劳动在人的本质形成中的重要意义。对此,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进行过明确地批判:费尔巴哈“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没有理解“真正人的活动”,从而“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3]499-501

在马克思哲学中,物质生产劳动在本质上是一种“对象化”活动。所谓“对象化”,一方面是指劳动者把自己的本质力量作用于外在客观事物,使客观事物的状态和性能等发生改变以满足主体的需要,另一方面是指主体在改造客观事物的过程中,“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3]545,即主体客体化和客体主体化的双向过程。“异化”属于“对象化”活动过程中的一种可能性。人们在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不断地使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创造一个属于人的对象世界。但是,这种“对象化”在一定社会条件下就会走向它的反面,人所创造的对象世界反过来会排斥人、疏远人,甚至与人相背离,否定人的本质力量。这时,“对象化”就表现为“异化”。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首次明确地提出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围绕着生产劳动从四个方面对异化概念进行了系统阐述:第一,劳动产品和劳动者相异化,即“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3]156,与劳动者相对立;第二,劳动活动和劳动者相异化,工人的劳动变成一种“不依赖于他、不属于他、转过来反对他自身的活动”[3]160,成为一种增强资本力量的活动;第三,人的类本质与人相异化,即人的劳动本来是人的自我实现的一种活动降低为类似于动物活动的谋生活动;第四,人与人相异化,即个人丧失了关于自己“类意识”,变成了自我孤立、彼此对抗的个人;劳动与资本、资本与资本、劳动与劳动之间存在普遍的对抗。同时,马克思揭示了劳动异化现象的本质关系和现实基础,提出了异化劳动的起源问题。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人变成对自己来说是对象性的,同时,确切地说,变成异己的和非人的对象;他的生命表现就是他的生命的外化,他的现实化就是他的非现实化,就是异己的现实”[3]189。在此基础上,马克思阐述了实现异化扬弃的现实途径:“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3]185

在黑格尔的异化理论中,劳动过程中人的本质的“对象化”和“异化”是混淆在一起的,即对象化是精神自身的异化,异化的扬弃是对象复归到精神自身,异化或者对象化可以视为一切社会条件下都会存在的永恒属性。马克思关于异化劳动的系统阐述实际上已经对“异化”和“对象化”概念进行了界定和区分:对象化是一个贯彻人类历史始终的概念,只要存在人类劳动,就会存在着对象化,它与社会形态无关;而异化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有现象,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异化将会消失。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异化劳动进行了全面的批判,系统地阐述了科学的异化劳动理论。但如果从马克思的物化理论乃至马克思的整个思想发展历程来看,《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异化”“对象化”以及“物化”的阐述又是不成熟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资本论》等成熟时期的著述中,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野下,马克思对“异化”“对象化”“物化”等概念进行了更为深入探讨和明确区分。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曾说过:“尽管私有财产表现为外化劳动的根据和原因,但确切地说,它是外化劳动的后果,正像神原先不是人类理智迷误的原因,而是人类理智迷误的结果一样。后来,这种关系就变成相互作用的关系。”[3]166在这里,马克思一方面认为,异化劳动是私有财产的根源,私有财产是异化劳动的必然结果;另一方面,又认为是私有财产的存在改变了劳动的性质,导致了劳动的异化。关于异化劳动与私有财产的关系似乎存在着循环论证的嫌疑,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待于进一步地明确和深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以社会生产和社会历史发展的分析为基础,动态地考察了私有制、社会分工和异化劳动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深化了对于异化问题的认识。马克思通过对社会生产和社会分工历史发展的考察,把异化的直接原因归结为社会分工。“只要人们还处在自然形成的社会中,就是说,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还有分裂,也就是说,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3]537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所论述的一样,马克思明确指出是社会分工导致了异化劳动的产生,而私有制“是外化劳动的后果”。同时,私有制的确立进一步强化了社会分工,成为异化劳动产生的重要原因。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进一步指明了异化消失的社会历史条件。他说:“这种‘异化’(用哲学家易懂的话来说)当然只有在具备了两个实际前提之后才会消灭。”[3]538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分析了异化消失的社会历史条件,认为异化的消失必须依赖于共产主义,但共产主义“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而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并且,马克思进一步指明了这种现实的运动的前提条件,即“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3]539。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发现,在历史唯物主义视野下,马克思对于异化劳动、社会分工、异化消失的社会历史条件等问题的阐述更为具体、清晰,对于异化现象的批判也更为深入。

在成熟时期的著述中,马克思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从物质生产劳动出发,从宏观哲学批判走向对具体生产关系的科学考察”[5]19。在重新投入到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分析中时,对象化与物化成为马克思透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秘密的重要范畴。在早期著述中,“对象化”还是一个具有一定人本学意义的话语,而在成熟时期“对象化”成为一个基于现实的社会生产活动的客观描述。在马克思对商品生产过程的描述中,“对象化”与“物化”概念具有同质性,主要指将主体力量“对象化”或者“物化”到客体的生成现实世界的过程和结果。在肯定的意义上,或者说是在作事实性陈述时,马克思经常将“对象化”和“物化”相并置,如:“使用价值或财物具有价值,只是因为有抽象人类劳动对象化或物化在里面”[6]51,“每个商品的价值都是由物化在该商品的使用价值中的劳动的量决定的,是由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6]218等。但是,在否定的、批判的意义上,马克思主要使用的是“物化”概念,如:“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的对立”[6]135,“我们看到了资本的没有概念的形式,看到了生产关系的最高度的颠倒和物化”[7]442,“社会关系的物化”,“这种物的人格化和生产关系的物化”[7]940等。严格来说,“物化”是一个中性概念,因为任何一种劳动都会把人的能力、思想等物化到劳动产品当中去。但无论是马克思还是卢卡奇所批判的“物化”主要指异化的物化,表现为物的主体化和人的客体化、人的社会关系的物象化。在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批判中,马克思指出:“关键不在于物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巨大的物的权力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这种物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8]360从这里可以看出,马克思所批判的主要指否定意义上的物化,即表现为异化、外化的物化。由此可见,“马克思没有把异化和物化混为一谈。他认为物化有两种:一种是对象化的物化,一种是异化的物化”[9]7,前者主要“表示人的能力、思想的对象化或外化”,是一种肯定性的含义,在肯定性的意义上,物化概念与对象化概念具有同质性;后者主要“指本有人格、尊严的人成为一种不由自主的物”[10]6,是一种批判的否定性含义,在批判性的意义上,物化概念与异化概念又是密不可分的,都主要指资本主义社会中最为普遍的异化现象和表现形式。

早期著述中,马克思对异化和物化现象的批判主要体现在异化概念中。成熟时期的作品中,马克思主要侧重于以“物化”“商品拜物教”等概念来批判和揭露资本主义社会中最普遍的异化现象。“正是通过对这一现象的揭露,马克思不仅坚持了异化理论,而且对这一理论做出了创造性的推进。”[1]6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以异化理论为基础,从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以及资本拜物教三个不同层面对资本主义的物化现象进行了深刻地批判,形成了系统的拜物教批判理论。

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是从“分析商品开始”的。在对商品的分析和研究中,马克思指出:“最初一看,商品好像是一种简单而平凡的东西。对商品的分析表明,它却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6]88这也就是说,商品除了具有普通的可以感觉的物的形式之外还存在着某种神秘特性。那么,这种神秘性到底是什么?马克思指出:“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6]89-90这里,马克思指出,由于商品社会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主要是通过商品交换的形式来实现的,从而使得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实质上转换成为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作为物的商品,原本是人的生产劳动的产物,现在却反过来支配商品生产者,变成了决定商品生产者命运的神秘之物,导致商品生产者对于商品的崇拜和迷信,这就是“商品拜物教”的实质。这种关系类似于人与宗教信仰的关系。宗教信仰的实质是人脑幻想的产物被独立化反过来支配人。商品拜物教遮蔽了人与人之间的真实的社会关系,所反映的是商品世界里所普遍存在的物的主体化和人的客体化,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存在的作为异化的物化现象。

随着货币的产生,货币成为衡量商品价值量大小的“一般等价物”,商品的交换需要依赖于货币来进行,于是,商品拜物教就发展成为货币拜物教。“正是商品世界的这个完成的形式——货币形式,用物的形式掩盖了私人劳动的社会性质以及私人劳动者的社会关系,而不是把它们揭示出来。”[6]93相对于商品拜物教来说,货币拜物教显得更为抽象也更为强烈。“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6]113在商品社会里,如果仅仅拥有某种商品,只是意味着拥有某种使用价值,而如果拥有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则相当于拥有一切潜在的商品的使用价值。因此,货币拜物教使得人们把货币当作万能的神来进行崇拜。

在资本主义的商品社会里,在购买到劳动力商品之后货币转化为资本。资本的实质是货币增殖,是“会生出货币的货币”。崇拜货币转变为崇拜货币增殖、崇拜资本。于是,商品拜物教经过货币拜物教后发展为资本拜物教。马克思指出:“在资本——利润(或者,更好的形式是资本——利息),土地——地租,劳动——工资中,在这个表示价值和财富一般的各个组成部分同其各种源泉的联系的经济三位一体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神秘化,社会关系的物化,物质生产关系和它们的历史社会规定性的直接融合已经完成:这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7]940这里,马克思揭示和批判了资本拜物教所导致的“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的虚假性。在这个“物的人格化和生产关系的物化”的“假象世界”里,好像资本能够独立地自动产生利息、土地能够自动获得地租、所有劳动都能够转化为工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甚至包括“实际的生产当事人”,把这些异化的不合理形式,看作是自然的事情、合理的事情,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作是没有剥削的、合理的、永恒的经济形式。“在这里,资本的物神形态和资本物神的观念已经完成。”[7]442从商品崇拜到货币崇拜再到资本崇拜,商品拜物教的发展基本完成,或者说,资本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完成形式。

从马克思对拜物教或者物化现象的批判逻辑演进来看,商品拜物教揭示的是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物化为商品自身属性的普遍异化现象,货币拜物教揭示的是社会生产关系进一步物化为货币的根源和奥秘,资本拜物教揭示的是资本自身独立自动增殖的假象和错觉。在拜物教现象和意识的批判中,马克思从三个不同层面揭示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束缚下的人们精神世界。但是,马克思对于异化的物化现象的批判,没有仅仅停止在精神领域,而是有着更为深刻的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批判,即揭示异化和物化现象的经济制度根源。从表面上看,作为资本的货币似乎可以独立的自行增殖,劳动力的买和卖是同直接的生产过程分开的。但是,如果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考察,货币转化为资本是以劳动力成为商品、以资本家与雇佣劳动者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关系为前提条件的,“没有雇佣劳动就没有剩余价值生产,没有剩余价值生产也就没有资本主义生产,从而也没有资本,没有资本家”[11]485。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劳动过程和价值增值过程的分析,对绝对剩余价值生产与相对剩余价值生产的区分,以及对工资形式、剩余价值的转化和分割的剖析,详细地阐明了剩余价值的真正来源是如何被掩盖的、资本的拜物教性质是如何不断加深的。从而揭示了拜物教产生的制度性根源。马克思指出,在古代的各种生产形式中,人“总是表现为生产的目的”,而在资本主义商品社会里,“生产表现为人的目的,而财富则表现为生产的目的”[11]137。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作为“异化”的物化产生的根源,是资本的拜物教性质的全部秘密。因此,“一旦我们逃到其他的生产形式中去,商品世界的全部神秘性,在商品生产的基础上笼罩着劳动产品的一切魔法妖术,就立刻消失了。”[6]93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野下,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整体考察,揭示出资本增殖的秘密和拜物教的迷雾,揭示出异化劳动中工人的劳动产品被资本家所占有的事实真相,被遮蔽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生产关系得以显现。资本不再是一种抽象的、永恒的、独立的存在,而是一种社会的、现实的、“历史暂时性”存在。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作为异化的物化必定会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被扬弃,人的解放终将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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